九

    江晓娟早早就等在车站了。

    见到我，虽不惊奇，但还是有些意料之外的喜悦。

    上来就亲昵地挽住刚从三轮车上跳下来的我，一边抢着付了车钱，一边柔声地问：“你吃了饭没？”我说：“吃了。”

    努力把思路从娟娟那边掐断，既来之则安之，坦然了便高兴起来，和江晓娟有说有笑的，好像相识许久的恋人。

    两小时后到横峰。

    横峰也算比较大的镇，和大溪镇差不多吧。镇中间有交错的两条河，把镇子分成了几块，连接镇东面和镇西面是一座年代久远但依然坚固的石桥。

    好久前就说要到横峰镇来玩，但同学们一直各忙各的事，总约不齐，没想到现在因为江晓娟的缘故倒来了。

    假如牟文林这小子看到我和江晓娟在一起会怎么想？想到这，装着系鞋带，把手从江晓娟臂弯里抽出来，系好鞋带后就一直挿在裤兜里。

    走在宽敞很有年代感的石桥上，江晓娟兴奋地指指点点，一会儿说河对面就是蒋介石第一任夫人毛氏娘家的祖坟；一会儿又说这石桥明朝大将军戚继光抗击倭寇时曾出征走过；仿佛横峰到处都深藏了历史的痕迹。

    我装着很有兴致地听，不断嘘叹点头，问：“你家在哪里呢？”

    “快到了，那里——”江晓娟指着桥西一幢典雅古朴的庄园。

    “你家是大地主啊？”我惊叹。

    “说啥呢！这原来是一个旧军阀的乡下老家，但现在只是外表看着气派，里面却是个大杂院，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呢。”江晓娟解释。

    从车站过来的路上一直没有看到粮管所，那也意味着牟文林没有看见我，本来是想去找他的，转念一想，如果去了怕反而说不清我和江晓娟的关系，不如不去。

    “你就这样带我进去？”站在大杂院门口，我笑着问。

    “到家门口不进去干嘛啊？”江晓娟一把拉我进门。

    江晓娟家在二楼，踩着吱吱作响的旧木板楼梯，我恍惚觉得：怎么和小南门的家这么相似呢？

    “妈——”江晓娟很响亮喊了一声，才让我在出神里回来。

    一位中年妇女从屋里喜盈盈应声而出，看到我，不由惊诧：“这位是——”

    “我男朋友。”江晓娟毫不羞涩地说，大咧咧招呼我：“坐啊，站着像个木头似的，这是我妈。”

    我略有些腼腆地喊了声：“伯母好。”就近坐在把木雕椅上。

    “好好，小伙子叫什么啊？”晓娟妈客套地问。

    “他叫陈小飞，也是化工厂的，和我是同车间同班组的同事，我们认识两年了，他父母都是化工厂的干部，他爸是车间主任，他妈是财务科的出纳。”江晓娟抢着回答，一连串像机关炮似的，说完头一扬：“妈，还有问题没？”同时对我做了个鬼脸。

    “这死丫头！”晓娟妈嗔怪。

    “是晓娟回来啦？”从另一间屋子飘出个清脆中带着娇气的声音，话音未落，一个打扮入时烫着卷发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堂屋。

    我这才发现江家原来有好几个屋呢。

    “嫂子好。”江晓娟不紧不慢地招呼。

    “哎哟喂——这帅小伙子是哪位啊？”女子闪着蛇一样的腰扭到我对面。

    “我男朋友——陈小飞！”江晓娟迅速走到我身旁，依坐在木雕椅的扶手上，亲昵地靠着我的肩膀。

    “好般配呢。”晓娟嫂子声音软软的，带几分娇媚。

    “嫂子好。”我跟着江晓娟喊。

    “哎——”嫂子夸张地拖长声应答，语调怪怪的：“晓娟meimei好有眼力哦。”

    江晓娟悄悄拉一下我，大声对母亲说：“妈，我带小飞先出去转转。”

    “记得一会回来吃饭哦，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江晓娟拉着我出了门。

    “你怎么介绍我是你男朋友呢？”出门后，我有点责怪地问。

    “难道不是吗？”江晓娟歪着头反问，她突然很调皮地在我耳边说：“要不？晚上我改口介绍你是我老公，行吧？”

    “越说越离谱了。”我白了她一眼：“会让你妈和嫂子她们误会的。”

    江晓娟听我这么说，忽然有点生气。

    “误会什么啦？昨天晚上你亲了我难道是假的么？是我强迫你的么？你别想赖账，晚上我就介绍你是我老公。”

    我赶紧堆出笑容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