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绝望的人
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木然,那个圆脸胖子站起身来,带着同情的神情,看着他,“大爷,又输了嘛?”他问。 “哎呀,是啊!又输了。”田富贵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并愧疚地看着他说。 “哦,这样啊!”圆脸胖子有些犹豫的样子,之后,他带着深思的表情,点了点头;并抬起脸来,望着田富贵,“大爷,要不……我再借给你一点?” 田富贵一惊,心里说:“今天真是遇上好人了!” 但是,想起自己还欠着人家二十两银子,又想借,又不敢借;只是这二十两银子,将来拿什么还给人家!想到这里,他又将目光投向那些正堵得热火朝天的人们。他们赢了钱,发出的惊叫声,就像他在青年时候的那会儿,听到女子温柔的喘息声,就会让他欲罢不能。 他回过头来又想:“欠了人家这么多钱,靠种几亩薄田,就算熬到死都还不了;还是得靠赌,这样的钱来得快。赢回来,还清人家的账就收手!”因此,最终他决定,还是得向这个青年人借一点银子。 他带着歉疚的神情,与那个圆脸胖子笑一笑。原本,他是想以笑容,向人家表达自己真诚的感谢;只是,他的笑容愉快的成分一点也没有。有的只有愁苦和无奈,因此,这种背景下的笑容,的确比哭还要难看。 圆脸胖子倒也善解人意,不等田富贵开口,他就率先爽利地问他:“大爷,你需要多少?” 提到借款的数额,田富贵又愣住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能够承担多大的债务。可以说,就他自己的情况而言,他已经是一条超负荷的小船了;哪怕是增加一粒沙子的重量,也会让他不堪重负,立即沉没。 见他不能确定自己借款的数额,圆脸胖子便好心好意帮着他分析原因,敲定主意,“大爷,”他说,“你发现没有,你的本钱太少了,玩不了两下子全都赔出去了;像我这样,带足了上百两银子,随便怎么跟她赌。我只要其中有一把大的赢了她,前面输的那些小钱,不就都回来了嘛!所以说,你要借,就一次性多借点,这样你的本大,利润就大,最终也一定能赢!” “那要是我输了,拿什么还给你呀,大兄弟!”田富贵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哎,看你说的,大爷!”圆脸胖子立即安慰他说,“赌运靠的就是一团火,你千万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要有必胜的信心,这样你的气势越来越火,赌运也就会越来越好了。” 田富贵想了想,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毕竟自己刚才在赌钱的时候,总是担心输了以后怎么办,并没有想着自己一定会赢。看来我要改变观念,调整心态了!最后,他咬一咬牙,暗下决心。 “那好吧,大兄弟!”他说,“你打算再借我多少银子?” 圆脸胖子立即朝他伸出一只手掌,“这个数,够不够!” 田富贵一愣,一脸犹疑,“五两!”他愁苦着脸问他。 圆脸胖子摇了摇头。 于是,田富贵更加没底了,“大兄弟,那是多少啊?” “五十两够不够?” “够是够……”说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谢谢了,大兄弟!” “不用客气,大爷,”圆脸胖子说,“谁没有一个困难的时候,这没什么,很正常!”说着,他从袖兜里取出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字。 田富贵不知其故,便问他:“大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圆脸胖子一脸和气,尴尬地朝他笑一声说,“大爷,也没有其他意思,你看,这次是五十两,加上刚才的那二十两,一共就是七十两银子了;这些银子,说多它又不算多。因此,我们也就走个手续,你在这里签个字,以证实我们之间有过这个事情。免得时间一长,我们谁都记不清了。” “应该的,应该的!”田富贵连忙说,“借了大兄弟你这么多钱,不留个借据哪儿行;只是,我老汉大字不识一个,也就只知道写自己的名字而已。” “那不碍事,大爷!”圆脸胖子指着右下角签字处说,“你在这里写上你的大名就可以了。我们都是互帮互助的朋友,不需要弄得那么复杂,这样简单地走个手续,就完全可以了。” 因此,田富贵接过对方递给他的纸张,按照他的要求,在宣纸的右下角处,留下了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之后,圆脸胖子一手接过田富贵递来的宣纸,一手将准备好的五十两银子,用一个大布兜兜着,交到他的手上。 接过沉甸甸的一包五十两银子,田富贵的心头仿佛压着一座泰山,使他抑郁沉重;那种神情简直就是奔赴战场,视死如归的将士。他再次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人家看见他用一个浅黄的布袋子,兜着一袋子沉重的银子钻进来,也都吃了一惊。 人们为他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凑齐这么多钱感到惊讶。同时,也为他永不服输的个性感到忧心忡忡。但是,没有一个人说他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相反,有人高声叫起来,似乎有意要将他看到的这件事情,公布于众。“这回一定会赢,这回拿了好多钱来。”
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看着他挤进人群,咣当一声,将手上一袋子沉重的银子,放在那个做庄的姑娘面前的石板边上。“姑娘,这回我要押二十两!”说着他已经从钱袋里,取出了两个十两重的银锞子,并且嘎啦一声,放在了石板上。 坐庄的姑娘笑了笑,将目光从他放在石板上的二十两银子上,移到了他那忧伤、愁苦、沮丧的脸上。“大爷,你这次真的要押这么大么?” “当然是真的。”田富贵沉声粗气地说,那种语气仿佛在跟人家小姑娘赌气。 小姑娘笑了笑,“那好吧!”她说,“我看你信心满满,那我就先跟你赌一局。”说着,她将那粒黑色的棋子,用俩个纤巧玉嫩的手指捏着,将它放进中间的那个茶盅里。之后,便飞快地用双手,将那三个茶盅交替变换起位置来。 须臾,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田富贵立即叫起来,并用手指着中间的茶盅说:“就是它!”结果,姑娘将中间的茶盅揭开一看,根本没有棋子。 场上立即响起一片嘘声,田富贵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没有吭一声,带着认命的沉默,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之后,他将剩下的四十两银子哗啦一声,抓起袋子的底角,全数倒在石板上,“再来一局!”他有气无力地说,面色可怕得吓人,令在场围观的人们看了揪心。 “大爷,你这里是多少?”那位坐庄的姑娘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若无其事,以平常的口气问他。 田富贵没有说话,只是朝她伸出了四个手指。 “四十两?”姑娘再三确认。 他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沮丧,万念俱灰,目光呆滞地盯着姑娘的一双巧手和石板上的那三个像魔鬼一样可怕的茶盅。 赌局又开始了,结果田富贵依然没有猜中!当他离开那个像噩梦一样痛苦的地方,已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的时候了。这一天,他没有吃一粒米,没有喝一口水,直到现在他居然仍不觉得一点饥饿。 如血的残阳,照着他憔悴、忧伤、孤独的背影,在长长的大路上踽踽独行;来往的人见了,吓了一跳,都以为他是一个疯子、或是幽灵! 他那沉闷沮丧的样子,让谁见了,都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