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兵临城下
说时迟那时快，原衣迅速用右手宽大的衣袖遮住眼睛，同一时间，左手手心升起一团黑色的光球，一出手朝着白色的光打了出去。 黑色光球和白光在他面前相撞，两相抵消。 一道修长的身影飘然而至，无声无息地落到他面前。 “是你。”原衣说道。 这个人火狼王并不陌生，她就是车岐国国王。上次大战，两个人苦战了很久，她以微弱的优势伤了自己。上次小米阴差阳错看见的其实就是她出手伤他的一幕。 “骨姬在哪？”她问道。 还真是似乎不客气，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呢。原衣自己都不清楚树妖在哪，这要他怎么回答。 于是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 车岐国国王以为他是故意不说，一时不免火大，一言不合就动手。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了了。” 你不配合，我也不必多费口舌。 霎时间飞沙走石，漫天尘土飞扬，只听见尖利的风声和石头互相碰撞的闷响。他不得不尽全力挡住直击他的沙石，她招招致命，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逼得他只得被动应战。 说的好像他们曾经有什么好说的一样，从认识第一天就开始互掐。现在更是水火不容，能平心静气地说上几句话已经实属不易。 地底的树妖原本在跟小米说着话，火狼王踏入这里的第一秒她就知道了，只不过不想见。 哪有什么找不到的人，只不过人家刻意避而不见而已。 听见车岐国国王的到来，她有些震惊，也有些唏嘘。知道她也一直在找自己，自己却一次都没有露面过。 她们两个的相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 最开始是她一个人寂寞的生长着，在这个喊一声都能听见三天回声的寂静山谷，缓慢的，却也坚强的生长，从一株小矮草般的苗儿逐渐长成凌云木云端树。 那是一年春天，她的脚下冒出了一株新芽。小小的，蔫蔫的，别的草木一片春意盎然，包涵生机，它却虚弱的似撑不过春天。 有点担心这株小东西还没来得及长出来香消玉殒，她日日小心照料。 无水时替它寻水，下雨时替它挡雨，大风时替替它挡风，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小苗一天天茁壮成长起来。 看着自己亲手照顾的小东西一点点变得日益强壮，她心里满满的自豪感。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亲眼见着小东西的枝叶逐渐茂密，终于有一年，小东西开花了。 它的花朵为淡淡的紫色，花色淡雅，如瀑布般大气磅礴，美得摄人心魄。 当时正值暮春时节，正是百花争艳之时，但见它灰褐色的枝蔓如龙蛇般蜿蜒，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 就是那时候，让她感觉到，可以帮助别人的感觉有多好。看着垂死之物经过自己的手，变得美不胜收，是一种很大的欣慰。 开花的那一日，她低下枝条，让它顺着自己的枝干生长。从此，它便依附在她身上。 她们一起承受风吹雨打，一起接受雨露恩泽，一起走过四季的每个黄昏。 她不会开花，可它的藤条将她缠绕，为她开辟了一片新土地。她也供它依靠，替它分担不经意就会出现的凄风冷雨。 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起修炼成人形。 一切到很好，如果火狼王没有出现的话，这可能会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那是她嫁与车岐国国王成为王妃之后的事情了，自从去了车岐国，她与树妖在一起的时间便少了许多。虽然她时常会去看她，她也可以自由出入王宫，可始终与形影不离的时候差了一些。 若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打死她她也不会放心将她一个人留下。 谁能想到，就在她生离笙的时候，树妖发生了一件大事。等到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车岐国女王一直责怪自己，她找过树妖很多次，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越是被她避而不见，她的心里就越愧疚。 若不是自己当初离开，恐怕她还不至于被骗。她是生气了吧，所以无论如何跟不肯露面。 其实并没有，树妖不见她的原因并非责怪她抛下她一人。树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归宿，又怎么会责怪她离开自己，以至于自己出了事都不能及时帮助自己呢？ 爱没有那么自私，所有打着以爱之名的旗号干着光明正大伤害别人的事情的人是最可耻的。 幸好，她不是。 不见她是因为不敢见，害怕见到她同情的眼神，更害怕见到她失望的眼神。 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人，所有的好事都可以告诉你，不好的事情就让自己一个人扛就好了。 一天一天的，车岐国女王对树妖的满心愧疚在日积月累的反复思量中升级发酵，最后全都变成了对火狼王的一腔怨恨。 若不是因为救他，树妖怎会那么轻易耗费元神？ 若不是因为太信任他，她又怎会引狼入室？ 若不是他是非不分恩将仇报，她又怎会如此？ 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打乱了一切，也让她与她不得相见。 风闻树妖骨姬被其封印之时，她原是不信的。迫不及待找他当面对质，他风轻云淡的承认了。 甚至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好像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一般。 她心塞啊，又愧疚又恨，两种情绪并驾齐驱，将她拉入黑暗的深渊。三番两次的找原衣，希望他告诉自己关于树妖的消息，不料他软硬不吃，硬是不肯说出她的下落。 也是忍无可忍，她才没办法与他继续做朋友。 上一战消耗的体力并没有完全恢复，现在想跟他分庭抗礼都有些难度。火狼王上次虽受伤，却依旧生猛。可是车岐国女王却微微处于下风。 车岐国女王将一根鞭子舞得是虎虎生风，可连火狼王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见她来势汹汹，他不住的朝她发射火球，此火若不是他亲自熄灭，是灭不了的。 女王怕火，微处劣势。 不得已之下，只好先行离开。 “善恶到头终有报，原衣，你给我等着。” 扔下这句话，她便消失了。 “随时奉陪。”他不以为意地笑了。 这不是第一次，树妖失踪以后，车岐国女王便一直缠着他。无奈他自己也是真的不知道，就一直将这个悲剧反复重演。 差不多就是这个流程，他们某一位得到消息，另一位便闻风而动。可是许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扑空。 车岐国女王嫌他碍事，偏偏又需要他的情报，所以两人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相望相杀的关系。 这一次亲口从火狼王的口中得知树妖并未死，而且已经开始现身，她不想在维持这种表面的平和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第二天清晨，天尚未完全亮起来，沉寂数年的车岐国女王终于动手了。 她亲自率妖众十万，宁好与离笙各领妖众五万，总共二十万小妖，几乎倾巢出动。 漫漫黑气笼罩在整个上空，漫山遍野黑压压一片。直逼魔灵森林，这一次，她誓要荡平火狼一族，让火狼王尝一尝这种失去的滋味。 火狼王从昨日开始便守在入口处，寸步不离。远远望见天上的黑云，顿时心里一惊，料想必是车岐国女王带领一众小妖杀过来了。 急忙将兵符交付与长歌，命他极速回去调兵遣将，以应对最坏的情况。 果不其然，长歌离去不久，车岐国女王便率领一众小妖兵分三路浩浩荡荡杀过来了。 骤然之间，车岐军军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与此同时，群妖凄厉的嚎叫声声震山谷，一时如群魔乱舞，让人疑心身处地狱。 整齐的脚步声铿锵有力，恍如隆隆沉雷在山谷乍然响起，仿佛一座击石拍岸的海啸山一路横冲直撞行至于此。 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惊动了地底深处的树妖与小米。 树妖的根有一些与地面齐平，整个魔灵森林的情况都逃不过她的法眼。方才见长歌急急忙忙带着兵符回去，现在又见车岐国的一众小妖齐聚这里，便明了，此次难免一战。 小米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地震了吗？” “没事儿，打雷吧，这儿就是这样的，不用紧张。”树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然而，地面上却马上迎来一场兵荒马乱。 车岐大军压境，遇火狼王于魔灵森林入口，止于此，未动。 大多数小妖们都是第一次见火狼王，原本杀气震天动地的群妖，竟在孤立无援的火狼王面前安静下来。王自有王的气势与威严，长年身居高位者天然带有号令天下的霸气，南征北战者也会淬炼出一身煞气，鬼神莫敢近。 很不巧，这两点火狼王全占齐了。 只被他轻轻扫了一眼，前排小妖竟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压力，让人忍不住萌生退意。不自觉看了看自家王，才重新定下心来，停止了因为害怕有些往回缩的小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