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皇上的地盘,皇上的兵
大人,已经到京城了。亲兵的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可望着雄伟的北京城,温和的眼神却很复杂。 他提出致仕的请求,除了怕了谢宏之外,更多的是想避开朝中的漩涡,虽然是武人,可他家学渊源,对政治斗争的可怕也有着恨声的认知,尤其眼下进行的,还是政争中最可怕的那一种,也就是皇权和士权的战争。 尽管很不情愿,可皇命不可违,和韩辅进行了交接之后,他还是不得不动身前来京城,来到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温大哥,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你我二人又不是入朝为官,在那个军事学院中当教习,不正是进可攻退可守吗何必愁眉不展呢副总兵冯澄就比温和看得开了,他本来就是京卫人,对于能够回老家,他还是很知足的。 所以,尽管也知道温和的种种忧虑,他的心情依然很不错。而且他说的也是真心话,就算将来士人得以反攻倒算,也不可能连他们这些人一起清算吧,那规模也太大了点。 要知道,以书院如今的规模,若是将教习和学子都算上,怕不有数万人,而且这规模还一直在膨胀之中。以如今的势头,到了士人反扑成功的时候,就算有百十万人也未可知,法不责众,难道他们还能把这么多人一起清算了 冯贤弟说的是。温和点了点头,可眼中的忧虑却没有半点消融。 冯澄是个纯粹的武人,他不会知道读书人的心思的,常有人说:最毒人心,其实要温和来说的话,世间最毒的乃是士人心。若是不能心胜虎狼的话,又怎么可能在官场中存活 女子再怎么发狠,也不过害得身边的一两人,可那些士人发狠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尸山血海。 而且,被压制的越狠,反弹也就越强,有明以来,如今的正德朝恐怕是士人被打压得最厉害的时刻,若是给士人们翻过身来势必要加倍的找回来,到时候,就算牵连百万又算得了什么这样的情势下,温和又岂能不忧呢 进城吧,去打探一下道路,我们直接去军事学院应卯。多想无益,温和深吸了一口气,举起马鞭,遥指城门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是,大人。有人应命而去。 冯贤弟,你是先回家探望,还是温和又转头对冯澄问道。 回家有什么好着急的,温大哥我与你同去应卯。冯澄呵呵一笑,拒绝了温和的提议。 嗯,先去看看情形也好。 不多时,去问路的亲兵就回来了,而且他声音中的兴奋之意更是难以抑制。 启禀大人,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军事学院就在皇城西苑,和皇上日常cao演兵马的校场在一处。 咝温和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怕什么来什么他知道亲兵为何兴奋,能和天子同在一块校场上cao练对这些小兵来说,自然是无上的荣耀,可对他来讲,这事情就越发的不妙-了。 皇城西苑好地方,温大哥,京城内不许驰马,咱们还是下马步行吧冯澄呵呵大笑,显然心情和亲兵们差不多。 也好。温和强作镇定,应了一声。 京城的繁华自然远胜三屯营,包括在边关呆了好几年的冯澄在内,众人都觉眼花缭乱,耳朵似乎也有些不够用了,若不是温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先去报到,大伙儿都恨不得先去茶馆里听几回书,或者去戏院看两场戏再说。 因此,这一路上,众人情绪也是愈发高涨,只有温和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蓟镇的边军原本跟谢宏就没什么冲突,吴玉的遭遇也不过让众人对那个传说中的瘟神有了几分惧意罢了,除了吴家的人,谁也谈不上什么憎恶。 何况在近卫军扩招以来,蓟镇军户的热情并不在当日的宣府之下,反应极为热烈,对瘟神的畏惧也转变成了景仰。 所以,听到路边时不时传出的对谢宏的颂扬之词,众人都觉得颇为顺耳。可温和却是心惊,以谢宏的谋略,显然不会做这种不智之事,那也就是说,士人的反攻开始了。 这种流言本来就难以禁绝,何况还是顺应民意的夸赞之词,就算以皇党如今的强势,也很难采取有效手段。可若是捧杀起了效果,也许皇党一片大好的形势就会毁于一旦,而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进京,岂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左思右想,温和心中也是越来越忐忑了,在他看来,一步步走向西苑,就像是走向鬼门关一般,就这样蹭到了西安门。 皇城九门都是守备森严的地方,不过原本的西安门可没现在这种气势,虽然门是大开着的,宫墙上的人手也不是很多,但只要一靠近,就能感到冲天的杀气扑面而来。 温和一行人都是老军伍了,对这方面额外敏感一些,受到的震撼也格外强烈,连心神不属的温和都抬起了头,惊讶的望着宫门之内。 那里尘烟四起,显然是有大股人马纵横往来,可奇怪的是,却听不到半声呼喊,偌大的西苑中,只有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阵阵回dàng。 温和与冯澄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心中的骇然,原本听说皇上在练兵,他们这些宿将都有些不以为然,只当是小孩子闹着玩,就算是近卫军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也没有改变他们的观感。 近卫军那些娃娃每次作战都有圣驾在,而且对阵的都是大明的官兵,只要一看见皇旗,对手就已经麻了爪,再有冠军侯制造的那些新式火器,会取得胜利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闻名不如见面,当面看到近卫军cao演的场面后,温冯二人心中都是凛然。 不说别的,单是这份令行禁止的架势,就已经足以称之为精锐了,若是再加上传说中那股悍不畏死的劲头,就说是天下强军也不为过啊。 守门的军士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就算温和一行人多奎彪悍之士,他们也没有加以干涉,依然警惕的向四周探望。 这位本将温和,这位是冯澄,都是来军事学院应卯的。温釉xg子本就谨慎,这时为近卫军军容所摄语气中更是加了几分小心,开口后甚至连怎么称呼都揣度了一番,尽管对方不过是个小兵而已。 温将军请稍候,容标下去禀报一声。守门的军士虽然满脸傲气,可语气倒是和气,接过温和递过去的文书,便转身进去了。 骄兵悍将啊温和明白这些人脸上的傲气从何而来,他曾经也见过,只不过他中还是感慨不已原本以为只有在那些久离沙场,并且战无不胜的老兵身上才能看到的气质,竟然出现在了一群少年身上,确是让人不得不叹服啊。 温兄,冯兄弟来的何以如此之迟,让俺好等。一阵大笑声打断了温和的感叹,他抬头一看,正见大门内走出一人,乍看便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他不由失声道:祖大焕祖兄弟 正是小弟,当年在山海关见过一面不想温兄竟然还记得小弟温兄果真不愧为文武全才的儒将啊。祖大焕一身戎装,精神焕发向守门军士点头示意后,便上前挽了二人,笑道:小弟先来一步,正好为两位大哥介绍一番。 有劳了虽然不太熟,可多少也算是个故人,而且据温和所知,对方的遭遇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此时相见,倒也有些亲切。 祖兄弟,皇上莫非也在其中 进了西苑,校场中的形势温和也看得更加清楚了,正如他之前猜测的一样,烟尘下,的确有大队人马在演练阵型,前进后退,无不法度森严,数千人纵横往来,却只是鸦雀无声。 平时常在,不过今天不赶巧,皇上有政事在身,圣驾正在校舍里面接见琉球使臣呢。祖大焕初来的时候也被震撼得不轻,所以,他也理解温冯二人的心情,笑着解释道。 在校舍接见使者温和愣了一下,接见藩国使臣,不是应该在太和殿吗而且应该在朝会上接见才对吗怎么跑到学院的校舍来了 这个啊祖大焕抓了抓头皮,也不知如何解释,反正等到了之后,二位兄长一见便知究里。 那也好。从到了西安门开始,温和心里就充满了疑huo,不过看到祖大焕的模样,他倒也安心了不少,这人既然都能如此适应,那自己应该也不难。 祖兄弟,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问 无妨,温兄,别看圣驾常驻于此,可这学院中顾忌甚少,就算是对朝政有何不满,都可以一吐为快,有事你只管开口便是。 呃温和又是一滞,京城果然是不一样了,古怪之处多的不得了,当兵的居然还可以议论朝政在弘治年那会儿,要是谁敢在军中说这种话,还不被冠上几项大罪,直接被拉出去行了军法啊
这些兵都是皇上亲自cao练出来的还是说另有高人指点不过,听得如此,温和倒是放宽了心思,本来有些迟疑,这会儿也坦然问了出来。 都是皇上亲自cao练的。祖大焕的答复很干脆,见温和脸上还有狐疑之sè,他又解释道:初成军那会儿,侯爷虽然也在京城,可却没插手这方面的事儿,后来他去了辽东,就更不可能管到京城这边了。 果然如此的话,在军旅之道上,皇上确是天赋异秉啊再往校场中看了一眼,温和突然话锋一转,疑虑道:可是,皇上既然能练出从前的三千近卫,几万人想必也不在话下这样一来,我等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小弟初来之时,也有这担忧,担心就此被闲置于此祖大焕说的是实话,在金州的时候,他觉得能捡条命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哪里还会想到什么功名利禄 可事实并非如此,皇上虽然聪颖,练兵对阵多有无师自通的先例,不过,行军布阵的细节,却也不是单凭天赋好就能领悟的,所以我等还是有用武之地的,皇上对我等也颇为器重。 一番话说得温和连连点头,行军打仗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也有不少学问在。比如行军就是个大问题,如何寻找道路,如何探查地形,何处可扎营,何处可列阵,这些细节问题,不经历过的话,是不可能无中生有的领悟出来的。 冯澄的心思比较宽,听了这话,更是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呵呵大笑道:原来如此,这方面,我等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学院中的教习学生都住在兵营,两位兄台可有什么不便 没有,当然没有。 那就好,这里就是了。祖大焕引着众人到了一处营房,将位置指点清楚后,笑道:营房交给几位小兄弟整理便是,两位先随我去见驾罢。 见驾皇上不是在接见使臣吗 这个,小弟就不知道了,若是校长在的话,新来的教习都要去见校长,这是学院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至于使臣,咱们等等就是了呗。 外面的几间学院,见教习的都是唐伯虎王守仁这样的副校长,不过进宫的话,那就得见正校长正德了,祖大焕来的时候就是如此,为此他还大大的惊喜过一番。 既然是规矩,那自然应当如此。温冯二人整整衣冠,跟在了祖大焕身后。 西苑的校舍,其实就是从前的豹房,正德手下的兵越来越多,再加上军事学院,西苑也是日显拥挤,不得已,正德也只能住回了紫禁城,把原来的寝宫贡献了出来。 豹房是去年夏天盖的,虽然不如紫禁城内其他宫殿那般富丽堂皇,可倒也不显简陋,尤其是门前广场上竖着的黄龙旗,更是给其添了一分威武霸气。 在这里接见使者,倒也不堕我大明的威风到了门前,祖大焕入内通报,温和二人环顾一周,也很是赞叹。 温大哥,你看那边那个探头探脑的似乎是刘公公啊。冯澄的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他没有附和温和的话,指点着一处y暗的角落说道。 哪个刘公公莫非是刘瑾温和低声问道。 可不就是他,你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是要干好事,冯澄话没说完,可意思却传达到了,两人都是疑huo,按说这家伙也是圣驾旁边的近人,怎么突然搞出这番鬼祟的模样,莫非有什么y谋 二位兄台,皇上召见,请随小弟进去吧。 没等两人想个清楚,祖大焕便满面春风的转了回来,说的话更是牢牢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等他们欣喜过后,转头再看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刘瑾已经从那个角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只有那里的y暗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