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不可能赢
神仙相贾添在乾山内的设计,被八大天门发现,乾山道宗也随之被毁,朝阳老道跟随着贾添逃了出来,其后朝阳便一直藏在镇山浩『荡』台。79免费 镇山浩『荡』台平时都没什么人来,虽然也有不少守卫,不过他们都是凡间武士,朝阳是五步大成的修真好手,想要隐形潜踪瞒过巡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段时间里,神仙相贾添的兴致似乎不错,常常以青烟凝化身形,来找朝阳聊天。 梁辛赶往福陵海域的事情,朝阳也曾听贾添提及过,此刻被问起,开口回答:“三百年前梁一二派遣一支搬山精兵出海办事,后来下落不明,您让梁辛过去,实际上是放一份交情给他,让他亮出身份,去收复那支流落大海的搬山孤军……” 说到这里,朝阳突然闭上了嘴巴,双眉微微皱起,过了一阵才再度开口,又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尽数推翻了:“搬山精锐大都是凡人,充其量不过百年寿数,当年的高手早已化身枯骨,现在剩下的是些后世子孙了,即便他们对祖先还有些敬仰之意,可已经过了三百年的太平日子,传承了十余代之后,哪还会再买梁辛的账,跟着他出山亡命?” 越说,朝阳的语速就越快:“何况,就算这群青衣后人肯出山,他们的战力比起当年的搬山精兵,又还能剩下几成?这种实力跟在梁辛身后,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成为累赘。” 朝阳自小便被麒麟妖僧选中,收做门徒,成长时不仅修行刻苦,更时时刻刻都在处心积虑,要从同门中脱颖而出。最终他能坐上乾山道掌门,其间固然有妖僧大力帮忙,可自己‘争气’也很重要。这么多年的淬炼,再加上朝阳本身也是多智之人,他的心思绝不白给。一番思量下就已经大概明白,自家师祖要梁辛去海外,绝不是放一份交情那么简单。 贾添凝化的青烟背影,笑声轻松:“继续说。” 朝阳答应一声,又继续道:“您老是神仙样的人物,要是真想送人情,那送出的,就绝对是一份浩『荡』天恩,绝不会弄个不咸不淡的鸡肋,扔给梁辛去嚼。” 贾添哈哈笑道:“虽然是马屁,不过说得也有道理,我让梁磨刀去福陵海域,根本不是什么送人情,那支流落在大海上的残兵,他收不收都不打紧!” 笑声过后,贾添才继续道:“当初,梁一二派兵出海,是为了重振中土的凡人神力,借以‘搬山’,只不过……他败了,他亲自出手,却也还是败了,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 朝阳恍然大悟:“您让梁辛出海,是要让他完成梁一二遗志,重振中土凡人的天赐神力?中土实力大增,于九星连线之际,有着莫大的好处!” 到现在为止,朝阳多多少少从贾添的口中,也了解了不少事情,不过他所知的也仅限于九星即将再度连线,师祖贾添要对抗强敌,可具体敌人是谁,师祖又是什么身份,他都不得而知。 不料贾添却摇了摇头:“天赐神力?哈哈,你可知,要是凡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神力惊人,原来能抓他的差官变成了蚂蚁、原来能杀他的官兵变成了虫豸,就连原来高高在上的修士,也变得不过尔尔,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说着,贾添的语气陡然凝重了起来:“那时便会:天、下、大、『乱』!凡间道、修真道彻底会天赐神力搅得『乱』成一团,别说去并肩对付九星连线,恐怕不等敌人从大海上过来,中土自己就已经打得千疮百孔了!如今中土上的力量格局,虽然有些小波澜,可总归还算一份大太平,如此便最好了。现在中土可不能『乱』。” 见朝阳老道若有所悟,皱眉点头,贾添才继续说道:“其实,三百年前,梁一二败得一点也不冤枉,击败他的人,是上一次九星连线、渡海而来的绝顶高手!所以,梁辛去了,也只有惨败的份,究竟能不能活着逃回来,就看他的本事了。” 朝阳老道闻言一惊,嘴巴动了动,可最终也没说什么。 贾添呵呵的笑了两声,声音低沉,喃喃自语:“三百年前,要不是梁一二败了回来,我还都不知道,百纳竟然还活着,这家伙的运气一向不错,居然从混沌里走出来了……” 朝阳老道哪敢问‘百纳’是谁,一个字也不敢说,垂首肃立在一旁。 片刻之后,贾添的声音又复清晰,不再提梁一二,而是把话题拉到了梁辛身上,问朝阳道:“依你看,梁磨刀的『姓』情怎么样?” 朝阳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接口道:“梁磨刀是名门之后,可中间衰落了多少代,到了他这代总算得到了机缘,实力大增扬眉吐气……所以在他的骨子里,终归脱不开两点:其一,会有几分狂傲,年少却大力,表面上再怎么厚道老实,心里也难免狂狷;其二,行事做派,会不自觉去模仿先祖梁一二,可具体这份模仿是因为敬仰、还是为了超越,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贾添嗯了一声:“不错。因为他少年狂,所以我才让他出海,去见识见识,那伙敌人真正的力量,省得他坐井观天,自以为是!” 朝阳点头附和:“他知道了敌人的厉害,也就明白了下一次浩劫东来的可怕,这才能心甘情愿地与您合作。” 贾添一笑,继续道:“少年人,把先祖当成偶像、当成超越目标……当初梁一二就败了,这次他也会毫无胜算,等他逃回来,心里必定是沉甸甸的难过,那时我再出手,抹掉那片海、抹掉那个岛。” 朝阳低声在旁边搭腔:“如此,您帮着梁辛雪耻,放出了交情;同时还显示了手段……梁一二办不到的事情,不过是您的举手之劳,那个梁磨刀只有折服的份!” 贾添咦了一声,笑意之中还带了几分意外:“你这孩子,看事情倒也算透彻呢!” 朝阳忙不迭躬身施礼,连称师祖谬赞。 在普通修士眼中,他是乾山道宗的掌门,地位仅次于八大天门和一线天,身份尊崇一呼百应;可是在师祖贾添心里,自己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何况乾山道已毁,朝阳掌门变成了光杆司令,更没有了一点利用价值……到了现在,朝阳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师祖明白,自己还是聪明的。 聪明人,总是有价值。哪怕只是陪着师祖聊天,聪明人也更加会惹得他老人家开心…… 贾添没理会朝阳的假谦虚,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本来,在九星连线之前,那片海、那个岛我一定会除去的,现在拿出来给梁磨刀做磨刀石,也算物尽其用了!”不论贾添为何要叛变同族,他都决不允许凶险海域里幸存的神仙相存活到下一次九星连线、决不允许凶岛上的神仙相与新来中土的神仙相汇合一处。 不过他在三百年前才得知东南凶岛上,还有幸存神仙相,而贾添这几百年里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始终没能腾出手去对付凶岛。 跟着,贾添又问朝阳:“现在,你明白了?” 朝阳不敢怠慢,认真回答:“弟子明白了,你让梁磨刀去福陵海域,实际、实际是……”说到这里,朝阳沉『吟』了片刻,直到找到了合适的措辞,才再度开口:“实际是下了一剂猛『药』!” 贾添饶有兴趣,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一剂猛『药』?细致些!” “梁辛出海,会和三百年前曾击败他家先祖的敌人碰上,这些敌人强大之极,梁辛绝无胜算,算来算去,他也只有两个下场……其一是被杀丧命,嘿,他要死了,对咱们没有一点坏处,以后自然也不会再给您老添『乱』;其二么,他虽败却未死,逃回到中土。那时您再出手屠灭海中的强敌,想要收服梁辛,也就简单得很了。” 朝阳的猜测分毫不差,其实轱辘岛上的海盗,就是当年那支搬山精锐的后代,在贾添的算计里,梁辛会和海盗首领来往,从而得知凶岛恶海的事情。可实际上轱辘岛把梁辛轰走了,不过因为蛇蜕的关系,梁辛倒也误打误撞,还是到了贾添想要他去的地方。 “全中!好个小牛鼻子朝阳!不过……就算一切顺利,梁辛活着逃回来,我要收服他,最后免不了还要做一件事。”说着,贾添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得古怪了起来:“你猜,是什么事情?” 朝阳的眼皮子微微一跳,嘴唇动了半晌,最终才咬着牙说出了五个字:“把我……交给他!” 谁都不是傻子,梁辛拼了小命,和贾添一脉没完没了地纠缠,归根究底就是因为朝阳老道,是害死干爹的凶手之一。 贾添放声大笑:“这便是我要护着你活下来的原因了!” 朝阳老道毫不掩饰自己的惶恐与不甘,脸『色』苍白,站在原地皱眉,沉默。 贾添的笑声越愈发响亮了起来,说的话不伦不类,全不像个绝顶高手:“不禁吓唬的小子,我要真想把你交出去,又何必来找你说些废话,眼界别那么浅,我可是个明主!” 朝阳老道大喜,急忙就要跪下磕头,贾添却一摆手制止了他,笑道:“快别跪了,我见到别人对我下跪就烦得脑袋疼……” 说笑了两句后,贾添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声音也变得清淡了:“这些年里,为了应付九星连线,我费了不少心思,到现在准备功夫总算做得差不多了,最后也只差再收拢、安抚住邪道上那三个门宗,本以为完事之后,就可以休息一阵,安安静静瞪着『抄』汐起,强敌至!可没想到,梁磨刀异军突起,身后还跟着一群莫名其妙大高手!这些人,最好是能安抚下,让他们在将来出一份力;可要是安抚不了,除掉也就除掉了,总不能容他们搅得中土大『乱』……嘿,我是财『迷』的,就是个三四步的小修士,我可都珍惜得很!” 说完之后,贾添长长地舒了口气,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妨来问一问。” 朝阳琢磨了下,看似随便问,可问什么却大有学问! 如果要说到问题,实在还有太多了,比如师祖的设计到底什么;又比如师祖明明准备大手段,为什么还要这么重视、这么尽心尽力的去维持着修真道的平安等等,可这些问题贾添绝不会回答,真要问出了口,也只有显得自己是个笨蛋、同时惹得贾添不悦。 朝阳问得很小心:“弟子不明白的,有两个事情,第一,您、您老最近总来找我说笑闲聊,这个……弟子心里自然是荣幸之极,可、可……” “可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贾添的笑声随和而亲切:“这便好像,我炒了个菜,即便这个菜只是我自己吃,我也恨不得能有个人来尝一口,品一品味道!” 朝阳愣了愣,心说师祖这是寂寞了?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如果……弟子是说如果,梁辛要是从大海上回来,可是他却没败、而是打了胜仗,这个、该怎么办?” 在贾添的算计里,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梁辛死掉,二是梁辛逃回来,根本没想过他会赢。 要是梁辛赢了,什么借机除掉他,什么再去折服他,干脆都是瞎扯淡。 贾添似乎有些发呆,继而大笑道:“赢?不可能赢!他要是打赢了回来,我就来给你磕头,喊你叫师祖!”
朝阳被吓了一哆嗦,顾不得师祖‘一见到有人跪拜就会头疼’,立刻趴伏在地用力磕头,连声说不敢,贾添则哈哈大笑,笑声过后青烟散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辛打喷嚏了,一连串打了好几个,脸『色』挺纳闷,对柳亦道:“有人在背后念叨我呢?” 柳亦摊开手,笑嘻嘻地帮他一起算:“咱宝娘、咱宝叔、咱宝舅舅……” “你舅舅,我二哥!” 柳亦不以为意,继续向下算着:“青墨、小汐、这几位最有可能,剩下的还有葫芦老爷、浮屠、大祭酒、琅琊、黑白无常、大小活佛……”柳黑子只有一只手,明显数不过来了:“说不清是哪个。” 不算还不知道,一算梁辛把自己吓了一跳,跟着也笑了起来,几年前自己还是个罪户小子,没明天也没朋友,身边只有个丑娘,可现在随手一算,竟多出了大把的亲人朋友,而这些人里,更有一大半都是威震一方的狠角『色』。 柳亦明白梁辛的想法,自然也打从心眼里和他一起高兴,又摇晃起了大脑袋,凑趣笑着胡说八道:“照我看,还是小汐的可能会大些……这小丫头长得漂亮,念叨起来‘法力’也大些,刚才你那一串喷嚏打得,忒响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声更加响亮的喷嚏,就好像一盏怒雷似的,从孤峰上震天而起。 巨大的声音,通过隧道一路传了进来,把梁辛哥俩震得两眼发花,柳亦满脸地惊讶:“这个喷嚏,敢情是佛祖打的吧!”口中调侃着,身形则飘然而起,带上了几分戒备。 梁辛也不瞎猜,苦笑着跳起来,和柳亦并肩跑向了外面…… 大『毛』小『毛』和秃脑壳,嫌下面气闷,都待在外面,此刻正和那十几头巨蜥一起,晕头转向在原地转圈,先前昏『迷』的胖海豹,此刻已经苏醒了过来,正坐在地上,神情里还有些懵然,梁辛的目力强,一眼就看到,胖海豹的鼻孔里还『插』着几根又黑又长的『毛』发。 事情再明白不过,大『毛』小『毛』闲的无聊,用头发去逗胖海豹,结果人家一个喷嚏打出来,把一群闲杂怪物全都给震昏了。 梁辛哭笑不得,没理会那几个小鬼,闪身跃到胖海豹身边:“醒来了?怎么样?” 胖海豹目光涣散,整个人都还在愣愣出神,根本没反应到梁辛走过来了,此刻在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力量! 本来他是失去一半的牙齿,疼晕的,不过不久之后意识就清醒了,但身体却无法稍动,先前他咬怪笋时流进肚子的那几滴汁『液』,不知何时变得比轱辘岛还重,变得比海底恶炎还烫! 那时胖海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怪笋汁『液』正缓缓地流淌着,所过之处,骨头被烧软了、皮rou被烧焦了、血汁被烧沸了,那份苦楚他从前根本就无法想象,而脑子却无比清醒,疼得恨不得把自己一头撞死,可他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不了,另外还有两个小王八蛋用头发逗自己。 胖海豹疼得昏天黑地,直到那几滴怪笋汁『液』游走全身,就在全身都发热发胀,马上就要爆裂开来的瞬间里,所有的痛苦竟然轰轰烈烈地燃烧了起来,他真就感觉到,一蓬狂猛的火焰,风驰电掣般掠过,转眼横扫全身。再之后,痛苦消散不见,只剩下力量! 胖海豹没读过书,形容不出这种力量的感觉,只是觉得、觉得啥都不算啥了。然后鼻孔中的刺痒陡然扩大,他打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梁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醒醒嘿!” 胖海豹这才一惊而醒,看看梁辛,又看看柳亦,随即咧开大嘴,嘿嘿嘿的乐了。真音之力收发随心,这是天赐的本领,血脉觉醒之后自然而然就能控制得很好。 梁辛心无芥蒂,满脸都是开心:“怎么样?你现在啥水平?” 柳亦却没什么表情,身子一飘,转身走回了隧洞。胖海豹这才想起来前面发生的那些事,脸蛋子有些发烫,嘴里呐呐地,想要和梁辛解释两句,梁辛根本不当回事,只是笑道:“我大哥脾气古怪,他生你气,你也别当回事。” 胖海豹赶忙摇头,正『色』道:“我是被柳老大背着上的这凶岛,这份活命的恩,这份不舍不弃的义,我绝不相忘,又哪敢怪罪。” 梁辛咦了一声:“出口成章了,天赐神力觉醒了,学问也跟着长?”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翻手诀亮出七蛊红鳞:“来,试试力道!” 胖海豹立刻来了精神,从地上跳起来,深吸一口气正要动用真音与梁辛较力,柳亦的声音就从隧洞深处飘了出来:“老三,拓穆颚布苏老爷子醒了。” 几乎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威严且阴森的嘶吼,自后岛方向冲天而起! 梁辛愣了愣神,随即摇头而笑,瞪着胖海豹说:“你们商量好的吧?说醒一块醒?” 胖海豹醒了,拓穆颚布苏醒了,前岛的蟠螭也醒了! 话音刚落,柳亦就满脸喜『色』地从隧洞里又跑了出来,伸手拉起梁辛往长索上跑:“蟠螭醒就醒了,它叫个啥?” 梁辛眨巴着眼睛:“叫个啥?” “叫你去接收宝贝,它还养着二十片大木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