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以沙为潮 以剑为岸
诚然，无论是土龙黄沙还是悬浮在天上的虚幻身影，都不是他的真身。 至始至终，道人都一直没露过面。 楚欢行看着道人模样的虚幻身影，说道：“原来你已经融源入体，悟出真源身魂，把自己修成了一粒尘埃星核。” 道人哈哈大笑：“皇天厚土，皆我真源，你如何杀我？除非你能杀尽滚滚沙砾，灭尽茫茫烟尘” 楚欢行认真道：“我想试试。”他的眼中亮起两道剑光。 破万源入真，楚欢行已然踏入极其玄妙的境界，心念意动皆是剑。 他一步步行于虚空，每走一步，便有一道剑光自身上亮起，无视虚空距离，斩在道人虚影上。 他说完试试这两字，眼中那两道剑光已经斩下虚影双肩。 他说完这句话同时走了三步，三道剑光便斩掉了道人的双脚和头颅。 道人那与颈部分离的头颅却犹自哈哈大笑道：“我好怕呀！” 话未落音，被斩断的五截身躯忽然坍塌溃散，化作荧光点点，随夜风散落天地间。 世界微尘，十万八千亿恒河沙数，道人那粒尘埃若是散入其中，比一滴水融入汪洋更加难寻。 水入汪洋，还可以截江断海，移山改道，引无尽炽热星辉让其干涸，可尘埃当如何斩？如何分流？如何寻那尘埃沧海之一粟？ 道人身影化尘埃刹那，楚欢行忽然提速，星夜里瞬间出现无数个楚欢行，还有更多被夜色拉长的他的身影，无数道剑光划开清凉夜色，从不同方位的身影里迸斩而出，如万溪归流，汇聚成六道纵横交错的剑芒。 剑芒滚滚而去，源源不绝，像从深夜奔流向黎明的长河，不去管双臂双脚消散化作的微粒，只把那头颅分解的尘埃，封锁在纵横长河里，隔离成独立的沙洲。 “有什么用呢？” 沙洲里道人声音幽幽叹，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和nongnong的嘲讽，“人力有穷时，你的剑似长河，难道就真的能如同长河一般永恒不竭吗？这方沙洲，又何止亿万微尘，难道你还能一一斩尽？” 楚欢行平静道：“青白曾说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我能看破万源，又怎么可能看不破我的剑？你看它是剑是河，是可以被天地消融的元力剑，我看它是星元，是我于虚空壘起的岸，星元能在人体存储循环而不流失分毫，为什么在天地间就不能像岸一样，任风霜雪雨而屹立不倒？那么，我的岸已经砌好，又何必要源源不绝地挥剑？” 说完这句话，万千身影倏然汇聚，滚滚剑光忽收，楚欢行负手立于虚空，看着封住沙洲六方，源源不断循环流转的六道剑河，说道：“不能屹立的岸，不能流淌很久的河，又怎么能叫真剑。至于杀人，又何必非得真的杀死，只要斩断求生之心，再永恒不朽的灵魂躯体，都会强迫自己死去。” “呵呵！”道人一声嘲讽冷呵，却怎么也掩饰不去声音里蕴含的那丝慌恐，这剑光长河如果真能长久封锁沙洲，那和把他封印有什么区别？ 沙洲里尘埃微粒骤然沸腾，长江大河般疯狂涌动，掀起狂涛怒浪，击打剑光，涛声阵阵，如浪拍岸。 六道剑河剑鸣清越，荡起阵阵清光，尽把那拍岸沙潮反弹而回，簌簌跌落。 “楚欢行，你敢！”道人终于慌怒，沙洲中风暴忽起，龙卷成旋，尽把那亿万微粒尘埃旋聚收拢，凝缩在一个平面，围绕他那颗本源星核微粒，一圈圈叠叠绕置，竟都同时如电波悬磁般疯狂震荡，激起无尽电芒 “给我开！” 道人声音如癫似狂，电芒嗞嗞嗡鸣声声，元磁之力斥引到极致，中间那粒星核，刹那崩解爆炸，一场比刚刚包围白柒那场星爆更加剧烈恐怖的元力波，席卷长空。 那一圈圈斥引平衡到极致的元磁微粒，被这爆炸波荡推卷，如光似电激射而出，拖拽出无尽细微虹芒。 一粒微尘一缕虹芒，便是一根元力针，何止亿万根元力针，骤雨星陨电遁也似，撞击在清越剑河之上，电光火石间，六道剑河，便被穿刺得千疮百孔。 一缕真灵隐于激射飞刺的元磁微粒中高速跳跃闪转，穿透出剑河外阴匿在其中一粒微尘中，遁阴隐茫茫天地刹那，含恨声音传出： “楚欢行，今日你损我本源真身之仇，来日老夫必将千万倍还施于你。” 楚欢行沉默片刻，说道：“不用了。从今天起，我不会让同一个人，再阻挡人间两次。” “就凭你？老夫既然已出逃破开剑封遁于天地微尘间，你还有什么手段阻挡我归去？” “我不阻你，我送你一程。” 楚欢行出声便是出剑。一字便是一剑。 一道道剑光至口中绽放，风驰电掣斩开虚空一往无前，再不思归来，在道人真灵遁隐的那片虚空斩出数道巨大裂缝。 剑光过处，虚空乱流回涌，无边吸力，鲸吞龙吸也似，牵引这茫茫天地微粒，流沙般不可控抑地漏入虚空裂缝中。 道人本源真身自爆出逃，只剩下一道真灵，纵然手段无尽，却再没有一身真源元力可以驱使，想用神魂真灵勾连星海，也无遗于暴露在楚欢行眼中，更是形同送死。 道人犹豫之间，已被这庞大吸力，吸入那裂缝乱流之中，只剩下不甘恨怒声，从裂缝中依稀传来。 虚空渐渐修复愈合，第三位传说，一丝真灵未灭，却再无手段能用，在这光阴无矩能吞噬一切的时光乱流中，形同流放，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白柒看着慢慢愈合的虚空，一时竟是痴了。 在楚欢行出第一剑那刻，他人虽在迷惘中，可剑修本能意激荡，使他一丝灵智未泯，看完了这场真剑微尘之战。 原来剑还可以这样用？困扰白柒剑道的杀伐意志，终于有些动摇 以剑为岸，不杀亦是杀。 破万源独御真心，剑却可化河作岸成万象，容于星空生生不息。 也可破天斩地而独立，无视虚空唯我独真。 看山是山 看山不是山 …… 不杀是杀 杀不是杀 杀意，又何必非得杀，又何尝不是心中恩仇快意？ 心中若痛快，又何必执着于杀？又何必问杀到极致当如何？ 大道至简，心中痛快就好。 白柒了悟，随之清醒，那道一直坚持不退的心中戾气消失，身上那些伤孔，便如潮汐涌来，白柒闷哼一声，还来不及悟道破传说，已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