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救治病儿（一）

    几个人急匆匆赶到了位于城郊的一座荒山上一片散落的小村落前。

    这一片看来就是那些倒斗人的聚居地了。看起来房屋都很破旧，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开着菜地。看起来这里的土地实在是很贫瘠，几棵菜秧也是长得稀稀拉拉的。

    这荒僻之地的小村子很有些年头了，怕是已经历了几代人的风雨寒暑。却不知为何还是这般的贫困。

    这样看起来这些倒斗人过得都很是清苦，但贫困却并没有磨损他们做人的尊严和准则，他们与其他地方的人极为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们都很团结。

    看到有外人来到，竟一起围了过来，数十个拿着棍棒刀叉的男女，皆面色不善地盯着风雨雷电和九儿所乘坐的马车。这些人竟然是上到七八十岁的老者，下到三四岁的孩子都有。

    九儿拉开一丝车帘看时，竟发现人群之中，分明有十几个身上泛出了深浅不一土黄色内气的地阶武者。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这么一路走过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除了玄阶内力外放的青色之外的第二种颜色。

    看来，杨煜说的没错，他们这种功法修炼起来真的是大为不易。能够修到玄阶，在民间便已是能够横行无忌的角色了吧。

    直到被扛在雷肩上的肖三向大家解释清楚了之后，几个人才得以在满面感激的众人包围之中解脱了出来。

    九儿有些好奇，听得肖三解释后才知道。这些倒斗人的祖上，都是早年流浪到此地的异乡人，本身没有土地，又受到本地人的排斥。只能聚集到了这片远离人群的地方。

    这里原本只是一座贫瘠的荒山，因为离此不远就是本地人的一处乱葬岗，因此才被人厌弃，方圆三十里内都没有人烟，而且住在此处也不需要向官府缴纳任何的费用便可以居住。他们的先人便在此处砍木围屋，建起了简陋的村落隐居了起来。

    但是山上土地贫瘠，生计匮乏，村人的日子过得便十分得艰难。

    后来被生活所迫，有村人机缘巧合之下就开始慢慢做起了倒斗这个无本的买卖。到了后来，几乎全村的青壮年全都做起了倒斗人。

    他们的这门手艺也便世代相传了下来，到现在也已经传了有数代人了，平时都是十几个人一组的一起出去倒斗。

    说起这个行当，其实说的好听点是倒斗。说的不好听的，那就是掘人家的祖坟。因此，以前经常会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更甚者，曾经还有官府的人来缉拿过他们。可是他们缉拿了倒斗的人，却不能提供这些为数不少的百姓以生计，在闹出了数十条人命之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官府虽不再强硬的阻挠他们倒斗，却是给他们订下了重税，以至于他们的生活过得比从前更加清苦，更加艰难。

    更夸张的是，曾经一些周围的村民，只要是家中丢了东西，就会跑到他们村里来闹。把他们更是当成土匪强盗一般得厌恶。

    一旦他们落单被人抓到，还有可能直接被人乱棍打死。

    倒斗人并不是每次倒斗都有收获。而且淘出了东西，也免不了被那些大古董商们盘剥。那些大的古董商哪一个没有深厚的背，景，有的时候，吞了东西再杀人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经过了无数次被欺凌，压迫的经历，也造就了阴山村人彪悍团结的个性。

    此后，他们这些人即使生活再难，也会让后代锻体习武。更是以武者的实力为尊，就连村中的妇孺都会练些武艺防身，而且因为巨大的生活压力所迫，村中的人也是相当的团结。

    周围的人既恨他们，又惧他们，既恨不得对他们挫骨扬灰，又对他们畏之如虎。

    这样的年复一年之下，就造成了村人们孤僻和畏世的性格。本身对除了本村人之外的一切人和事也都习惯性的保持着警惕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越是这样，外人就越是不了解他们，更是变本加厉的诋毁和厌憎他们。而他们又不可避免的要出门去和人接触，这就让他们在社会之中地位显得越发的尴尬与格格不入。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如今他们就连最平常的婚丧嫁娶也都变得极其的不容易。

    他们的生活过得不易，又被人看不起，所以只能在本村之中找人婚配。村中的年轻人男多女少，就造成了很多人婚姻困难的局面。有一些甚至是兄弟几人共一个妻子，更别说是子嗣的问题了。

    因为说出去这刨人祖坟的事儿到底是有损阴德，所以他们就经常被人诅咒生不出孩子。这一来二去孩子就成了这些可怜人共同的宝贝。只要是有一个孩子出生，全村人都会非常的呵护和喜爱。

    就是这个肖三，因为他长得瘦小，手脚灵活，又有祖传的看宝手艺。因此相比起其他的村人，最初他的生活还是过得相当不错的。

    在他二十四岁那年，便如愿娶了妻，次年又得了子，人生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突然有一天，噩梦来袭了。

    那还是两年前的一天夜里，村里突然闯进来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高手。他们见了孩子就抓，直抓了十几个幼儿。

    肖三趁着其中一个男子不注意，拼死将自家儿子抢回了手中，没想到，那男人气急败坏之下，随手一掌拍在了他儿子的头顶，当时孩子就没了气息。

    肖三自己也被打得半死，村里人找了大夫，好歹救回了他父子的性命。可他儿子却是变成了活死人。他这些年也不知请了多少的名医圣手，得来的却全都是一句“听天由命”的结果。

    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他几乎是散尽了家财，可孩子醒来的希望却是越来越渺茫。只得一直靠着人参吊着命。两年多来，肖三是没白天没晚上的干活，就是为了能留着孩子最后的一口气。

    能借的能帮忙的全都求遍了。也因此上，让肖三背上了巨债。

    最近，孩子的药因为没钱再买，已经断了快一个月了。村里的人能帮的都伸过手了。其他人的生活也不易，而且村里像他这样的情况也不止是一家。肖三实在是没脸再去向大家张口了。眼看着肖家不但孩子的药没了指望，就连日子都过得快要揭不开锅了。

    所以这次肖三才会冒死一个人去盗了前朝的一个公主墓，淘了些宝贝，想靠着这些尽快淘换点儿子的医药费，可没成想，好东西被荣宝斋的掌柜全都押了下来，却说要等到出手了再给他钱。

    他细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粗腿，没法可想只得将自己多了个心眼，留下的一些拿出去摆了摊，想着赶紧找到买家，好早点凑齐药钱。可还没等出手，就被药店的伙计全都抢走了。

    九儿听着肖三絮絮叨叨讲着过往的故事，不觉跟着他一起唏嘘不已。心里倒是对那几个害人的黑衣强盗很是愤慨，也有些发憷。看这小村的实力也应该不弱，能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那实力得多吓人啊。

    九儿在一边胡思乱想，便没有注意到旁边风雨雷电的诡异神情。

    待几人终于是来到了肖三的家，虽然都已是有了心里准备，可还是被这家的清贫感到很是心酸。

    整个房子倒是青砖砌成，外表看还算可以。可大门却是几片木板胡乱地钉在一处，连风都挡不住。屋内更是除了一张破旧的床，一个破了角的大箱子，还有一个木头勉强拼起来能够站立的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真是比九儿在破庙的家还不如。

    床边战战兢兢立着一个穿着单薄的打满补丁衣服的妇人。瘦骨嶙峋的像是一阵风刮过就能吹倒一样。更兼脸色蜡黄，颧骨高耸，站在床边颤巍巍的，似是马上就要倒下去一般。一看就是长期挨饿，营养不良的样子。可一双眼却睁得大大的，不时柔和地望一眼躺在床上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九儿快步走到了床边，看到一个大约四五岁左右的孩子，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苍白的小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人瘦的几乎脱了相。气若游丝，竟似是马上就要断气了一般，更严重的是，那孩子身上竟是已经泛出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尸臭味。若不是九儿敏锐的五感还能够感觉得到那孩子微弱的呼吸，一定会觉得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九儿不敢怠慢。赶紧手搭寸脉，用体内的木系异能沿着孩子的全身经脉游走了起来。

    这还是九儿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正式的用这项技能来治病，因此也是小心翼翼，不敢稍有怠慢。

    一探之下，不禁又惊又怒，那可怜的孩子身上的七经八脉竟全部被人打断，内脏皆已呈现出一种干枯萎缩衰竭之状。整个人的身体内部竟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之人一般。

    九儿的木系异能本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能生肌血，强生机，是真正的回春之术。正是这类诡异症状的克星。因此倒也不至于慌张无措。

    她小心翼翼的运转着能量，一点点地细细梳理着这副残破的躯体。

    可当九儿的木系异能行经脑部的时候，竟遇到了一股诡异的严重阻滞，这说明他的脑中有不明原因造成的很大的一块淤血。

    九儿想了想，决定今天先不去触碰这块难啃的骨头，因为以这孩子的情况来看，当务之急是先将他体内所剩不多的生机留住，其余的可再徐徐图之。

    九儿之所以想到要来救治这个病儿，就是因为她自信她的异能。

    在末世中，她不知用这个异能救治过多少濒临死亡的病人。她现在的异能已经在药谷练至了四阶高级，比她在末世要整整高出了五个阶位，所以她才会这么有自信来此救治这个可怜的孩子。

    九儿一遍遍调集着一股细如发丝的异能缓慢地梳理这孩子即将腐朽的经脉和内脏。

    细细的淡绿色气流一遍遍的将那微弱的绿色生机撒向那些干瘪扭曲的病灶。再看着他们被淡绿色的能量一点点的黏附并包裹住了那些难看的地方。

    她的灵魂力也能感觉到那些的萎缩干枯逐渐变得光泽丰盈起来。这个结果固然是可喜的，可是这个过程却并不轻松。

    九儿这样虽然能以最柔和最对症的方式调理孩子的身体，但对九儿来说，却是非常的辛苦和耗费精力的。她必须时时的调动她全部的灵魂力来感知那孩子的身体情况，以便做出最合适的治疗和判断。另一面她体内的异能输出也是绝对不可以中断，这也是九儿不敢在今日就去触碰那脑部肿块的原因所在。

    就这么一直过了两个时辰，孩子的情况才终于是稳定了下来。在确定了他的生命安全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之后，九儿自己却已是汗湿衣襟，脸色苍白，异能耗尽，险些没晕过去。

    在九儿开始治疗的时候，那对夫妻只以为这个大夫在诊脉。风雨雷电是武者，却是敏锐地看出小姐此时似乎是将身体中的一种好似内力一样的东西在源源不断的输入到那孩子的体内。

    几人对视一眼，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的行医方式，但他们受伤的时候，内力传输却都是经过的。心里都禁不住对这位小姐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九儿所修习的功法与他们的区别，看到九儿这么年轻既已拥有了这么醇厚的“内力”，均发自内心有些羡慕和感叹。

    他们四人知道这时的治疗是不能被打扰的。索性将焦急的夫妻俩赶出了大门，给了他们银钱叫他们去买米粮了。

    几个人谁也没想到，这一治居然就是两个时辰。

    因为早在治疗之时九儿就拿下了帷帽，几个人此时看到她虚弱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九儿微微摇了摇头，叫进了那对夫妻道：

    “好了，你们放心吧，孩子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也不用再去买什么人参吊着命了。我已经用玄功替他温养了内附和经脉，他现在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他脑中还有一大块淤血未除，所以暂时还醒不过来。我今日耗损太过，实在是太累了，不能再运功。待明日我再来替他梳理，你们尽管放心吧。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帮你们把孩子治好。今日你们就可以喂些米汤给他了。他如今肠胃还很虚弱，一月之内切不可沾荤腥之物。”

    说完这几句话，九儿累得连喘了几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扶着风的肩膀，竟是连走一步都难了。

    风雨雷电一看就有些急了，风急忙抱拳施礼，道了句“得罪”，替九儿戴起了帷帽，托起九儿就飞身上了马车，不多时就将车驶入了城中。

    九儿直感觉这次比在百花谷战巨鹰那次异能过度使用时还要难受，竟有些眩晕呕吐的感觉。她担心车外四人将她送去医馆，连忙对着车外的人低声道：“风，直接送我回客栈即可。”听着风应诺的声音，九儿遂放了心。不知不觉竟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