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打破的平静（3）

    林峰于2001年带领考察队第二次进入撒哈拉大沙漠，本次考察由星际开发集团提供资助，于2001年2月底组建，人员包括供职于故宫的程鹏举，冯千山，贺韦迪，北大历史系教授袁中，西南政法大学历史系教授何平，清华考古系教授林海象，以及学员7人，撒哈拉沙漠的向导咯卡沙，一共15人组建成的考察队，于2001年3月15日出发，考察期一年。

    在笔记的第一页，写着上述的考察队的介绍，笔记的第二页开始，简单地记录了考察队成员的个人信息，但是大多都是姓名，工作单位，联系方式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再往后，便是考察队的工作记录。从2001年3月15日出发之日开始，每一天的天气情况，周遭环境，考察队的行动路线，所经过的地方，所遇到的事，皆简洁明了地记录下来。事无巨细，林海南很快便沉浸在笔记之中，天色渐沉，林海南拧开母亲书桌上的台灯，丝毫不受影响。

    考察队从北京出发，在撒哈拉的第9天，即将进入撒哈拉的腹地深处，此时，考察队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黑沙暴。黑沙暴来得十分突然，事先竟毫无预兆，连向导咯卡沙也没有预料，由于事先没有准备，考察队在黑沙暴面前触不及防，在5个小时后，沙暴结束之后，考察队损失骆驼两只，所幸无人员伤亡。然而，情况并没有预计的那么乐观，丢失的两只骆驼身上背着水袋，由于这两只骆驼的丢失，使考察队的水资源减少了大半，如果三天内考察队不能找到水源进行补给，则必须原路返回，休整之后再出发，而这样无疑会浪费时间，也极有可能与之后的风季撞上，如此一来，就更不能保证考察的顺利进行。

    如此一来，考察队当即决定，稍作休息便直接出发，按照原定的路线前行，该路线上便有能补给水的地方。但而更为糟糕的情况发生了，考察队在继续向撒哈拉腹地前进的第10天，迷失了方向。

    向导咯卡沙受黑沙暴影响，无法准确地判断已经改变了的沙脊的走向究竟指引着怎样的方向。一番讨论过后，考察队明确了耽误之急是寻找水源，而为了保证人员的生命安全，便将前进的方向调整为向沙漠边缘前进。

    考察的第13天，考察队的水资源所剩无几。可是，最糟糕的，最不希望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考察队在偌大的撒哈拉大沙漠里迷了路。

    他们不知道他们在朝哪里去。向导咯卡沙依靠太阳的位置辨别了方向，可是越走，考察队越迷茫，他们没有走到既定的路线上，他们在向未知的远方走着，他们不知道所剩的水能不能坚持到找到水源之前，他们甚至不能确定，能不能找到水源。

    咯卡沙在私底下告诉林峰，他们遇到的情况比想象中严峻很多。林峰在笔记里如此记录到：“咯卡沙顾及到队里其他人的心情，并没有明说，而是在私底下找到我，告诉我：‘林先生，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这场可怕的黑沙暴使我无法带领队伍朝正确的地方前进了，不要说找到原本的目的地，我甚至找不到回去的路。实话告诉你吧，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我们现在走的地方，虽然跟我记忆里的地方很像，但是要知道，沙漠里相像的地方有很多的，尽管它们很相似，但它们不是一个地方，而且甚至很有可能相隔很远的距离。下午的时候，我可以肯定，这是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我只能勉强辨别方向，如果您还能信任我，我会带领大家继续前进的，但是，希望您能有个心理准备，我们正走在未知的旅途上，很可能等待我们的，就是死亡。’”

    林峰没有犹豫太久，便向考察队里的每个人说明了情况。即使队里有一位年仅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考察的第15天，考察队里的水彻底耗尽。

    考察的第16天夜里，考察队里陆续出现低烧的人。

    考察的第17天，考察队里2人脱水。

    而考察队终于迎来了希望，在考察队众人摇摇欲坠的时候，考察的第18天，考察队看到了——绿洲。

    ——林海南有些懊恼地合上笔记，林峰的笔记记录到考察队遇见绿洲的那一天，便戛然而止。

    笔记的前十八天，林峰除了记录考察队遇到的各种情况，更是整理记录了考察队各位成员的谈话，很多教授分享的经历十分增长见识，很多东西都是林海南闻所未闻的。可是，考察队在绿洲中又遇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呢？

    笔记的后半本被撕下了，不知道是谁撕下来的，不知道撕下的是什么内容，不知道那部分内容在哪里。可是，在笔记之后，最后一篇工作记录还保留着，但只有字迹潦草的一句话，写着：“2001年，5月3日，考察被迫中止。全员返回。”

    由此可见，工作笔记一开始的完整性毋庸置疑。有人将笔记的一半撕走了。

    那么，问题在于，这半本笔记是不是林海南的父亲林峰自己撕下来的？如果不是，这半本笔记是在到达母亲王秀竹手里之前就被撕走的还是在到达王秀竹手里之后才被撕走的？会是王秀竹撕走的吗？

    无数问题萦绕在林海南的心头，千丝万缕地理不清头绪。

    此刻，坐在故宫人力资源办公室里，面对程鹏举的提问，林海南内心的疑惑不减反增。仅仅犹豫两秒，林海南便坦然地承认了他知道笔记的存在。在千丝万缕不得解开的时候，林海南迫切希望程鹏举能够揭开谜团的面纱。

    程鹏举却不太惊讶，在听到林母王秀竹逝世的消息时，他就已经有了预感。程鹏举只是点点头，告诉林海南：“01年的时候，我跟你爸爸曾经一起去过撒哈拉考察。”

    林海南点点头，在父亲林峰的工作笔记中，记录的考察队成员的信息，确实是有程鹏举的名字在名单中。

    而面对林海南的知情，成鹏举也了然于心，仿佛他知道林海南所看的那本笔记的内容一般。

    果不其然，程鹏举接下来打开了办公桌最底下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叠被真空包装塑封着的纸，这些纸与林海南手里的林峰的笔记的纸质一样。

    林海南一瞬间便意识到了，林峰的笔记，程鹏举无疑是知情者。林海南回想起塑封那前半本笔记的包装也是带着故宫标志的。当时，林海南没有多想，不过确实是因为受到这个的启发，林海南才当机立断选择去父亲工作工作过的地方——故宫。

    “你手里的笔记应该只有半本，这是另外半本。这半本笔记记录了我们考察队当时在撒哈拉腹地的绿洲里发生的事。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于他们斡旋的都是你的父亲林峰，我知道你可能很疑惑，但是我也无法为你详尽的解释太多......”

    “‘他们’是谁？”林海南问出了跟当年得母亲王秀竹一样的问题。

    “嗯......”，程鹏举斟酌之下开了口：“他们这群人，为一个叫做‘东方神器’的组织做事。我们不清楚他们的幕后人物是谁。起初留意到他们，不过是在一起修复文物进行倒卖的案件中。那是1993年的事了，林峰前往印度考察，遇上了东方神器的人。起初，我们都以为只是一起普通的案件，可是随着在多起文物修复并进行倒卖的案件中发现他们的身影，林峰才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许也是出于某种和巧合吧，林峰总是跟他们的人对上。”程鹏举苦笑了下，“虽然林峰总说这是不可避免的命运，但我至今都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所谓的东方神器，便是一个以修复文物的手段来倒卖文物的犯罪团伙”

    “你这么定义并没有错。只是，”程鹏举十分严肃地看着林海南的眼睛：“你必须意识到，这个犯罪团伙的纪律之严明，规模之大，超乎想象。他们做的虽然是修复文物的倒卖工作，但是他们修复文物的技术十分先进，甚至是走在世界的前端，近几年，在于他们的对抗中，我们已经越来越吃力了，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从文物修复的技术层面上来说，他们，是领先于我们的。”

    林海南愕然，如果对方的技术如此高超，那么这就意味着，对方修复的次货充好，而他们无法辨识，或者没有充分的证据。这对于古文物的保护，百害而无一利。

    “他们有那么多厉害的文物修复师？”林海南有些不解，如果是出于对文物的热爱，他相信任何以为文物修复师都不会做出倒卖文物的事。对于文物近乎执拗的正义感，这一点，林海南像极了他的父亲林峰。可是，谁能说任何一个围绕着文物展开工作的人不是这样的正义的战士呢？

    “这就是他们最为可恶的地方，也是他们犯罪的根源－－不仅仅是出于对金钱的渴求，虽然这已经很可怕了，但是，东方神器虽然倒卖修复的文物，但是，他们同样也是高仿师。而在这背后，他们收走了大量真品，其目的并不只是金钱，更是寻求上古秘密，他们如同一群疯子，相信消失的远古文明具有不可估量的宇宙力量，他们想要的，是掌握世界、颠覆世界、毁灭世界的力量！”

    多么可笑啊这么一番话。可是林海南却笑不出来。这么一群人，追寻的是遥不可及的虚无缥缈的目标，却因此牺牲了很多人，甚至是伤害很多人。

    “海南，他们的目标听起来也许有些可笑，但是，你应该也知道很多事情是用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的。”程鹏举用食指点了点桌面，“就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东方神器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而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不少东西了。我们不清楚他们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的目的达成了呢？假使某一种上古文明消失于一种传感性极强的病毒，而东方神器又成功研究出这种病毒，到那时，又有什么会消失呢？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东方神器最令人发指的地方，是他们对于人情的冷漠。他们可以残酷地毫不犹豫地杀死任何人。在他们眼中，人命不比那些死物贵重多少。你的父亲，就是一个例子。我们也已经与国际上的诸多组织机构和个人取得合作，只是目前我们的进展实在太慢，而东方神器那边，却出乎意料地顺风顺水。”

    林海南沉默着。

    从父亲离去至今，他一直以为不过是考察中发生了意外，母亲临走前告诉他的真相，林海南还不曾好好消化，这些日子，他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着，而今，他必须打起精神来，因为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而是一个夺走他父亲生命的犯罪团伙。

    “现在，海南，程伯就问你，你还要走你爸爸的这条路吗？”

    “当然。”林海南无比坚定，没有迟疑，不仅仅是对东方神器的好奇，亦有对东方神器的愤怒。林海南想要知道父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知道，母亲王秀竹也一直想要知道真相，那是她的遗憾。

    林海南想要坚守文物工作的正义，想要完成父亲的遗志，想要弥补母亲的遗憾。

    “当然，我希望将东方神器绳之以法。我相信我爸爸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即使面对他们可能会失去生命？”

    “是。”

    面对林海南坚毅的神情，程鹏举轻轻地叹了口气，林海南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将会面临的所谓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险是什么。但是，即使他知道，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父亲一样的路吧。他们父子俩，骨子里的血可是一样的啊。

    想通了的程鹏举也不再犹豫不决，神色凝重，口气坚决果断，展露出了他多年来渐渐磨出的气场，变得像战场上指挥四方的将军般杀伐果断：“从今天起，你便正式在故宫文物修复小组上班，我给你三天时间整理好自己的事，三天后，投入到对抗东方神器的拉锯战中。我要你全心全意，不要丢你爸的脸。”

    “明白。不用三天，家里的事我都整理好了，明天就能上班。”

    “好！”程鹏举欣慰地点点头。

    这时，急促地敲门声响起。“进！”程鹏举话音未落，门外的人便推门进来，看见林海南，不由得怔住了。

    林海南也十分惊讶，熟悉的感觉一点点涌上心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冯剑飞，曾经林海南关系最为要好的青梅竹马。

    “剑飞……”林海南站了起来，看向冯剑飞，冯剑飞却只是扫了他一眼，礼貌而疏远地点点头。

    “程伯，我先……”感觉到冯剑飞的冷淡，林海南不由得苦笑。几年前随着母亲搬离北京，与冯剑飞起初还有联系，后来越忙，联系就断了，如今也有五年了吧，没想到今天会在故宫相逢。

    时间真快，林海南恍惚想着，见冯剑飞有话要说，似乎也在故宫工作的样子，林海南打算先告辞，程鹏举却不在意地摆摆手阻止了他，对冯剑飞说：“没事，直接说吧，以后林海南也是我们的一员。你们应该不陌生，回头我再跟大家介绍，现在有什么事你直说。”

    冯剑飞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递给程鹏举一封信：“星际开发集团下个月将在撒哈拉大沙漠腹地举办文物修复大赛，提供的参赛物品中有东方神器想要的东西，目前尚未确定他们的目标，但是已经确定他们的参赛人员名单。距离比赛报名截止还有一礼拜。这是赛事章程，以及星际开发集团送来的赛事邀请。”

    程鹏举接过冯剑飞手中的资料，简单浏览过后，面向两人，“海南，文物修复大赛，你作为队长，带队参加。剑飞，全面配合海南，再去组织几个人，构成一个靠谱的小组。三天之内，把小组建起来。”

    “是。”林海南和冯剑飞一同答应。

    文物修复－－林海南暗想，我终究还是走上了跟父亲一样的命途，或许，这本来就是我的路，而不是平静的枯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