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节 伪庭之上
峰回路转，迦阑的态度出乎意料，申元邛心存犹疑，上下打量着他，并未有任何表示，阴神阳神双剑盘旋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迦阑善解人意，道：“天庭与下界之间为时空阻隔，即便青溪子不惜元气打通门户，降临此界也在十余日后，道友大可放心。” 申元邛察觉到对方的诚意，也不小家子气，招手收回临湖铜殿，一海之水倾泻而出，铜殿入手轻了许多。当着迦阑的面，他又将阴神阳神二剑收入双臂，大大方方抬手示意，二人压下遁光落于山巅，各自捡了块平整的石块，拂去苔藓尘土，相对而坐。 迦阑目视申元邛，毫不掩饰唏嘘感慨，他从天庭道法说起，娓娓道来。 幽冥之气充斥天庭每一个角落，乃赵壶坐稳天帝之位的根本，麾下三名心腹，左相伊龙子，右相大涤子，小相青溪子，先后接纳道法，与天帝沆瀣一气，其余金仙不知不觉为道法浸染，犹如鱼在水中而不知何为水，天长日久，站到了天帝一遍。唯有佛修一脉修持“金刚不坏之身”，体内自成天地，不受道法侵蚀，被众人视为异类，频遭打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随着天帝不断炼化幽冥之气，道行日益深厚，迦阑深感不安，故借此机会与申元邛见上一面，如彼此说得来，不妨联手对抗天庭。 申元邛双手按在膝头，不动声色道：“吾辈追逐大道，迦阑大师佛法深厚，为何觉得天庭道法非是正法，百般抗拒，不愿从之？” 这一问切中要害，迦阑叹息道：“老僧也是事后才知，赵壶执掌的天庭来路不正，乃是一处‘伪庭’，‘伪庭’之上更有天庭，至高至远，非吾辈所能企及……” 申元邛闻言为之一怔，下意识道：“愿闻其详！” 原来迦阑凭借“金光不坏之身”闯入天庭，经历大小数十战才站稳脚跟，入主云岚殿，深感势单力孤，动念从下界接引佛修，引以为己身羽翼。天庭下御十界，人丁繁衍众多，迦阑存了“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的心态，频频降下佛法，扶持佛门由无到有，日渐昌盛。随着时日推移，此举卓见成效，圆象、闻善、觉犁等高僧修成“金刚不坏之身”，得迦阑接引飞升天庭，入云岚殿修持，相互扶持，渐渐确立了佛修一脉的地位。 随着佛修势力日益稳固，左相伊龙子找上迦阑，与之彻夜长谈，挑明其中的利害，天庭能接纳的金仙数量有限，超过某个限度，必然会有意外发生，后继者忽遭横祸，陨落在所难免。迦阑深思熟虑许久，这才答允伊龙子的要求，就此收手，不再大力拔擢后辈，天庭暂得安宁，下界佛修却也从此断了飞升之途。 然而迦阑也因此心生疑惑，赵壶掌控区区十处下界，庭上金仙不过百余，规模如此之小，也配得上“天庭”二字？之前忽略的种种疑惑涌上心头，迦阑暗中留心探查，伊龙子、大涤子、青溪子口风极紧，滴水不漏，其余金仙茫然不知，久久没有进展。 也是机缘凑巧，有一日迦阑心血来潮，欲祭炼一宗护佛之宝，去往极天漫游寻找合用的宝胎，阴差阳错遇到一头受伤的游天鲲，将其救了下来。游天鲲乃是天外异种，雄者接引星屑，雌者接引星力，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道行深厚者可化为人形，成就真仙之躯，飞升天庭。 迦阑顿时留上了心，旁敲侧击打探真仙飞升天庭一事，那游天鲲感谢他救命之恩，为其解惑。原来极天之上立一天庭，鼎盛之时有三十六宫七十二境十万天兵天将，统御无数下界，修道者勇猛精进，破境争先，成就真仙之躯，便可得青气接引，飞升天庭。游天鲲一族就有一位老祖，神通广大，道行更是超逸绝尘，在天庭坐镇一处仙界，是为光明宫主列御寇。 迦阑闻言心驰神往，他询问何为“真仙之躯”，那游天鲲毕竟辈分甚低，道行浅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游天鲲乃是天生地长的灵物，修持之途与常人迥异，迦阑即便得了真传秘诀，也于己无用，他随即岔开话题，试探着问起极天之中是否有其他天庭，那游天鲲嗤之以鼻，说不过是几处“伪庭”罢了，如同蛀虫挖墙脚，窃取若干下界，自立门户，若非天庭暂时腾不出手来，早就一一铲除，永绝后患了。 …… 一席话令申元邛豁然开朗，之前种种猜测怀疑烟消云散，赵壶既是“蛀虫”，所谓天庭实则是“伪庭”，迦阑得知这等隐秘，如何敢接纳幽冥道法，与这艘注定要沉的破船共存亡！“伪庭”秉承幽冥道法，那么凡道法所排斥的，即为正法，他与申元邛坦诚相见，毫不讳言，正是认可了他的神通手段，有意与之联手，共同对付“伪庭”。 申元邛沉吟片刻，问道：“兹事重大，不可不慎，敢问大师如何表明诚意？” 此言正在迦阑意料之中，他毫不犹豫道：“待青溪子再度打开门户，老僧携几位师弟将其擒下，交由申道友处置，生杀予夺，悉听尊便，可好？” 青溪子乃是赵壶最为器重的三名心腹之一，在“伪庭”的地位仅次于左相伊龙子与右相大涤子，能将她拿下，这个“投名状”可谓货真价实，不折不扣。申元邛颔首应允下来，只要迦阑断了赵壶一条臂膀，把青溪子交到他手里，那么与他合作一把也无妨。他对极天之上的天庭也有些好奇，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务须往天庭一行，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根脚。 二人将细节一一计议定当，确认无误，各自调息入定，耐心等待青溪子再度打开门户，一头扎入迦阑布下的陷阱，而申元邛要做的只是一件小事，待青溪子来到此界，便一剑毁去门户，斩断其退路，接下来便可袖手旁观，静候佳音。 申元邛对此不无期盼，金仙本就难得，青溪子更是难得，此女秉承幽冥道法，浑身上下由内到外，无一不是上好的资粮，若能将其吞噬炼化，“食饵术”第五层大圆满还绰绰有余，可省去他无数锱铢累积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