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六龙化日
虫族大军迟迟未至,鬼婴宇文毗熬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头妖虫的尾巴,看上去像探子,像细作,像使者,从冻天山脉潜入北海,鬼鬼祟祟摸到荒北城下。秦渠肩负重任,按捺下暴躁的性子,行事可谓谨慎,却不想形迹尽数落入魔婴掌控,天魔气何等诡异,他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魏十七冷眼旁观,见他对渊城和北海湾视而不见,直取荒北城,推测他是冲着自己而来,便以练兵为由,暗中将城内人手分批调离,在西、南两面遥遥布防,秦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浑不知荒北城几乎成为了一座空城。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魏十七担心对方滑不留手,打不过就逃,命梅真人和阴元儿于左近埋伏,伺机而动,务必将其留下,只是没想到,杀上门来的竟是一块崩牙的硬骨头,勉强打了个平手,奈何不了他。 若与梅真人和阴元儿联手,情势就全然不同了。 阴元儿一出手便是二百三十三滴玄冥重水,劈头盖脸砸去,梅真人与魏十七心神相通,无须付诸言语,起手祭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石,棱棱角角,迎风涨至数十丈高,小山一般悬于空中,将落而未落。 秦渠一双怪眼直愣愣盯着阴元儿,心中大喜,左掌叉开五指平平推出,星力磅礴,将玄冥重水一一钉住,右臂急探,长枪脱手飞出,疾如电光,甫一离手,便刺中阴元儿,从前胸直透后背,身躯寸寸溃散。 梅真人窥得空隙,九岳崩崖石轰然砸下,被星力一扫,下落之势顿挫,摇摇晃晃,颠来倒去,梅真人顺势一推,那巨石转得如风车一般,牵扯住汹涌的星力。九岳崩崖石乃六法十三器之一,来自天庭,星力固然浑厚犀利,一时半刻也毁不去此石。 魏十七毫不在意阴元儿的生死,掌心金芒闪动,六龙回驭斩批亢捣虚,从星力最为薄弱处斜斜斩入,秦渠目眦欲裂,只得将身子一躬,现出马陆原形,长逾数丈,水缸粗细的庞然大物,蜷缩成一团,六龙回驭斩落在甲胄之上,斩得火星四溅,无功而返。 当年秦渠桀骜不驯,硬抗天庭符诏,被雷霆从头劈到尾,rou身尽毁,一副甲胄却留了下来。这甲胄以星屑星力洗炼,不知耗费了多少工夫,成就一宗至宝,秦渠深藏于体内,不以示人,生怕惹来大能觊觎,惹祸上身。他却是未曾料到,大瀛洲的对手竟如此棘手,逼得他不得不拿出压箱底的手段。 头悬赤星,身披甲胄,秦渠立于不败之地,就算他躺在那里,任凭玄冥重水、九岳崩崖石、六龙回驭斩反复轰击,也毫发无伤。僵持了片刻,他忽然有所警醒,伸手一指,长枪砰地散作漫天星屑,阴元儿的身影渐渐淡去,一张焦黄的符诏从空中飘落,秦渠不怒反笑,厉声喝道:“藏头露尾,给我出来!” 星力卷起狂潮,横冲直撞,阴元儿举步踏出虚空,伸出二指夹住符诏,顺势收回玄冥重水,绕着周身运转不息。 秦渠舒展开身躯,将尾巴一甩,疾如风雷,重重击在九岳崩崖石上,巨石失去控制,狠狠撞在雪峰之上,天崩地裂,山巅被生生砸去一截,乱石如流星雨一般坠入荒北城,将好端端一座城池砸成了废墟。 梅真人深吸一口气,周身浮现一缕缕金线,勾勒出繁复变幻的符箓,密密麻麻,从头到脚,纹遍每一寸肌肤,连成一片,气势节节攀升,启朱唇,叩玉齿,轻轻吐出一个字,“定!” 金线寸断,渐次隐没,秦渠周身一紧,竟无法挣脱,他心中一凛,脱口道:“言出法随!” 梅真人脸色苍白,眉宇间透出nongnong的倦怠,魏十七顺势踏上半步,颅顶豁然分开一隙,杀意磅礴,凝成九龙虚影,一股脑钻入六龙回驭斩,金光愈来愈亮,六龙环抱成一团,缓缓腾空,化作一轮赤日,光耀千里。 由南往北,从东到西,一时间无数目光投向荒北城。 赤星被金光一扫,隐没无踪,彤云滚滚流散,三日当空,与六龙回驭斩合而为四,气机牵引之下,大日阳火从天而降。阴元儿真身是一颗太阴元命珠,与大日阳火犯冲,忙不迭退避三舍。秦渠心浮气躁,汗如雨下,他何曾吃过这等大亏,胸中暴戾之气无可扼制,一声断喝,摇动周身骨节,四下里绽开无数空间裂痕,他仗着真仙甲胄牢牢护住要害,奋力挣脱“言出法随”,才飞到空中,又被昆吾金塔定住。 赤日迎头落下,秦渠凶性大发,抖索起精神,正待大展神威,眉心忽然一热,一道虚影飘出,五短身材,面目丑陋,冲着他微微摇首,叹息道:“师弟,莫要误了大事!”一句话说罢,身影随即溃散。 秦渠浑身一震,幡然醒悟,将身躯一团,头尾相接,如车轮一般飞旋,摆脱昆吾金塔的牵制,滚滚撞向阴元儿。六龙化日,挟大日阳火一击,能不能重创对手尚在其次,阴元儿乃纯阴之体,殃及池鱼,断然承受不起。魏十七微一踌躇,六龙回驭斩缓了一线,秦渠去势疾如电光,阴元儿挥出二百三十三滴玄冥重水,被真仙甲胄挡住,她双眉紧蹙,只得收起法身,现出一颗太阴元命珠,急急遁去。 秦渠张开口器,吐出一个古怪音节。 阴元儿才退出十余丈,身上忽然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离体飞出,一时也不及细察,太阴元命珠化作一道乌光,倏地投入魏十七袖中。赤日落下,正中秦渠头顶,六龙咆哮声此起彼伏,大日阳火席卷天地,将他吞没。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魏十七暗暗可惜,若他能施展无上神通“六龙枷锁”,将对手困住,以大日阳火煅烧七七四十九日,定可将秦渠挫骨扬灰,炼作齑粉。然而人力有时穷尽,他距离显圣境还差一步,这一步,似近实远,可望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