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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去燕京

    受人侮辱的时候,小小的平户聚集了太多的英杰,他们没有权利签订任何条约,况且这些事的幕后主使还远在京都,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暴乱平息后,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田源带着几个亲近的侍卫,东方恪恰好也要向东,他在一个道士的帮助下从楚国逃亡出来后,聚集了近千人的新贵族和变革的支持者。

    那些人虽然没有被判处绞刑,但也遭到了迫害,逃到了吉大港后东方恪将他们组织到了一起,在海上贸易时无意间在华夏与扶桑之间找到了一个盛产香檀木的大岛,他称之为檀香山。

    镇压了当地的土人之后,东方恪自称为檀香山伯爵,这个爵位肯定不会得到华夏诸国的承认,但是在对外贸易的时候,西夷人还是以檀香山伯爵称呼他。至于为什么是伯爵,因为蛮夷入夏为子,当年楚乃蛮夷,封为子,显然东方恪绝不以蛮夷自居,而是以当年积极开拓的秦伯自比,因此自称伯。

    这次前往平户,是为了让一个学诡辩之术的故交前往华夏游说诸王,为自己争取一个华夏承认的伯爵称号,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他不想做无根的浮萍,他的根还在华夏,而不是想做一个可笑的蛮夷之主,更何况没有华夏承认的身份,对檀香山的贸易有很重的影响。

    田源留下了一个团队的兵力驻扎在了平户,松浦镇信已经找到,所幸的是软禁他的人还没来得及杀掉他。

    墨家的市井游侠们几乎遍布着整个平户的赌场妓院、酒馆客栈、地下场所和码头工人中,这些社会底层的消息逐渐反馈上来,很快就找到了松浦镇信被软禁在何处。

    对于平户发生的这些事,松浦镇信表示自己是无辜的,盛赞了华人平定暴乱的行动,并表示愿意赔偿所有华人的损失,向每个被杀害的华人支付二百枚番禺银行标准银币作为补偿——最先发型定量银币和纸币的越国番禺银行是作为华夏各国的标准本位货币的。

    松浦镇信想的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一切不是缘于那远在京都有名无权的天皇,也不是来自大阪幕府中的丰臣家族,而是缘于华夏的支持和贸易。

    赔偿了齐国人一百万番禺银币作为镇压暴乱的军费,同时愿意赔偿齐国损坏的三艘战舰,也赔偿了吴国人一百万银币,并且写了一封措辞谦卑的请罪书递交给齐王和吴王。

    这次平户事件只是开始,还远没有结束,当消息传到中原后,一定会有血腥残暴的报复等着倭人,松浦镇信相信自己这次没有站错队,他可是知道华夏各国对于蛮夷的劫掠是什么态度,十倍奉还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作为这次平户事件的表象起因,刘健三人得到了一万枚银币作为补偿,刘健当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勒索的机会,想到了后世象征着华夏屈辱的克林德碑,刘健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不久之后,一个黄铜浇筑的塑像在平户的码头前伫立起来,塑像是刘健三人痛殴那个自杀的倭人青年的样子,刘健三人的表情栩栩如生,一脸正气,而塑像上题着一行字:不服教化,自取其辱。

    登船前往燕京之前,刘健找来几个学习西夷素描画法的画师,将这几个人安定了平户血与火的年轻人用木炭笔定格在了纸张上。

    画像上李水心穿着毛呢的海军制服,一脸严肃;东方恪满脸的大胡子,脸上的刀疤显得他很凶恶;官静则站在众人的中间,高大的身材和毛茸茸的头发,以及那双诱人的桃花眼,虽然努力想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身上的那股蛮横;田源则穿着普普通通的右衽华服,嘴角带着微笑,因为他找到了属于他该走的路,放下了心中的那些不安和迷茫;刘健与白玉柱靠在一起,笑的很自然……

    画像的下面签着这六个人的名字,下面写着一行小字。

    “疾风知劲草,血火显英杰。诸夏俊杰定平户之乱,人若欺我,十倍奉还。”

    每人一张当做留念,这种后世常用的方法现在并未出现,况且照相器材还根本没有发明,但刘健觉得还是有必要留下点纪念。

    这些信仰不同、性格各异的人在血与火中因为不变的根而聚集在了一起,明天再见又将是什么时候,今后他们的命运又当如何?

    对于这次平户的暴乱,刘健提出的那些建议不知道华夏诸王会不会同意,但他觉得这是一个契机,一旦成功,那么日本必然会沦为华夏诸国的取款机,大量的商品将倾销到日本,从而促进本国资本的发展。

    在刘健看来,日本始终就是一个二流的国家,无论前世还是这个世界,他们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世界的强国,他也不想去同化倭人,那样的想法是可笑的,也是他所不允许的。

    他希望建立一个类似凡尔赛体系或是雅尔塔协定之类的格局,日本在他前世的崛起有着偶然性,没有甲午之战的巨额赔款,没有孱弱不堪的满清和日俄战争的豪赌,他狭小的本土市场根本不足以让其发展工业,现在这个时代根本不用惧怕这种可能。

    扶桑、檀香山、琉球、虾夷、还有强大的华夏各国,已经像一根绞索完全地将日本锁在了笼子中,大航海时代倭人已经没有机会,他们只能局促在自己的小岛上苟延残喘,狭小的国内市场将决定他们的工业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

    没有殖民地的市场,大量商品的倾销,华夏各国的海军优势,以及日本国内的资源匮乏,决定了倭人已经彻底边缘化,平户事件是一个开始,从那之后日本将被不断蚕食,所谓的教化,不过是建立一种霸权和体系,让他们逐渐没落。

    就算他们的民族主义觉醒,又能做什么?他们觉醒的时候大航海时代应该已经过去,殖民地已经瓜分完毕,资本的原始积累已经完成,他们狭小的本土使他们不可能如同后世的中国一样,通过工农业剪刀差来建成工业体系。

    他没有忘记前世的屠杀和惨剧,这个时代作为报复是可以偶尔为之,但屠戮掉整个倭国无疑是可笑的想法,这么广大的一个市场和产品倾销地,没有必要将他们屠戮一空,只需要打断他们的脊梁,让他们成为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华夏大地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白银不知不觉流到了华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自己建立的纺织工业在廉价的华夏棉布倾销中破产倒闭,看着挂着金龙旗的帆船一次又一次炮击着大阪,签订一个又一个屈辱的条约……

    有时候看着一个人无助而痛苦地挣扎,远比杀掉那个人更有快感。

    况且刘健相信,不需要多久,或许几十年后,冒着黑烟的蒸汽战舰将悬浮在万顷碧波上——毕竟他是工科生啊,橡胶已经出现,冶炼工业也已颇具雏形,有科学院和大量的墨家外学的人才,不是从头开始,而是有基础的起步,并不很难。

    东方恪看着要登船的刘健三人,冲着刘健喊道:“刘兄弟,咱们之间就不必说什么了,留着这幅画,你自然是用不着,但若有一天你的后代子孙若是想离开中原,拿着这幅画去檀香山,我会给他一个未来。”

    刘健挥挥手,站在甲板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平户城,心中有些感叹,码头上几个送别之人的身影逐渐模糊,终于叹了口气走进了船舱。

    “刘兄弟,我和官兄有个想法,经历了平户之事,愈发感觉你我都是意气相投的铁血男儿,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将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和官兄弟都是无根之萍,终日游荡,居无定所,但看得出刘兄弟是做大事的人,至少有目标,有想法,我和官兄所做的事,只能说是谨守本心罢了,但我们还年轻,谨守本心之外,若有能力,还是想改变这个世界,看到一个理想中的华夏大地,一个兄弟间不流血的华夏,你跟我说,你会让我们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华夏,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答案。”

    白玉柱的话还没说完,刘健笑着说道:“好啊,我孤苦无依,两位哥哥都是性情中人,虽然相交不久,但可谓是意气相投,况且两位哥哥都是铁骨铮铮,有你们这两位哥哥是我的荣幸,不过可说好了啊,咱们不是同年同月生,可也别同年同月死,我若死了,那些咱们的理想啊,还得靠你们去做!”

    三个人哈哈一笑,对于结义兄弟这种事,也算是华夏文化圈的一个特例表现,刘健对于这两个人也很敬佩,无需矫揉造作,也不是利益驱使,就是单单的觉得相处愉快,将来想做一番大事罢了。

    当下三人卷了三支烟,点燃之后找了些稻米将烟卷插了进去,三个人跪在地上,口中齐念:“今日我三人结为兄弟,日后若有争端,不可违凶地之义,所求者非富贵荣华,但求一个理想之华夏。”

    白玉柱年纪最大,刘健最小,三个人站了起来,刘健问道:“大哥二哥今后怎么打算的?”

    官静摇摇头道:“没啥打算,我就是喜欢到处游荡,有不平之事拔刀而起,不过咱们仨既然结为兄弟了,以后做什么事听听你俩的意见吧。”

    “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现在一无权,二无财,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二哥你任侠天下,又能管多少不平事?大哥独善其身,可到头来我们还是小人物,对这个世界毫无影响。

    我之前和大哥说过,有过一个赚钱的法子,咱们一人得了松浦镇信给的一万个银币,差不多倒是够了,到时候若是赚得钱了,二哥可以资助那些贫苦无依之人,大哥也可以名扬四海,将来咱们那东西就以大哥的名字为名。”

    “好啊,三弟说的没错,要是有了钱,自然就可以资助那些贫苦无依之人,比起我在天下游荡,效果更好。”

    白玉柱也点点头,笑道:“三万个银币应该不够,不过我在燕京银行有些存款,若是三弟说的那个方法真的可行,那可真是个赚钱的办法,我倒不是想名扬天下,只是觉得若真有这么一个可以长期保存水果猪rou的方法,可以让那些航海之人过的好些,我在海上漂泊了几年,太清楚水手的苦了。”

    “那好,就这么定了,到了燕京,咱们再商量。”

    刘健很多的想法都要用到钱,无论是各种实验还是发明,他都需要庞大资金的支持,这只是个开始,他必须想到更好的办法,弄到更多的钱,这样他脑子里那些没有超越时代的东西才能从想法变成实物。

    三个人又闲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天已经晚了,这时船已经走进了胶州半岛和辽东半岛形成的钳口,在平静的沧海上行驶着……

    再过一天就可以到达沧海卫,也就是后世天津所在的位置,因为没有朱棣天子渡津的赐名,燕国人建立的这个港口称为沧海卫,作为燕国沧海舰队的基地,用来守卫燕京城。

    “燕京啊……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燕京城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