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再战朝堂(下)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十八日,晴,伴随着太监们那一声声上朝的高呼声,朝臣们踏着小碎步迎着初升的朝阳排成三列,依次进入了乾清宫大殿,跪地叩,三呼万岁已毕,康熙老爷子高坐龙椅之上,开口道:众卿平身。众人再次叩,齐声道:谢万岁。各自起立站好。大家伙心中都明白今日的早朝非同寻常,有心在大殿上表演一番的臣子早已磨好了刀枪,准备着露上一手,打算看热闹的也早已养足了神准备看戏了。 礼部尚书缪彤缪老爷子率先出列,跪倒在地道:老臣有本启奏陛下,自三皇开泰尧舜以降,兴礼仪以教化万民,是为圣人之治,后有臣不敢欺瞒圣上,冒死以闻。缪彤不愧是状元出身,文章作得极好,花团锦簇,骈四俪六地,对仗工整不说,用典也讲究得很,再加上此老长年教化皇室子弟,演讲起来声情并茂,煞是动听,若不是此地乃金銮殿只怕喝彩声早已四起。 嘿嘿,缪老爷子的见识不行,文笔却是绝佳,当今之世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却也不多了。胤祚虽不赞同缪彤的观点,却也不否认此老的文笔是当世一流,就文笔而论比之自己还是要高出一截的,但文笔好是一回事,道理通不通又是另一回事,胤祚自问能轻松将其驳倒,只是这会儿却不是胤祚该出面的时机胤祚毕竟是缪彤的学生,虽说地位远高于缪彤,但这时代讲究的就是尊师重道,若是胤祚这会儿就跳出来跟缪老爷子来上一场论战,难免会遭人闲话,再者。今儿个胤祚的对手并不是这位缪老爷子,正主儿还没露面,过早出手也殊为不妥。 胤祚不出面,却不代表别人不能出面,缪老爷子话音刚落。施世伦就站了出来,跪倒在缪老爷子的侧后方,高声道:臣施世伦不敢苟同缪大人之言,臣亦有本启奏陛下:昔文王创周礼以教四方,未尝轻商,管子以商富国,宋虽商,礼尤不废臣以为商虽小道,亦有可为。国强则民富,仓廪实而知礼仪,古人诚不我欺。施世伦所奏的折子正是胤祚所作林轩毅所修饰的那篇文章。虽说文笔上比之缪老爷子要逊色一些,但句句用典严密,事实如山,全文如行云流水一般无懈可击。 施世伦刚一说完,新任右都御史朗明月立刻出列道:臣不同意施大人之言,臣亦有本上奏陛下:昔齐虽因商而富,后却因商而败,概因商人逐利之辈矣,无信无义,圣人云:商虽小道。必有可观者,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朗明月乃太子门下奴才,人虽贪,却还算有才。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一笔文章也很是看得过去,通篇虽未提到胤祚之名,然文字间全是隐射胤祚乃是逐利小人之意。胤祚心中虽有气,可脸上却是淡淡地没有任何出面反击的意思。毕竟正主儿还未出场。跟下面地走狗斗也没什么意思。 范时捷站了出来,高声道:臣不同意朗大人的话。臣亦有本启奏陛下:昔有弦高犒牛退秦军,后有汉光武毁家纾难中兴汉室,足见商中亦有侠之大者臣以为无商则国不富,若是以法治商,以礼教民,则天下幸也,社稷幸也。 臣亦有本上奏大理寺卿萧遥前也站了出来,开口就是长篇大论。 朝堂中众臣纷纷上奏,各抒己见,一时间跪倒了一大片,开始时还是各说各的,到了后来几乎吵成了一片,整个乾清宫内乱糟糟地,跟菜市场也没啥子区别,大家伙谁也说服不了谁,各自引经据典,拿古例说事儿,大体上缪彤一边的人攻击商人伤风败俗,强调国家不当鼓励商业,当以圣人之言为本,重农轻商,要求禁海锁国;而以施世伦为的一边主张重农亦不轻商,建议健全商法,鼓励流通,依法兴商,以法治商。 康熙老爷子被吵得头大,冷哼了一下,大殿之内立刻静了下来,朝臣们跪了一地各自齐声道:臣等恭请圣裁 康熙老爷子皱了一下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太子胤从御台右侧地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道:皇阿玛,儿臣以为重农重商乃是君子与小人的分际,现如今商者虽暂时有利充实国库,然商人无行,若是开了重商之先河,恐礼法有失,礼法若失,则天下必乱,社稷危矣,儿臣自幼受皇阿玛教诲,习圣人之道,实不敢因见利而忘义,请皇阿玛明鉴。 切,瞧老二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得很,满口子微言大义地,还真有点有道君子的模样,嘿,你既然跳出来了,那也到了咱出手的时候了,瞧咱给你设个套子,让老爷子教训教训你。胤祚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太子一把,大步出列,跪倒在众臣之前道:皇阿玛,儿臣有本启奏:圣人以礼教四方,然以法治国,法律者不外乎人情也,商者沟通有无,合乎人情天法,实不可少,虽有不法之徒充斥其中,然若是立法以约束,执法从严,未尝不是社稷之幸事,若是因噎废食,儿臣实不敢苟同。 六弟斯言听似有理,实则大谬矣,岂不闻礼法败坏则国之将亡,千里之堤毁于蚁乎太子立刻接口道。 好小子,跟咱抗上了,嘿,早等着你了,小样,比背书你比得过咱吗胤祚心里头暗自好笑,脸上却是沉稳得很,平静地说道:圣人固然以礼教民,然尤须以律法为准绳,律法者众识也,不恐法之不立,唯恐法之不行,若是立法严谨,执法严密,何愁小人作祟,礼教育人,法以规人,则天下大治,皇阿玛,儿臣虽不才,却愿为商法之健全奉微薄之力。 六弟此言大谬,岂不闻严刑峻法乃亡国之道乎暴秦之法严苛,焚书坑儒,败坏礼教,二世而亡,六弟此言欲误国乎太子冷笑着说道。
太子自个儿说得高兴,却不知犯了康熙老爷子的大忌老爷子一向标榜宽以待人,但实际上对律法却很是看重,老爷子宽恕他人是一回事,对律法的重视又是一回事,光文字狱就搞了好几次,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拿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来说事儿,耳听着太子畅畅而谈,脸上地怒容一闪而过,沉着声道:法律不外乎人情,但凡有违人情之事又岂能长久胤,你的书是怎个读法嗯 自打胤上朝听政以来已有十多年,这还是康熙老爷子第一次当庭训斥太子,话虽不重却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朝臣们都看傻了眼,暗自在心里头琢磨着圣意,盘算着自家地立场,可摸不准太子是不是就此失了宠,一时间也没人敢再多言,大殿里静悄悄地再无半点声响。康熙老爷子扫视了一下众臣,沉着声道:朕意已决,准毅郡王胤祚所奏,海禁之事勿行再议,商法一事由海关总署会同礼部共同定制,另,毅郡王献钢铁厂有功,封其子弘扬为固山贝子。康熙老爷子话一说完起身便走,侍立一旁的司礼太监秦无庸立刻高声道:退朝 康熙老爷子走了,大殿中傻呆呆跪着的群臣们相互看了看也都各自无趣地散了。胤祚得了赏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兴奋之意老爷子到了底儿还是忍不住要干涉咱的家事了,愣是把弘扬封了个贝子,这不是逼得咱不得不将弘扬立为世子吗可老爷子的金口已经开了,压根儿就没有拒绝的可能,胤祚虽恼火却也没办法,还得撑着笑脸跟上前来道贺的朝臣们寒暄,简直郁闷得够呛。 且不提胤祚不开心,胤被老爷子当庭训斥了一番,自觉丢了面子,也不理会手下那帮子奴才,有些散魂失魄走入了后宫,心里头懊丧无比,随意地走着,不知不觉中转到了景阳宫门口,突然间听到一阵琴声,优雅动听,立时被吸引住了,侧着耳听了一阵,胸中的郁闷之情被琴音扫荡一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才现自己站在了景阳宫的门口,愣了一会儿,回头问跟随在后地小太监何柱儿道:是谁住这宫里回殿下的话,是新进萧贵人,这位萧娘娘弹得一手好琴,听说是琴侍召萧子和萧大师的幼女。何柱儿献媚地陪着笑。 哦胤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向着毓庆宫走去,只有那优美的旋律在深宫中轻轻地回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