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十章 突围第九日
高宝龙勒马停下，抬头前望。 同昌城沐浴在漆黑的夜色里，如同一座虎踞山口的猛兽，正好挡住了去路。要想过去，必须打下这座城池，这是南下突围的最后一道障碍，冲过这座障碍，义军如同龙入大海，虎脱樊笼，鹰上苍穹，可以任意纵横了。 只是，虽然心情很急切，但手上没有军队，徒呼奈何。攻城不同于野战，攻城需要军队，需要兵力，没有人，只能望城兴叹。 “传令各将，扎营。”高宝龙冲着传令兵叫道，“请诸位正副将即刻来城下。” 很快，木桃李、海拉苏、大悲奴和阿巴顿等人纵马飞驰而来。 马军不可能攻城，只有等步军赶上来，但步军主力去支援总帅了，现在也不知道虎啸台那里打得怎么样。金军兵力多，几倍于义军的阻击兵力，即使能挡住，估计损失也很大。希望虎啸台那里能顶住，步军能及时赶来，但赶来后能不能攻克城池，无法预料。此刻辽人的援军正在急速赶来，而金军又在后面穷追不舍，义军生死依旧悬于一线，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攻克蒺藜山的喜悦渐渐散去，一个个神情冷肃，沉默不语。 高宝龙转头望向木桃李，“年初黑山军北撤，走的就是这条路，当时你们有好几万人，你们是怎么过去的？” 木桃李举起马鞭，指指右边的山峦，“那一片山都不高，我们从那里上山，然后一路翻山越岭……” 众人齐齐抬头望去。 海拉苏叹了口气，“这里的山虽然不高，人可以慢慢爬，但牲畜爬起来就很难了，尤其那些牛马，爬起来需要很长时间。另外。马车怎么办？辎重怎么办？都不要了？” “当时辽军跟在后面追，距离我们只有十几里路，除了人和钱粮，其它的东西统统丢了。”木桃李想起年初北上逃亡的日子，心里犹自惊栗，“如果不是虎王。黑山军就在此处全军覆没了。” 木桃李把当初李虎计退辽金两路大军的事说了一下，具体经过他也不知道，他也是道听途说的，经他添油加醋，一番大肆吹嘘，李虎成神了，无所不能了。不过高宝龙、海拉苏等人却听得津津有味。深信不疑。 连番大战，李虎都能险中取胜，虽然没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神奇法术，但个中玄虚，如果仔细推敲，不得不说李虎有神奇的法力，这不能用运气来解释。运气这种东西可一不可再，李虎不可能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这只能解释为李虎拥有某种神奇地力量。或者说，他有神灵相助也可以。 木桃李的故事讲完了，大家的信心也来了。这座破城算什么？龙化那种大城都打下来了。这座小城能挡得住李虎？那真是笑话了。 “急告总帅、帅府和毛帅，马军已到达同昌城，急待步军前来会合。” 突围第九日。 凌晨，子时正。 毛军、铁鹰、张高儿和赢秦等将帅急匆匆赶到了同昌城。 毛军带来了后军的消息。义军虽然挡住了金军的攻击，但损失惨重，后军五个将全部打废了，无力再战。四十多万人撤退需要时间，撤过蒺藜山后。还需要军队驻守蒺藜山。以阻挡金军的追击，所以。今天肯定是无法攻打同昌城了，明天是否能打，不知道，要看局势地发展，假如金军狼性大发，跟在后面连续攻击，那明天也无法展开攻击。 如果义军在同昌城下耽搁两天，后果可想而知。辽人的援军会从四面八方赶来，义军插翅难逃。 “总帅怎么说？”高宝龙问道。打了胜仗，但形势更危急，只能求助于神灵的帮助，给义军一个奇迹了。 “我还没有接到总帅的书信，不过你们不要担心，总帅会有办法攻克同昌城。”毛军心急如焚，但脸上的神情很镇定，很沉稳，没有丝毫的紧张，这让众人感觉很踏实，感觉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还有救。 “你们不要休息，即刻做两件事。”毛军说道，“宝帅亲自带五百人翻越山岭，开辟一条临时通道，然后四将马军沿着这条通道包抄到城池南面，阻杀所有来援辽军。” 高宝龙躬身领命。 姜还是老地辣，当众人束手无策地时候，这位老将却纹丝不乱，极力寻找致胜之策。此刻毛军手上只有马军，那当然就要最大程度发挥马军的特长，利用马军的机动和速度包围城池，断绝守城辽军等待救援的幻想，打击辽军的士气。 “铁帅、驼帅，请在北城外扎营布阵，连夜建营。”毛军手指附近的山道，还有山道两侧的山岗，“这些地方全部建营，并将它们联为一体，制造连营数里的假象，震慑城内辽军。” 铁鹰和赢秦领命而去。这时候赢秦不敢迟疑了，已经吃了一次亏，领教了毛军的厉害，不敢再惹他了，目前这种情况下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鬼帅……”毛军指指东南方向地山林，“马军越过临时通道后，我马上安排十几万百姓开挖一条临时山路。你率阎王军布阵于城池东面，如果辽军出城攻杀，则予以阻杀。” 张高儿答应了。这毛球的确有两下子，如果换作自己，现在就要抓瞎不知如何下手了，但这主儿不一样，还能想出办法攻城，佩服，不过佩服归佩服，他还是有些疑惑，“毛帅，这一片山虽然不高，但要挖一条几里长的山路，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有那个时间吗？” “十几万，几十万人，日夜开挖，几天内挖一条简易山路应该可以。”毛军说道，“万不得已地情况下，我们只有丢掉所以辎重，带着人和牲畜过去。” 张高儿明白了，说到底，毛军根本没有信心攻克同昌城，他要绕城而逃了。 “急告总帅和帅府，即刻撤退。”毛军抬头看看夜空，叹了一口气，“希望老天帮忙，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千万不要下雪啊。”军总帅李虎。 李虎于睡梦中醒来，懵懵张张地来到帅帐，看见无颜了。李虎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他估计宗望要派人来威胁自己，只是没想到是无颜。 “金军损失如何？”李虎最关心这事了。自己损失严重，当然也希望金人损失惨重，否则心里不平衡啦。 无颜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他带着面具，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从那双眼睛里看得出来，他非常敬佩李虎。一个义军首领，在深陷死地的情况下，至死守护百姓，守护汉人，这种人是真正的勇士，值得尊敬。 无颜把金军的情况和目前的形势大致说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耶律淳的大军正在急赴成州地路上，而宗望也要抢在完颜杲到达东京之前，把这里地事情解决了，所以他已经下令，急调完颜宗辅的大军前来支援。宗辅地军队就在顺州，距此一百二十里，后天肯定能到达蒺藜山。” “宗辅手上有多少军队？”李虎问道。 “两万蕃汉军队，都是渤海人和汉人”无颜说道，“宗辅一来，宗望手上就有五万大军了。” 李虎把嘴一咧，要骂人了，但看到无颜盯着自己，又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宗望今天还打不打？” “虎王……”无颜再度深施一礼，而且开口叫虎王，这让李虎有些不适应，感觉这个不要脸的人别有居心。 “从长远来看，虎王南下打一块地盘，会对辽东局势产生很大影响，但仅此而已，虎王若想做辽东第三个王，尤其在幽燕一带做第三个王，根本不可能，而且，肯定会遭到宋辽金三面围攻。” 李虎本来还有些睡意，给无颜这话一说，当即吓了一跳，清醒了，瞪着无颜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宋辽金三面围攻？大宋也要打我？为什么？马扩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大宋要鼎力相助的。 “为什么？”李虎吃惊地问道。 “因为你是反贼。”无颜冷笑，“对于大宋皇帝来说，他宁愿与虎谋皮，也不愿意在家里养一头吃人的野狼。” 李虎懂了。这事容易理解，反贼嘛，是皇帝都不喜欢，大宋皇帝当然也不喜欢了，但这事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