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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弟子一阵沉默,每个人心中或许都在天人交战。 不想死,想活着! 为什么修道?为什么修炼? 真是为了大道?别开玩笑了,以为谁都是太和那些被“正义”洗脑洗傻了的疯子吗? 我想变得更强,要从前欺负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想活得更长,去享受人生; 我想傲视群雄,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能; 我想离他/她更近一些; 我想报仇; 我想…… 可是如今却不得不死,所求一切皆成泡影。 不甘心。 凭什么为了一个根本不熟悉的女人去死?说甚么魔修的希望,可自己脉反逆流发作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别开玩笑了,谁会为了一个不想干的女人去死! 但是…… “昂真君的话,晚辈不敢苟同,但有一点我明白,那群道修把我们当成可以随便宰杀的牲口,在他们眼中,我们恐怕连人都不算!所以既然要死啊,小爷就要死个够本,让那些上善盟的道修尽管来吧!” “堕魔之后,还从未敢在道修面前大声说过话,如今终于不用躲躲藏藏了,老子要骂个痛快!” “什么暗夜光不光的,不过既然是为了这么漂亮的前辈,小的烂命一条,拿去拿去!” “死他妈的,都去死!该死的道修,我要你们好看!” “杀光那些道修!” “对,如果老子要死,那些杀老子的人也别想好好活着!” 下面的弟子群情激昂起来,他们已经知道事情无法挽回,昂真君说得对,他们的敌人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死于自相残杀! 可仍有崩溃的弟子,微弱的哭声淹没在口号中。 其中有一名书生样的弟子,一直看着锦绣台上的柳昔卿,他喃喃道:“柳真君,你是‘暗夜之光’,你为什么不能救我们?” 话出口,说的人并没有指望回答。 偶尔听见的人也未必能够回答。 但柳昔卿却不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都离她远去,只有这一句话回荡在天地间。 “你为什么不能救我们?” 这句话问得很卑微,很委婉,其实它真实的含意是—— “你为什么要我们去死?” ※※※※※※※※※※※※ 一个人的价值,会随着他的努力而提升。 比如一个码头抗包的男人,最开始,他一天的努力,不过值一个馒头。 但是他肯卖力,升做头儿之后,他一天的努力,值半吊钱。 后来他又做到了管事,他一天的努力,便可以值二两银子。 这管事玲珑有头脑,帮雇主解决了□□烦,他一天的努力,终于值得雇主一掷千金。 人有了钱,有了权,野心也逐渐膨胀,他拉帮结伙,扯起大旗,将整个码头包了下来,这时候,他一天的努力,值小半个城的流水。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开始向往更大的舞台,买卖官位,手中来去人命无数,此时得翻云覆雨之能,他一天的努力,便可倾一国之民! 柳昔卿从一个不名一文的筑基魔修,到现在成为“暗夜之光”,她的价值,无论对于道修还是魔修,都无可估量。 对很多位高权重的大能来说,别说一个宏景山的魔修,即便是一个州的魔修,都可以为她牺牲,甚至连昂真君、段小蛮等人,也都有了这样的觉悟。至于那些走在死路上的弟子们,无论是麻痹自己,还是崩溃、绝望、斗狠……他们都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暗夜之光”的价值,确实比他们高,为其而死,乃是大义,甚至能当*血用来提升他们的斗志。 “我们愿意为了保护你而死。” “不能白白浪费我们的牺牲,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管我们,以后要帮助更多魔修。” “能为‘暗夜之光’战死,比脉反逆流被道修发现,可强多了。” …… 但柳昔卿本人却从来没这么想过,她看着这座给她提供了数百年庇护和温暖的巍峨之山,心中一片清澄。 这山中的弟子,很多人手上还有她炼制的法宝。有的弟子见到她的时候,会害羞的低头避让;而有的则会冲过来,兴奋到语无伦次;还有的会很小心地讨好她,毕竟她是这山中最强的炼器师。 虽然没有与这些弟子并肩作战过,但这些人在大小秘境中为宏景山收集材料上缴师门,认真完成师父指派的任务,兢兢业业地修炼,将这里当做安居乐业的土壤。 每一个新加入的魔修,都会有前辈帮忙开导心结,就连她刚入门的时候,亦得了师兄师姐许多提点。他们甚至毫不嫉妒,将她当成师父的接班人一样培养。 从那个时候,这座宏景山,便不仅仅是柳昔卿的家,更是她的责任。 可如今,因为她的身份,宏景山已经暴露在道修的眼下,为了保住她一人,他们被迫冲上前线,要用生命为她铺出一条求生的血路。 她何德何能? 她凭什么? 因为伽蓝夜合,它所带来的美好的希望,同时也是备受忌惮的征伐。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弟子去送死。 晏修留给她的黑叶和剑意都无法动用,那么她也只有一个办法,便是…… ※※※※※※※※※※※※ “大师兄,不妨先说一下该如何迎敌吧?”段小蛮适时地问道。 昂真人朗声道:“敌人的数量应该在五百人左右,其中大部分为金丹修士,另有十八名元婴修士,以及一名化神修士,并且已在方圆百里布下了特殊结界,若他们全力进攻,护山结界可以支撑半个时辰,在此其间,以锦绣台为最后防线,向山下设立三道防线。 “第一道为内哨组成的黑锋阵,由素爻洞段小蛮带队;第二道防线由宏景山全部金丹期弟子组成,素爻洞灰熊和隐洞孟天丰带队;第三道由全部筑基期弟子组成,泰直洞尚平真君带队。 “最后便是锦绣台,隐洞袁真君、泰直洞汪齐之、素爻洞文以庭和顾三辩四人负责掠阵,以及最后维持传送阵法开启,将‘暗夜之光’送入癸灵空间。” 台下弟子默然,这一层层防线皆是血rou城墙,每一道防线的突破都意味着前一道防线无人生还。 而此时,天上突然传来了巨响,如平空炸雷,震得所有人双耳嗡鸣。随后整个宏景山震了一震,又重新归于平静。 袁真君看着天空道:“他们开始攻击护山大阵了。” 昂真君露出一抹苦笑,他对台下弟子道:“诸位,护山大阵还能支撑半个时辰,而护山大阵的外面,等待我们的将是地狱,若有不惧地狱者,便随我来吧!” 他挥袖御风,身姿宛若游龙,飞至半空,正要向下冲去—— 昂真君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因为他突然听到神识中传来小师妹的传音。 “大师兄,等等!”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昔卿叫住了他,“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躲过此劫!” “我先部署下去,之后再做定夺。” 柳昔卿便没有再坚持,直到弟子分批下山后,昂真君才回到锦绣台,他依旧是用神识传音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向久朝师兄询问了传送阵的限制,之所以分作三批传送,只是因为癸灵空间的壁垒不够稳定,而不是因为传送阵的容量,若是当传送阵全力启动之时,便是连整座宏景山都能容纳进去。” “我知道,但这不可能,因为癸灵空间的不稳定特性,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崩溃情况发生,都可能会导致整座宏景山迷失在传送中的无尽虚空中。” “我可以让传送变得稳定。” 昂真君眼眸骤然紧缩,他道:“说说看。” “我的灵兽小哈有嗥月之狼的传承,可以运转空间之力,如果将它先传送到癸灵空间,它便可以用神通稳住癸灵空间,届时便可以将整座宏景山都通过传送阵传送过去!”她抓住昂真君的衣袖,“师兄,三道防线的战术不用改变,我们需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现在离传送阵法完成还有将近两个时辰,护山大阵拖延半个时辰,我们只需要撑住一个半时辰,将小哈送入癸灵空间,就可以让宏景山所有弟子都逃出去!” 昂真君迅速运行天演术推演,他闭目道:“在我的原计划中,第一道防线的黑锋阵最多坚持半个时辰,第二道和第三道也能坚持半个时辰,最后的半个时辰,是我来抵挡锦绣台的最后一道防线……即便宏景山都能传送,只怕到了最后,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不,大师兄,你忘了一个人。”柳昔卿低声道,“我也要参加战斗。”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把你暴露在上善盟面前!” “我不是等待营救的公主,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我也是一名元婴修士,”她看着昂真君的双眼,“这是师父留下的山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心血,师父将传承留给我,在此时,亦是我尽职之时。更何况,师兄……” 柳昔卿一扬手,同时祭出两枚令牌。 守夜人之长夜令牌,玄月一脉之长老令牌! “身为守夜人,身为玄月长老,我有责任守护大家,守护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