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楚茂源对于印刷方面的认知基本为零。

    虽然他以前在审计平安地区印刷厂时，曾经在厂长老吴和财务科长的陪同下走马观花地参观过所有的工序，但那时考察的重心在于研判企业成本核算的合理性，并不涉及技术层面的东西。

    而今他的身份不同了。他现在是西南印务带队赴京培训的领队之一，而且独立负责分在民族印刷厂培训的这一拨工人，共二十八名，人数上比老吴负责的外文印刷厂的那一拨还要多。

    当然，上述安排完全是由美方设在北京的总部在此次培训计划中早就决定了的。

    总部来人负责与厂方对接相关培训事宜，但未对楚茂源的工作提出任何具体要求。

    第一天正式上岗培训，楚茂源戴着领队字样的出入证到各小组转了一圈，跟有关部门负责人和师傅们一一见过面后，假装着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的样子，急匆匆地离开厂区，一个人径直回了宿舍。

    北京人客气，说话喜欢用敬语——“您好”、“您来了”、“您请坐”、“您喝水”、“您待着”、“您慢走”......而且声调都明显地往上扬，像真有多高兴似的。完了冷不丁在客人刚要转身离去的刹那间再补上一句“回见啊”，把不熟悉这套礼数的人直弄个措手不及。

    一圈儿寒暄下来，楚茂源觉着比干活还累。

    因为楚茂源对印刷一窍不通，所以根本没办法跟人进行深度交流。客气话就那么几句，说完就没的说了。大家都在忙，楚茂源走到哪儿都不方便过多停留，怕分散别人精力，影响人家干正经事儿。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也没有带队经验，楚茂源真有点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下午怎么办？还像刚才一样到厂里露个脸？这样做有意义吗可是能不能不去呢？如果不去的话，像这样猫在宿舍里合适吗？......还有啊，明天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无形的压力比有形的压力似乎还要大。

    就像有人给了你一枝笔，一张纸，什么都没交待，转身走了，剩下你一个人无助地坐在哪里。

    焦虑。迷惘。

    楚茂源也动过找老吴商量的念头，想想后还是放弃了。从这几天他跟老吴相处的情况看，俩人彼此之间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可以掏心掏肺的地步。老吴因为懂行，所以言谈之中常常显得多少有些骄傲。不仅如此，老吴的某些言论甚至会让楚茂源隐隐觉得他除了炫耀之外，似乎还在暗示着些什么......总而言之，至少到目前为止，老吴还不是楚茂源可以依靠或者商量的对象。

    这时楚茂源突然想起那句老话来——“打铁还要本身硬。”

    楚茂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你够不够硬？”

    渐渐地，楚茂源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自信心的彻底回归让他豪情满怀！

    楚茂源直接越过所有的人来看待这次培训，包括学员，包括老吴，甚至包括外方代表。当他站在更高的层面上来思考问题时，他立刻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晚餐过后，他通知所有学员：“到我房间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