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真正让楚茂源声名远播的是因为参加省审计厅组织的一次业务研讨会。研讨会的主要议题是探讨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审计中的相关问题。

    这次研讨会楚茂源本来是沾不上边的，因为省厅下发的会议通知中对与会人员的身份有明确要求，即：各地、州、市、县科局级以上负责审计业务的领导干部。照此标准，楚茂源并不具备参加会议的资格。

    根据平安地区审计局的实际情况，能够参加此次会议最合适的人选包括贺副局长及企业审计科的两位副科长。贺副局长因故不能与会，那么参加会议的应该是孙副科长和张副科长，或者至少是他们其中的一位。但两位副科长均认为，科里真正对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审计有过比较深入和全面的思考，并且能够从理论上总结出点东西来的，恐怕非楚茂源莫属。因为楚茂源早前写过关于这方面的论文。尽管论文最终没有发表，但毕竟功夫总归不会白费。从务实的角度看，派他代表局里参加此次会议可能更加合适。两位副科长交换意见之后口头请示了贺副局长，贺副局长亦无异议。楚茂源参加研讨会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会议一开始就出了状况。

    主持本次研讨会的副厅长在开场白里刚说完“在座各位都是担任一定领导职务的审计精英”这句话，就见台下一位年轻人举起手来，要求发言。副厅长见状只好停住话头，问：“你有什么事？”

    楚茂源站起身，说：“报告厅长，我没有担任任何职务。”

    “你是哪个局的？”

    “平安地区局。”

    本来事情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如果副厅长肚量大一些，打个马虎眼，那么大家或许也就相安无事了。

    不幸的是，副厅长说出的话硬梆梆的丝毫不留情面。

    “会议文件上不是讲得清清楚楚的么？怎么会弄出这种事情来！”

    这话明显伤人自尊，且有遭人扫兴后打击报复的嫌疑。但楚茂源还算沉得住气，说话也不卑不亢。

    “报告厅长，我只是想说明一下情况。请问我可以坐下了吗？”

    ……

    “实行承包经营责任制以后，国家、经营者和职工个人三者利益之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这个问题副厅长连着问了几遍，没有人主动回答。这时，楚茂源举了手。

    “我认为，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实行承包经营责任制，有利于调动承包经营者和广大职工的工作积极性。其次，通过签订承包经营合同，并确定相关考核指标，将经济效益与经营者和职工收入挂钩，基本明确了国家、经营者和职工个人之间的责、权、利关系，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理念，也是国有企业史无前例的有益尝试。”

    楚茂源的发言赢得一片热烈的掌声！

    副厅长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皱了皱眉，说：“我问的是三者利益之间的关系。”言下之意就是楚茂源答偏了。

    “我已经回答了，三者之间的利益关系就是‘利益共享，风险共担’。只是程度非常有限。国家作为所有者虽然让度出经营权，但仍未摆脱责任主体的地位，经营者和职工在风险担当上相对较弱。”

    “你能否说出三者利益之间的具体比例关系？”副厅长看来不把楚茂源问倒是不会罢休了。

    “国家获得的是投资回报，这个回报可能是利润，也可能是亏损；而经营者和职工获得的是工资报酬，尽管前后者之间存在一定的数额上的差异，但不影响其同质性。工资报酬属于经营成本范畴，而投资回报属于经营成果范畴，两者性质不同，不能进行简单的比较，而且这个比较也没有任何意义。打个比方，假如承包合同规定企业要盈利，结果却亏损了，而企业又不可能不产生工资支出。那么请问，如何进行比较，又如何描述这种比例关系呢？”

    又是一阵掌声，而且比第一次更热烈！

    副厅长有点坐不住了。他不得不换了个话题。

    “请问：如何避免承包企业的短期行为？”

    楚茂源本来已经坐下，他也想听听别人怎么说。可会场上仍然像副厅长第一次提问时一样一片静默。等他喝了口水再抬起头来，却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