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楚茂源和徐小曼结婚之后，就自个儿开了伙，甜甜蜜蜜地过起二人世界来。

    在所有的家务活中，徐小曼唯独不会做菜，但像洗衣服、打扫卫生、整理房间等等这些却是她的强项。她特别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但却能容忍楚茂源某些方面邋遢的坏习惯。比如周末起床后，如果不着急出门，楚茂源常常蓬头垢面的懒得梳洗，该吃吃，该喝喝，一切待吃饱喝足后再说，而徐小曼向来都由着他，也不念叨，也不强迫。表面上这都是些小事情，似乎不足挂齿，但楚茂源却实实在在地从中感受到家庭生活的惬意和自由。

    徐小曼上班的地方离菜场近，因此她还主动承担了买菜的任务。买菜是个技术活，但徐小曼乐意从头学。徐小曼逛菜市场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积累了经验，逐渐演变成老手，不再依赖楚茂源细致入微、面面俱到的叮嘱。他们结婚这一年正是八十年代的最末一年，当地百姓的生活仍处于较低水平，虽然吃rou已不能算是奢侈，但顿顿吃rou而且能紧着吃的人家还为数不多。楚茂源和徐小曼这个刚刚诞生的小家庭，就他俩目前的工资收入而言，除去穿用，伙食上恐怕也就只能达到顿顿有rou吃但还不能紧着吃的程度。正因为经济条件有限，楚茂源在厨艺上谈不上有任何压力，他在单身时练就的那两下子功夫完全能够满足现实的需求。而在除了吃喝之外，独立自主的生活更是给他们带来了妙不可言的幸福感。

    楚茂源的工资都交给徐小曼集中管理，由她负责统一支配。但徐小曼也没有节省的观念，平常难得有钱存下来，因而他们几乎是标准的“月光族”。徐小曼大概由于父母经济条件好，心里存有依靠的幻想，所以一点儿没有建立起危机意识，花起钱来不仅大手大脚，而且大刀阔斧，常常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在这一点上，徐小曼和楚茂源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徐小曼除了舍得吃而外，每次发了奖金不是张罗着给楚茂源买这就是买那，买完楚茂源的再买自己的，而且尽量往好的买，要是不小心把钱花光了就不买自己的。楚茂源的工资本来就比徐小曼要低很多，而他又受了徐小曼的厚待，在如此大气的老婆面前，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不过，徐小曼终究是徐小曼，楚茂源毕竟还是楚茂源。他们虽然已经结婚，表面上不分彼此，但因为双方都有各自不同的原生家庭，客观上当然会有不同的感受和想法。徐小曼是富家千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她表现得潇洒自如一些不足为奇。楚茂源就不同了。他还有个乡下的老母亲需要赡养，而且在她将来百年之后，他还得承担起儿子的责任，尽安葬老人的义务。就像楚茂源为父尽孝一样，同样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想到cao持父亲后事时的种种不易，楚茂源心里就发虚。而且最最折磨人的，是他根本无法预知这一天何时到来。

    楚茂源不定期地回到槐树湾村去看他的母亲。每次他都会带上十来斤上好的猪rou，临走时再给她留下一些零用钱。从物质上说这些对她已经足够，因为她份下还有田地租给别人种，口粮有余。

    说起来也怪，父亲过世后，楚茂源不再像从前那样怨恨他的母亲。可能他已经意识到，母亲再怎么不好，对他总有生身之恩。假如没有母亲，就不会有他楚茂源来到人间。父亲说走就走了，就在眨眼之间。说不定什么时候母亲也会突然离去，剩下他孤身一人，从此天人永隔，再也无法相见。

    所以赡养母亲对楚茂源来说并不存在情感上的问题，而且也在他和徐小曼的能力范围内。

    他忧虑的是将来如何给母亲一个体面的葬礼。

    父亲去世时，楚茂源既没有思想上的准备，也没有物质上的准备。现在对于老母亲将来的归宿，他已经作好了思想上的准备，就差物质上没有着落。他总不能再像前一次一样，等着徐小曼和她的家人，还有秀兰姑妈和表哥张超，以及组织上和单位同仁等等各方的支援和帮助吧？父亲去世是猝不及防，也是他人生中头一次担当和经历的重大事件，加上他那时还是单身，基本上和孤儿无异，所以再怎么狼狈和尴尬都算情有可原。现在不同了，他已经成家立业了，万一那个他不愿见到的时刻不期而至呢？

    以上这些都是楚茂源心里想的，他不可能把问题摆上桌面，和徐小曼商量。对徐小曼而言，他索取的实在太多了，——从办理父亲的丧事，到结婚打家具，到装修新房，到置办酒席......徐小曼就像他的出纳，有多少需要就找她拿多少，而她从来没有对他发过一句怨言！他怎么好意思再增加她的思想负担呢？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楚茂源苦苦思索之下，竟想出一个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