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又过了一段时间，案件终于有了最终的结果。楚老三、冯大庆，还有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因犯盗窃罪被判了刑。法院的布告贴在墙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表明，楚老三是主犯，以他为首，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冯大庆也是主犯，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其余几个为从犯，分别被判处三至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要知道，二十年刑期已经是有期徒刑的极限了，再往上就是无期徒刑，无期徒刑再往上就得枪毙了。也就是说，楚老三犯的罪之大，差不多点就让他脑壳搬家了。

    他们盗窃的那些铝锭到底有多值钱？怎么能判那么重的罪呢？其实这铝锭并非纯铝，而是铝合金件，是用来制造飞机零部件的。确切地说，是飞机轮毂。楚老三们盗窃的是半成品件。长期在厂区内到处转悠、熟悉每个旮旮角角的楚茂源大致有些印象，那些圆滚滚的东西被打磨得一纯地铮亮，一排排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某车间的木架子上，非常醒目。

    与楚茂源他们那些盗割金属线束的小毛贼相比，楚老三们干的可谓是大手笔。后来有人描述，说他们是撬开车间窗户爬进去，多人配合作案的。他们吃了豹子胆，盗窃数量特别巨大，也不在本地销赃。凭这些，说他们是江洋大盗一点也不不为过。

    紧接着是宣判大会。宣判大会是在军工厂的大礼堂举行的。

    楚茂源对这座新建的大礼堂非常熟悉，因为他们经常跟在大人背后混进去看电影。偶尔身上有钱的时候也会买票理直气壮地进去看，只不过那会儿很少具备这样的条件。有时候放热门影片，厂里和四邻八村的人来看的多了，查票就格外的严格，实在混不进去了，就守在门外，等影片放了一多半，查票的人撤了，才勉强挨进去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后面，越过无数人的后脑勺努力朝大荧幕方向看，看不见听几句台词或者趁散场时瞅一眼滚动的演职人员表，这就算看了场电影。

    正因为大礼堂的门槛儿高了，进去不那么容易了，楚茂源就特别怀念起军工厂建厂初期的露天电影来。虽然看露天电影也讲身份，厂内厂外有别，但像楚茂源这些时间富余精力过剩的农村半大小孩儿，紧贴着最外一圈厂里人的椅背儿谋个好位置是没有问题的。那时候一般都能幸福地看上整场的电影。村里的大人们即使兜里有钱也白搭，来晚了就得往后站。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迷惑，何不弄把椅子也坐着看呢？那可不成。这里有两个问题：一是村里到工厂即使再近，也有相当的距离，要搬把椅子或凳子显得太做作；二是一个农村人夹杂其中，与周围的人无论在穿着还是长相上都显得格格不入，不要说你自个儿会觉着不自在，就是那些鄙视的目光都能把你给融化了。头一个问题显然不是主要问题，后一个问题才是根本。这就叫身份和差别。

    不过若干年后楚茂源还是有机会坐到了这些人中间，并且经历了一段朦朦胧胧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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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判大会结束后，楚老三、冯大庆和其他几个盗窃犯被武警一一押上大卡车，脖子上挂着写着他们耻辱的名字和所犯罪行的牌子，低着他们锃亮的光头，开始了下一站的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