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儿子春生的降临既了却了楚汉明的夙愿，又完全应验了算命先生的预言。对算命先生的话，楚汉明从起初的完全不信，到后来半信半疑，至今因其全部应验，不信都由不得他了。至于为何在算命先生的预言中没有提到大妹，如果理解为“有和没有一个样”，那么算命先生的整个预言就毫无瑕疵了。楚汉明领悟到这个层面，就不得不惊叹命运的神奇安排：世上之人多到难以计数，世上之事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但是，每个人无疑都走在自己永远无法预知却是早有预备的路上。就像在无垠的宇宙中，每颗星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和轨道一样。

    值得庆幸的是，楚汉明的人生道路上除了荆棘和坎坷，亦有鲜花和光明的伴随。

    到了春生满月的时候，小弟楚汉超一家来了，带着他们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八斤和小儿子国生。八斤就是楚茂怀，国生就是楚茂清。八斤五岁了，大人一放手就到处乱跑，而国生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

    二妹秀兰带着她的小儿子进生也来了。进生大名叫张超，和楚茂怀同岁，都是***那年生的，但出生在年尾，所以楚茂怀是他的小表哥。秀兰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膝下有两男一女。

    大妹楚秀英将永远缺席楚家的团聚。因为在饥荒时期生病，秀英未能幸存下来，丢下四个儿女撒手人寰。梅家人对秀英的娘家舅依旧热情，礼数周全，只是他们的笑容时时难掩悲怆落寞之情。几个孩子跟他们的舅舅平时相处的机会不多，跟他在一起感觉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楚汉明此行是来报喜的，未曾想到梅家会遭此变故，他的大妹秀英与她的亲人们已天人两隔。他同梅家人一起掉眼泪，和梅家人互相安慰。最后，他主动对梅家父母和妹夫说，如果他们想再找个女人来一起照顾年幼的孩子们，作为秀英的娘家人，他表示能够理解。

    犹豫再三之后，楚汉明终究没有说出他的来意。梅家人也以为秀英的哥哥只是寻常的走走亲戚，加上一见面就不可避免地谈起秀英离世的沉重话题，梅家人压根就没有心思再往别的方面想。楚汉明在匆匆离别的那一刻，他心里想，此生怕是不会再来梅家庄了。

    幺妹楚秀云倒是好好的，这次却也没有来。楚汉明去到林哨村的杨家，跟幺妹一见面，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头。幺妹对哥哥的到来出乎意料的冷淡，完全没有那种兄妹久别重逢的热乎劲。楚汉明说什么，她都是心不在焉地应着，一副漫不经心事不关已的样子。楚汉明就觉得特别没劲。妹夫杨老二看不过，就赶紧招呼楚汉明喝酒。楚汉明心里不痛快，端起碗就喝。他本来就不胜酒力，很快便喝醉了。

    楚汉明在一阵争吵声中醒了过来。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楼下传来的声音特别清晰。

    “他生儿子了不起啊，还要我去恭喜他啊！”幺妹的话不堪入耳。

    “他是你哥呢。”杨老二竭力压低声音。

    “我哥咋啦？他想过谁的苦处？”

    “你有苦处关你哥啥事嘛。”

    “咋不关他事？他要不把我从县城弄回来嫁给你这个倒霉鬼，我何至于过这样的苦日子？。。。。。。”接下来是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我告诉你，你以后离他远点。他成分不好，我们可是响当当的贫农哩。连我嫂子都要和他划清界限的。。。。。。”

    “。。。。。。”

    楚汉明好歹捱到天蒙蒙亮，招呼也不打就回了槐树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