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枕戈待敌，瘟疫之仆
装载着各种战略物资的马车络绎不绝的从各地驶来，角鹰兽和银飞马不时划空而过，带来了来自月语森林各地的消息，抑或将前哨营地的消息传回精灵王廷。 确定了在月光林地前哨与恶魔大军决一死战的方略之后，精灵国度自数百年前巨龙战争以来，首次开始全力备战，月语森林之中的每一个智慧部族全都行动起来，禁止砍伐树木的规定被临时取消，具有精灵风格的铁匠铺终曰炉火熊熊，锻造出大量的钢铁的箭簇、枪尖和弯刀，这些武器上面没有原本为精灵所酷爱的精美纹饰，但是却显得更加简洁实用，锋刃上反射出渴望鲜血的凌厉光芒。 尤尼肯菲泽尔德武技大师和秘箭手拉瑞月弓两人几乎放弃了睡眠，监督着野熊人和半人马工匠加固前哨营地的防御工事，用原木和粗石搭建的拒马鹿砦封锁了通往月光林地的各条道路；层层叠叠的栅栏宛如无数条青绿色的长蛇围绕在营地的最外围，绿叶咏者亲自率领德鲁伊们为这些栅栏加持自然魔法，让它们具有一定抗拒火焰和自我修补的能力。 月光林地前哨之中也同样是一派繁忙景象，仁慈咏者和生命女神神殿的牧师们已经全部赶来，正在大量调配具有抵御深渊气息侵蚀和治疗疾病能力的生命圣水。这些圣水随后被花妖精们装到小型陶瓶里面，分配到准备参与守卫月光林地的每一位战士手中。 面对传奇级的恶魔主君和规模高达十万的恶魔大军，再多的准备也算不上过分，古老的月语森林爆发出惊人的战争潜力，力量每时每刻都在增加。 然而随着大乌鸦侦察兵送来的情报越来越多，李维史顿心中已经勾勒出一幅恶魔大军向着月光林地蜂拥前进的可怖景象，这让他心中的忧虑与时俱增，甚至在脸上努力构筑出来的沉着冷静的面具都渐渐难以掩饰。 月语森林的精灵国度已经在全力备战，然而月光林地前哨的防御力量却依然显得十分薄弱，这次准备入侵月语森林的恶魔大军规模空前庞大，即使是光耀之都菲尔梅耶那样被高墙壁垒和碉楼垛堞所拱卫的坚固城市都会忍不住为之战栗，就不要说月光林地前哨那些原木搭建的围墙和瞭望塔了，没有足够强大的魔法阵列保护，它们甚至很难撑得过恶魔大军最初发动的那几轮试探姓攻击。 焦虑不安的情绪让李维史顿即使是到了深夜也难以入睡，营地之中彻夜忙碌的嘈杂更是加重了狮鹫领主的失眠症状，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决定放弃入睡的希望，穿上衣服爬起身来。 侍从骑士格伦沃姆抱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佩剑，躺在门外用干凤尾草铺成的床榻上睡的正香，李维不免对此感到有些嫉妒，心中油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感慨。 做一名骑士真的很简单，哪怕是想要做一名真正的骑士也不困难，只需要遵循骑士箴言的指引行事，而且效忠领主和国王就行了；如果成为一方领主的话，那么在加上将自己的领地和领民的安全纳入考虑范围，就已经是足够了。 李维一度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向史顿骑士大人那样的下级骑士，就已经是人生的最高梦想了，至于成为像是莱恩子爵老爷那样的实权领主，根本就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偶尔有过那么一丝奢望。 然而李维现在却已经身为亚瑟王国全境守护者和狮鹫骑士团团长，而且不是虚衔，而是名副其实的重臣之首和摄政王。亚瑟王国虽然只余下北境郡的半壁江山，但是诸多繁杂事务比和平岁月更要千头万绪，让出身平凡的李维只感到应接不暇。 狮鹫领主崛起于北境郡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虽然军事力量已经比原本镇守北境的安斯艾尔伯爵更胜一筹，但是还没有构筑出属于自己的政治班底。所以他必须倚靠那些熟谙政务的王都贵族，才能维持残破凋敝的亚瑟王国继续运行下去，并且积攒力量，准备抵御和反击恶魔大军的入侵。 与此同时，李维史顿还必须将亚瑟王国的大权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让那些王都贵族只能竭尽所能的贡献出自己的能力，共同度过艰难复兴之路的旅程。 这绝对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并不比在一根细钢丝上跳舞更加简单，与那些王都贵族妥协，让出部分权力或许容易，但是李维却不得不独自坚持下去。目前维系着亚瑟王国的力量就是北境之曙光的威信，就是他战无不胜的显赫声名，如果那些掌握了一定权力的王都贵族在做出一些胡作非为的事情，那么已经风雨飘摇的亚瑟王国就真的要彻底灭亡了。 脚步继续向前，李维所经过之处，无论是精灵、野熊人、半人马还是其他种族的成员，都向着他毕恭毕敬的弯下腰去。这段时间里，狮鹫领主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月语森林每一个居民的耳朵，不过李维可不是很确信他们是否真正认出了自己。尤其是野熊人和半人马这些与人类相差较远的种族，判断面貌经常会出现很多误差，不止一次将年纪相仿、但是容貌没有丝毫相像之处的格伦沃姆误认为狮鹫领主。 反正李维也很难辨认出那些半人半熊和半人半马的脑袋究竟有什么区别。 李维继续前行，离开营地，离开篝火带来的光明与嘈杂，漫步走进树影幢幢的森林之中，林间轻响回绕耳际，李维听得出其中有淙淙溪流淌过石板河床，有树叶在风中微微摇曳，也有某些夜行动物的低吟和轻吼。对于独行人来说，夜幕下的月语森林并不是那么安全，哪怕是熟悉森林的德鲁伊也是一样，不过李维却并不畏惧，因为他很自信自己完全可以应付任何突发事件，同时也希望森林宁静的能够帮助自己平抑焦躁的心情，做出更加正确的抉择。 在这种地方与三位传奇级恶魔主君率领的十万恶魔大军决一死战，是否有些太过不理智了？李维扪心自问，同时下意识的咬紧牙关。“我应该迅速从这个漩涡之中脱身离去，返回北境，凭借目前北境郡进行的战争准备，应该比月语森林更加容易抵抗恶魔的入侵。”他的双眼闪着犹豫不决的光芒，前行的脚步和心情同样沉重艰难。 这个想法无疑非常诱人，王国使团想要脱身并非难事，只要明曰一早随便找个借口，骑乘狮鹫踏上归途，说不定还能够赶得上在绿堡与弗莱希尔公主在红热的壁炉前共进晚餐。至于精灵一族随之而来的愤怒和报复的可能，在恶魔大军即将压境之际，恐怕也不必多加考虑了。 如果真的是一位老谋深算的政治家，比如星辰导师萨次恩赫尔或者强种大公劳尔亚当斯，面对这样的局势根本就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精灵一族虽然在巨龙战争之中曾经是人类诸国度的盟友，但是那点并肩作战的情谊，却在月语森林几百年的闭关锁国之中早已抹消殆尽。 “回家……”这个词汇实在是太过甜美和温暖，以至于李维史顿在温和的晚风之中竟然不可遏止的打了个哆嗦。然后他突然警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一反常态，背弃盟友？玩弄手段？这根本不像是他会考虑的事情！现在月语森林的局势确实极为严峻，但是会比千米急降老爵爷火山口的时候更加危险？会比率领部队血战冰壁长城的时候更加艰难？会比王都菲尔梅耶沦陷的时候更加绝望？ 即使是在那些时候，他也从未升起过退缩的念头！ “因为我是一名骑士啊。”李维轻声告诉自己，原本烦躁不安的心情突然沉静下来，“怜悯弱小、扫除黑暗、无所畏惧！只要坚持信念，就没有任何邪恶力量能够让我俯首，哪怕黑暗降临世界，哪怕身陷恶魔重围，我也将与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用生命践行骑士的箴言。” “真是个顽固不化的石头脑袋。”一个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陌生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沙哑刺耳宛如砾石相互摩擦。李维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之中醒来，右手闪电般挪到腰间的骑士剑剑柄上。“是什么人在那里？”他向着黑暗的灌木丛之中沉声喝问，同时暗暗后悔，耳朵已经听不到月光林地前哨营地传来的嘈杂声，自己今晚确实走得有些太远了。 “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伟大的深渊君主茵陈的忠诚仆人，凡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随后一个身穿破烂长袍，戴着兜帽，宛如骷髅一般枯槁瘦削的身影从阴影之中走出。李维立刻皱起眉头，因为随着那个人影的出现，空气中立刻充满了腐烂尸体的恶臭味道，虽然不是很浓，但是依然让人感到有些反胃。 “告死者？”李维下意识的喝问，同时骑士剑发出铿锵一声轻响，迅速从剑鞘之中滑出。这些错误理解长眠导者教义的家伙一向与所有生命为敌，起码李维并不认为自己和他们之间存在任何谈判的可能。 只有一战。 看着狮鹫领主做出警惕的反应，那个人影却好像是受到了污蔑一样向后退了一步，嘶声回答，“我可不是什么告死者！凡人，我所敬拜之神祗乃伟大的茵陈萨麦尔陛下！” 这是那个人影第二次重复这个名字了，李维总算想到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过，“瘟疫主君？你是瘟疫主君的爪牙？” “是伟大的死亡之神、疫病与毒药之主茵陈萨麦尔！”那个人影气恼的尖叫起来，同时掀开了兜帽。李维不禁身体为之紧绷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那个人影的面孔肿胀青紫，脓血四溢，根本就和腐尸没有什么两样。 对于李维来说，深渊恶魔主君的爪牙和告死者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两样，反正都不是他觉得能够沟通的对象，没等那个人影做出其他举动，骑士剑上猛然燃烧起炽烈的银白色牺牲斗气光焰，随后李维用力挥下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凶猛的光弧。 那个人影赤手空拳，但却十分反常的没有后退，而是怪笑着迎了上去，燃烧着银白色斗气光芒的剑锋轻而易举的撕开了那身破烂脏污的长袍，但是切入**的感觉却十分怪异，让李维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根本不像是砍在活人的躯体上，反而像是砍在了一把枯槁坚韧的骨头上面，反弹的力量让李维的掌心都感到隐隐作痛。不过那个人影显然也没想到牺牲斗气对于他的身体杀伤力居然如此之大，随着一声怪异的破裂脆响，人影蹒跚后退，同时发出了嘶哑痛苦的怪叫。 这声怪叫显然是某种约定的暗号，紧接着树影摇动不休，宛如死而复生的行尸走rou般模样的家伙不断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空气之中的腐尸恶臭顿时成倍增加，让李维只好捂住自己的口鼻，向后退开两步，背靠着一株老橡树站定。 “凡人，向茵陈陛下的神威颤抖吧！”刚刚受创的那个人影嘶声叫喊着，李维游目四顾，想要找到对方的踪迹，但是这些家伙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让他有些分辨不出来。 “颤抖的应该是你们，恶魔的爪牙，月语森林不欢迎你们，还是回去深渊地狱的老家吧！”李维口气强硬的回答说。 他的回答换来了一阵嘶声怒吼，那些腐尸一般的人影纷纷伸出漆黑的双手，向着狮鹫领主围拢过来。随后战斗又一次展开，银色的剑光与漆黑的魔爪相互交击，发出的声音居然像是钢铁相撞。大橡树保护住李维的背后，让他可以全力应付从前面和左右攻击而来的人影，骑士剑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剑光，不时深深切入那些人影的身体，带起一声惨叫和些许脱落的黑色碎片。 茵陈仆从的数量在十个以上，动作不算很快，但是彼此之间配合不错，而且力大无穷、悍不畏死，让李维应付得十分艰难。不过这与狮鹫领主并没有使用魔法辅助自己战斗有关，如果他施展出闪电术或者火球术，现在应该已经将其中几个家伙打倒在地了。 让狮鹫领主有所警惕的并不是这些已经冒出头来的家伙，他们的身体极为坚韧，力气也比得上兽人或者角魔，但是实际上战斗力却并不很高。他们的攻击方式实在是太过单调，而且没有其他什么异能……“不对！”李维突然感到脑袋有些眩晕，他随即醒悟过来，左手召唤出一团温和的白色光芒，那些人影本能的尖叫着向后躲避，不过这团看上去很像是神圣魔法的白光却并没有让他们感到痛苦。 “真是狡猾，居然用腐尸的臭气来掩盖散布疫病的能力。”治愈术的白色光芒之下，李维本来有些发青发白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同时他也不再掩饰施法能力，将骑士剑狠狠插在了脚下，右手同时召唤出一道强烈的电光。 “藏头露尾的家伙，出来吧！”他向着阴暗的前方冷冷开口，“通过这些根本没有生命的死物与我交谈，是害怕与我面对面的时候，被我认出你的模样吗？” 阴影之中最开始只有沉默，不过那些人影则是停止继续无用的进攻，像是一群傀儡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在李维有些不耐烦继续等待，准备将手中的电光投向前方的时候，那个嘶哑的声音从那里响了起来。 “你果然拥有不一般的力量，凡人。”黑暗开始蠕动变形，渐渐形成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庞大的怪物，“我的隐身魔法应该不会被普通的力量破解，那是茵陈陛下赐予我的能力！” “在我看来，你的隐身魔法还比不上暗影刺客的潜行能力呢。”李维一面说，一面将探查术的视野切换成普通视野，那个家伙的实力相当强大，身体上泛着一片预示着危险的血红色光芒，让李维感到双眼有些难以承受。 “你的傲慢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够展示一下了，凡人。”嘶哑的声音显得有些愤怒，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我手下那些活尸士兵就让你应接不暇，你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茵陈陛下的忠实仆人相比！茵陈陛下对于你们的顽抗已经很反感了，既然你能够抵抗来自另一位陛下的精神控制，那么就只好让你去死了！” 一声大乌鸦的怪叫宛如利刃一般穿透夜色，那个嘶哑声音的主人一开始并没有留意，还在朝着李维大放厥词，然而他随后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不同寻常的呼啸之声。他立刻转身想要抵抗，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一把闪烁着无数星辰光芒的巨剑当头落下，破开那个家伙身上层层叠叠的魔法防护，砍断他匆忙间伸出来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然后继续向前，直到深深切入枯槁衰败的胸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