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幽雪
李鱼儿与钟离无妄到了四通城的山海会宝行，任海澜已在院中等着他们了。 钟离无妄原是想陪着李鱼儿去见墨家主，任海澜淡淡调侃道：“你进去算怎么回事？”他素来对任海澜敬重，不敢在她面前耍无赖，只好无可奈何看着两人手挽着手向大厅走去。 和李鱼儿猜测得差不多，墨荆阳对墨天机与嫦苏樱结道侣之事，并没什么意见，他觉着儿子大了，应该是有自己的主张，他又素来了解墨天机的性子，不是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开口，既然已开口，心里恐怕是早定下。 唯一的难处，自然还是担心墨天机的母亲王夫人。 墨荆阳说得客气而委婉，只道为人母者，难免诸多cao心。任海澜和李鱼儿对望一眼，皆知是因为嫦苏樱是权州云城大小姐的身份问题，李鱼儿略略解释了几句，又看向任海澜。 任海澜会意，向墨荆阳道：“无妨，还有三年的时间，一切可从长计议，我最近得了一匹宝相花云纹地锦，我也好久没同仪琳说说话了，待此处事情了结，便前往府上拜访。” 任海澜说的仪琳自是墨荆阳的夫人，看样子，两人关系不错，李鱼儿稍稍放了点心。嫦苏樱与墨天机结道侣之事，就此告一段落，李鱼儿也起身告辞。钟离无妄本是要黏着她一同去镜月湖，却是被任海澜叫住，只说有事商议，也只得作罢，他只好干瞪眼看着李鱼儿从容不迫却又动作迅速地御剑而去。 回到镜月湖，已是傍晚，李鱼儿在屋里点起了灯，好让两个徒儿都知道自己回来了，随后她走出屋子，来到湖畔眺望远处，嫦苏樱的狸满屋和墨天机的天机冶庐各自亮着灯，窗上各自模糊着剪影。这两人关系近了一步后，看来反到都害羞起来。 李鱼儿飞掠到湖中，头脑放空，发了一会儿呆，心中倍感温馨，星空在她脚下摇曳，抬头看去月将圆，她突然想着下个月就是中秋了。那时叶阳柔德应该就要使用狩天弓盗天狼星之星气太乙，她心中感叹着这位其实可以算得上是她师姐的书琉璃，可真是个人才。竟然可以想出这种不用太乙神式就能强行引动星气的法子。 不用说，云城祭坛上，原本以为是嫦青娥布的太素璧雍阵其实是出自书琉璃的手笔，那个太素璧雍阵的作用不是观星不是用来施展太乙神识，而是藏了一个混沌，亦如她在百花门香雪梅岭藏的那个。 她后来听嫦苏樱讲起那天情景便猜到了，那日叶阳柔德金丹大成，云从恼怒之下不顾一切催动邪功想借狩天弓之力射穿太素璧雍阵，毁坏那个馄饨空间。那个阵他曾经划去过，但却并没能消除术法，所以他揣摩多年，觉得狩天弓应该可以毁去，实际上他也猜对了。而他之前这么着急找狩天弓器灵，也是因为感应到叶阳柔德即将结丹。 就在危急时刻，带着主角光环的叶阳柔德自是从混沌中破出，其实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叶阳诚，只是叶阳诚才出来便看见云从怒掌拍向叶阳柔德，所以替他挡了一掌，随即飞出老远去，被叶阳如意带来的修士抬下去疗伤了。 之后，才是李鱼儿和钟离无妄赶来看见的，叶阳柔德与云从抢弓对峙的一幕。 李鱼儿不断回忆着那日发生的一幕幕，想着狩天弓，又想到郭四娘的妖吟，其实在那天她便已经有了如何毁弓的头绪，只是……这恐怕不容易达成，除非郭四娘的妖吟够强。 她这么想着心中一动，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湖上。 再度出现的李鱼儿，已是通过隐藏在月亮山某处的须臾法阵来到了卸龙山。 卸龙山往西的山脚下便是九宫天城玄武妖君的地盘，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想着要不要下去一探究竟，便听到了悠扬的吟唱声。张开心识，山脚下黑气中赫然是一群黑压压的蝙蝠，蝙蝠之上有一黑衣白发女子赤足站在蝙蝠群上唱歌。 她的肤色与她的发色一样苍白，白色眉毛下是一双暗红色的眼睛，脸上数道青纹，不是郭四娘又是谁。她背后是黑色的蝠翼，随着她婉转的吟唱时而张开时而合拢。李鱼儿想起她人类时的样子，细致干净耐看，似乎和她从前所见动漫影视剧中的蝙蝠精蝙蝠妖不太一样。 其实在东方文化中，蝙蝠很少以妖的形象出现，而且是镇宅图腾中必不可少的吉祥图案，据说是蝠与福字同音，家宅飞入少数的一两只蝙蝠，甚至被视作财气入宅的象征。而八仙中的张果老也据说就是千年蝙蝠修成的。据说蝙蝠修行千年浑身会化作白色，化作白色的蝙蝠继续修行就能证道成仙。 眼前的郭四娘是妖不是仙，她那优美的吟唱，摄人心魂，听着让人十分不安，不大一会，云城昭武关内，一阵sao动，随即飞出一道身影，却是细辛。细辛来到半山腰，似是有妖气阻挡，他眉头一皱，竟还是往山脚下进了一些距离才停住。 郭四娘一张蝠翼笑吟吟飞上来道：“幽雪参见少君，少君流落在外多时，君上甚为想念，还请少君速同幽雪回去。” 细辛冷冷盯着她道：“我不是什么少君，你究竟有何企图？” 郭四娘道：“少君还在责怪君上么？当时小辛夫人怀有身孕，君上并不知情，所以才让少君流落在外。原本四娘早该带少君回去的，可惜当时四娘尚有要事在身。” 细辛冷笑道：“夫人？巨门小丁不过是个女奴罢了，你们蓄养人奴，不过是为了生养各种半妖。”李鱼儿心中叹气，以她对古刹国以及九宫天城的了解，巨门与小辛皆是代号，巨门是指九城中的二黑巨门城，辛在天干中排第七位，相当于数字编号，所谓的小辛夫人，说穿了也就是巨门城的七号女奴，只是因为生下了细辛，才被称了一声夫人。 郭四娘飞近他道：“半妖有何不好，若否，少君如何能在这等年纪就问鼎金丹？”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声龙吟，细辛的剑与他的人一样，尖锐锋利，更像是刀而非剑。郭四娘似早有所料，闪身避开退回道妖气缠绕的安全处道：“少君若不肯来，那四娘就只好唱歌给少君听了。”说罢，吟唱声又想起，细辛想要上前，却是难以前进半分，他猛然手腕一抖，将水龙吟飞出，水龙吟凌厉飞向郭四娘，却无济于事。 闪开飞剑后，郭四娘笑着开口道：“少君若能改练妖丹，自然便可往前。”她说话间吟唱声并未停止，她身后竟然传来整齐划一的吟唱，那妖气在吟唱声中更盛了，细辛握回水龙吟，被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郭四娘又笑道：“少君若有心助云城，那可就要记住了，若云城不能进一步，天城可就要进三步。云又怎么逃得出天呢？” 说话间那悠扬的吟唱声陡然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脑内突然响起的尖锐刺耳之声。 李鱼儿只觉心口开始微微发热，是钟离无妄来了。 钟离无妄人未到，赤鲤剑发出耀目的红光向郭四娘刺去，随即水龙吟盘旋而至，双剑合璧十分有默契。郭四娘或者说郭幽雪从容闪避着，那尖锐声更是刺耳，细辛的身形不由一晃，水龙吟虽然厉害，但细辛的五行是**而非阳水，所以驾驭起来还是有些吃力。钟离无妄在与他交错之际，扶了他一把，剑锋一转，用赤鲤剑帮他稳住了水龙。 细辛往向钟离无妄，钟离无妄朝他点点头，两人剑势一变，又作一番新气象，小小赤鲤竟似化作了北冥之鲲，在大海中掀起惊涛波澜。 只是郭幽雪占着主场优势，虽然收敛住了笑容，但仍旧没有颓败的迹象。细辛的额头已是冒出细小的汗珠。钟离无妄神色一沉，身形与细辛再次交错之际，交换了下眼神，霎时，两人剑势更盛，似是极招上手，就在郭幽雪严阵以待时，两人却借着这璨然一击齐齐后退了。 郭四娘愣了下，随即笑着喊道：“三日后，幽雪定会再来造访。” 尖锐声收去，又换做悠扬的吟唱回荡在卸龙山下，让李鱼儿有种四面楚歌之感，只是这妖歌比楚歌更有实质性的杀伤力。 心口的微热略降，却没有退去，她知道钟离无妄就在身后不远处等她，细辛早已离开，只剩下他在等她。 李鱼儿吸了口气，在钟离无妄身边缓缓出现，钟离无妄微笑地看着她问：“师妹有何指教？” 李鱼儿道：“琴可破之。” 钟离无妄道：“琴琴身在云城，但琴弦在狩天弓上，师妹的意思是要将琴弦取下么？” 李鱼儿道：“破此妖吟别无他法。” 钟离无妄道：“哦，那就不是如师妹所愿了？” 李鱼儿并不否认，只是淡淡道：“你们若是觉得还有别的办法，尽管一试，但对方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三日后云城十二关要是守不住……” 钟离无妄道：“实在没有办法，不是还有你在么。” 李鱼儿看了他一眼，又一次被他的皮厚弄得不知说什么好，她只好转身走，钟离无妄紧步跟上道：“我跟你一起去镜月湖。” 李鱼儿想了想，即使自己现在在他面前消失，凭借着一夕白的感应，很可能会被他找出须臾阵法的位置，无奈只得同他一起飞回镜月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