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浅缘深
穆挽和修和快到百草堂门口的时候,几个人拦住了他们。这些人朗修和认识,从前他们也总是来找jiejie。 穆挽拍拍朗修和的肩膀,对他说,“修和,你先回百草堂,晚上再让绯衣做些好吃的,jiejie晚点再回来。”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朗修和点头答应,看着穆挽和那几个人走远。 同一时间,澹台颉月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离开。 白鹤侯府。 宽敞的大厅里依旧摆着那对古老的三彩瓷瓶,或许在这偌大的白鹤侯府里,只有它们无声无息地见证了这个家族的秘密。 堂上坐着的,是如今的白鹤侯爷,慕容骁。他端坐在堂上,沉着一张脸看着穆挽。 “在外面那么久,该回来了。” 穆挽说,“找到靖雪之前,我不会回来。” 慕容骁似有怒意,“你是我白鹤侯府的掌上明珠,身份不比寻常人家的姑娘,如今你已经是待嫁年华,怎容你成天在外胡闹!” 穆挽冷笑,“那么就请父君,抛弃我好了。” “放肆!”慕容骁勃然大怒,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猎犬龇着牙。 穆挽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他也曾是一个慈蔼的父亲。她继续说道,“父君难道做不到吗?当年您不也抛弃了靖雪吗,如今再抛弃一个我又有什么难?” 啪—— 时间仿佛骤然停止,穆挽的脸上显现出清晰的指痕,慕容骁的手还僵硬停留在半空中。就连慕容骁也不敢相信,他伸手打了穆挽。“阿芙…”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并没有让穆挽觉得委屈,因为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那句阿芙,“阿芙?别叫我阿芙,您的阿芙早就死了。” “阿芙,我…” “父君觉得对不起吗?别假惺惺了!父君,不就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 穆挽捂着脸看着慕容骁,她的眼里是慕容骁不懂的,那种历经生死后的,哀凉。哀己不幸,哀父不亲。 这让慕容骁心口如受重击,他脚下一个踉跄。 穆挽说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告辞了。这偌大的白鹤侯府何等不凡,不是我能待的地方。” 穆挽说完立即离开,甚至没给慕容骁再说一句话的机会。她拐过廊道,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就站在廊道的尽头看着她。陪在孩童身边的,是碧玉年华的女子,女子的长相和穆挽竟有五分像。 慕容挽榕抱着慕容挽樱的手懵懂问到,“jiejie,她是谁啊?” 慕容挽樱看着穆挽说,“她是你大jiejie,快叫jiejie。”慕容挽榕很听话的弯腰叫了一声jiejie。慕容挽樱解释道,“他是挽榕,jiejie走后第二年,娘亲才生下了他,所以jiejie可能不认识。” 穆挽看了二人一眼,说,“知道了。” 穆挽蹲到慕容挽榕面前,握着他一双小手说道,“挽榕,要好好听你jiejie的话,长大以后好好读书,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知道吗?” 慕容挽榕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说,“嗯!挽榕一定会成为男子汉!” 穆挽与他们并不是一母所生,但慕容挽樱的母亲与穆挽的母亲是表姐妹,所以穆挽从前与慕容挽樱还算亲近。 穆挽又对慕容挽樱说,“好好照顾他还有姨娘。”穆挽说完转身离开,即便听到背后挽樱叫她jiejie,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路过庭院的时候,穆挽远远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老秋千架,她仿佛看见两个女孩儿坐在秋千上一起荡着秋千飞向天际,去抓住飞翔的自由。 而这些,只是散落在时光里的一块记忆碎片。但是那些记忆碎片里的笑声,却顽强的穿过十年的时光,清楚的在她耳畔回响。她的眼圈莫名有些红润。 穆挽站在侯府门口搓了搓手臂,好冷,要快点回家才行,家里还有绯衣和修和等着她呢。 穆挽刚走下侯府门口的台阶,就有一个人赶着一辆黑色马车停在她面前。穆挽定睛一看,驾车的正是说书能手庄十三。 澹台颉月披着一个黑色大斗篷,正从车上走下来。半年不见,他的举止似乎变得更加高雅不凡,唯一不变的是他玄色衣裳上的紫荆花和眼底深邃的月亮潭。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引人注目。 穆挽收回目光有些错愕,“澹台少君?” 难道,绯衣昨日见到的,真是他? 澹台颉月十分镇定的走到她面前说,“看来江湖也不是很大,我们的缘分也不是很浅。穆挽,你输了。” ——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 ——就赌江湖之大,缘分之浅,我们一定不会再见。 是的,很显然,她输了。 澹台颉月的得意之色在看到穆挽脸上指痕的一瞬间敛去,他抬手转过穆挽的脸,被打的地方已经从原来的红肿显现出微微的青紫色,那一巴掌一定很重。
他皱眉,“怎么回事?” 穆挽不愿和他多说,她扭过头,捂住脸说,“没事,只不过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有自己的故事,不愿意告诉他的故事。 最终澹台颉月只说,“我送你回去。” 穆挽今天实在累了,她已经不想绕过大半个扶风城走路回家,也就干脆爬上了马车。澹台颉月上马车前,又回望了一眼白鹤侯府。 扶风城又开始下起大雪。 穆挽靠在马车窗口边,她没有睡,只是闭着眼睛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 终有一天,阳光会洒满大地,冰雪会悄悄融化,那些被风雪埋藏在时光深处的秘密,都会露出它原来的模样。至于它的模样究竟是丑陋还是美好,只有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才知道。 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灯,天色已晚,见自家姑娘还未回来,绯衣就站在门口等。不久后,绯衣就看到巷口处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穆挽正徐徐从马车上走下来,紧接着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个人。 因为隔得远,绯衣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她看到那个人解下身上的黑色斗篷,把它披到姑娘身上。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绯衣还是觉得那个人气质不凡,应该是个极其俊朗的美男子才对。等到那个人离开,绯衣才迎上去。 “姑娘,那个人是谁啊?对姑娘真是体贴呢。” 穆挽也说,“是啊,从来没体贴过的人,怎么突然就体贴起来了呢?”这太不是他的性格了。 澹台颉月叫住她把斗篷披到她身上的那一瞬间,就连她都很讶异。她才发现,澹台颉月今天提出送她回家,也与他之前的性格大相径庭。原先看着她摔倒也装作没看见的人,怎么今日突然就关心起她了呢? 绯衣说道,“他会不会是喜欢姑娘啊?” 穆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真真是她这一年以来,听过的最离谱的事情。穆挽拍了拍绯衣的肩膀对她说道,“不会的。像他那种睥睨天下玩弄权谋的人,是没有真心的。只要适合,他或许并不在乎留在身边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