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行健

    公元2766年初夏。

    傍晚黄昏时分，刺眼的亮黑色浓云偶尔闪现几道亮光，兴许是泼洒不出的阳光最后的挣扎。

    淅淅沥沥的酸雨较之往常，看起来没什么格外起眼的地方。

    若是在几百年前，人们可能还无法适应恶劣的自然环境，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种奇特的现象。

    一切源于习惯，正如一个古老民族智慧的诠释——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如今已是工业革命9.0的时代，以前难以想象的困惑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我们知道了如何在医学领域解决人类生老病死的难题，世人的平均寿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果政治地位及经济条件允许的话，甚至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得到所谓的永生——虽然没有人真的这样去做。

    科技的发展不光解决了几千年来人类文明的最大困惑，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难题。

    我们有牛顿的经典力学萌芽，也有爱因斯坦相对论宏观启蒙宇宙，更有普朗克量子力学微观认知，直至标准粒子模型大厦的倒塌，以及推倒它的超弦定理。可是我们似乎永远也看不到时间和空间的尽头。

    那个可以为每一个物质定义质量的上帝粒子就像与其齐名的幽灵粒子，牵动着每一个物理学家的神经，在科学的道路上不断的前进。人类从来都没放弃过对未知事物的探索，也不曾畏惧任何挑战。大家始终坚信，我们可以统一四种基本作用力，我们可以穿越十一种维度获取信息，那么所谓的问题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相信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七百多年前谁又曾会想到这个世界可以跨越种族和宗教成为一个国家？”联合科学院的微希夷教授如是说道。

    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看法。

    喜马拉雅联合基地总司圣令约翰以及贝肯贝拉指挥中心决策署长朱雅正，彼此相距几千公里，不约而同轻拭额间豆大的汗珠。

    圣约翰诚恳的说道：“我尊重您的意见，可是我不敢苟同。即便是站在纳税人的角度来说，民众每年缴纳的税收，60%都用于国防预算。这个数字每年还有7%的增幅，我不知道环太平洋拉锯战线的士兵们还能坚持多久。当然，我指的是心灵和rou体上的所有压力。”

    朱雅正眉宇间闪烁一丝不确定，犹豫再三回答道：“联合科学院的报告指出，动用量子空间炮对地壳结构影响不大，针对可能造成的损害，战后修复也是可逆的。”

    圣约翰愤怒道：“微希夷那群废物说的你也相信？他们只知道每天上午泡杯茶，用荤段子的逻辑探讨因果律在超弦定理中的局限性。即便是粒子大厦被推到了，不还是有两个漏网之鱼徜徉在弦上载歌载舞？这与几千年前赵国的赵括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朱雅正不易察觉的耸耸肩：“我最珍重的好伙伴，圣约翰总司令！你有时间最好查阅一下时光机带来的新的历史研究成果。我是说，事实上，赵括并非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将领。而我，也并非要跟你争论这种枯燥无味的历史问题。我最想说的是，若非机会难得，决策中心也不会下达总攻的指令。毕竟那些怪兽也是每个孩子童年之中的特斯拉。”

    圣约翰没有放弃争论的打算：“说起特斯拉，历史真的有些嘲讽。以往我们祖先会在电影院播放费劲脑汁想象出来的骗局。不得不佩服的是，除了剧情和长相不一样以外，起因还真的被说中了。有的时候我真是觉得，那些怪兽就是蓝色合众国的一面镜子。每当看到他们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当初的核灾难是多么的痛心。”

    朱雅正安慰道：“不要那么悲观，也要想想他们的好处。若非是他们的出现，这个世界怎么统一起来。只不过，他们的历史使命完成了，现在这个世界需要他们消失。我相信，在我们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曾经的蓝天，以及梦中的湖水，还有行走在不用呼吸机的马路上。前提是，我们得把握住这次机会，消灭他们。要知道这群怪兽下一次繁殖期还要等到几百年后！”

    圣约翰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我愿意一试，毕竟这是民主代表通过的决议。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朱雅正目光锐利的说道：“你是说方舟计划？”

    圣约翰：“是的！而且我希望计划人数增加至3000人。”

    朱雅正认真道：“我同意你的意见，而且不需要议会的通过，因为我有这个权利。”

    ……

    联合科学院。

    微希夷调整一番心态，接通了电话：“署长，一切准备就绪，缺的是您的指令。”

    朱雅正的脸上没有说服圣约翰的喜悦：“微希夷教授，我多年的老朋友，我现在手上已经有了那个沉重的指令。可这毕竟事关一百七十多亿人类的未来。我想知道，联合科学院的那份报告到底有多大的真实性。”

    微希夷自信的道：“就像纯正的金刚石一般，纯的有些泛蓝。预示着蓝色合众国美好的明天。我们除了进行多维论证以外，还尝试了小规模的实验。可以这么说，尊贵的署长阁下，我们有的从来都不是信心，而是事实带来的自信。”

    朱雅正微微舒展：“最后的问题是，你必须先启动方舟计划，才可以实施攻击指令。”

    微希夷点点头赞同道：“当然，为了排除偶然性思维导致的偶然性事件，我早已做好了这方便的准备。在您指令下达的同时，方舟计划会率先启动。”

    朱雅正豁然肃穆站立，依然坚定的道：“联合科学院院长微希夷教授，我代表蓝色合众国全体人民，以贝肯贝拉指挥中心决策署长的名义向你下达指令。即刻执行方舟计划，继而动用量子空间炮，对环太平洋拉锯战线的巨兽实施毁灭性打击。为了恢复昔日的荣光，请务必保证一次性打击成功！”

    微希夷躬身施礼：“遵命！”

    ……

    联合科学院168科研基地。

    微希夷望着眼前肃穆站立的年轻人，眼神中最后的一丝自信被浓重的忧虑所取代：“参照系世界终究存在逻辑死结，如同纠缠态的量子之间彼此审视。我们所看到的都是未知世界的特殊存在。指令已经下达，成败在此一举！”

    年轻人有着蓝色透彻的眼睛，除了失落还有期待：“真的不打算把真实的情况告知世人吗？”

    微希夷摇摇头：“我真的不该为这么多人做决定。然而你也看到了，与其忧虑中轰然崩塌，倒不如满怀期待目送希望。而你，就是希望的源泉。我没有告知署长，方舟的最大承载量其实只有300。因为我觉得足够了，足够到重新开枝散叶。记住，无论何时都要找到它们两个。”

    年轻人军姿挺拔：“遵命！”

    ……

    年轻人的皮鞋，今日擦拭的锃明瓦亮，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满是节奏的咔咔声。离开基地办公室数十步，人生第一次违背一个军人的素养，回身看了看基地办公室的大门，透着缝隙依稀可以看见微希夷飘动的银丝以及斑驳的皱纹。

    世人总爱离别之苦，或许伴随的是希望呢？想到这里，年轻人甩开大步，坚定地离开。行进间自怀中取出一个褶皱的烟盒，里面是一个古老的火机和一只古老的被称作香烟的东西。极其麻利的点燃，悠然悠哉。

    一缕轻烟一缕愁，相思极尽是红尘。

    年轻人脚尖捻着烟蒂直至粉末，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一处乌黑色的大门，显得与当今的科技完全不符。

    量子隧道的传送速度快到极致，仅仅是半只香烟的时间，自己来到的便是最熟悉的地方。再也看不出年轻人有什么不一样，脸上洋溢着笑容与擦肩而过的人们打着象征性的招呼，处处都是和蔼春风。

    拐过几道别致的走廊，年轻人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有五个等待多时的男女。看起来年纪与年轻人相仿。

    其中一个带着眼睛的金发女人连忙开口：“舰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年轻的舰长没抬头，整理着桌面上的纸质文件——这些东西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被取代。

    “我们现在停留在什么水平？”

    年轻的舰长随意的问道。

    “舰长，比起远古中世纪应该好一些，具体的来说，大致相当于21世纪20年代。”一个具有乌黑卷发的黑人男子说道。若非他有一口洁白的牙齿在微笑中绽露，当真不知哪里是头发，哪里是脸庞。

    “很好，记得不能超过iphone9出现的时间。我的祖上很讨厌那款低劣的通讯设备。”年轻的舰长依然没有抬起头。

    “舰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金发女人依然没有放弃。

    “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年轻的舰长继续发问。

    “圣约翰总司令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最关心的方舟其实就在自己的脚下。想必他在考虑用什么样的词汇攻击院长，忽略了我们的实力。”另一个健壮的白人回答道。

    “很好，记得把指令传出去，让他以为方舟计划已经执行完毕。”年轻人淡定道。

    “遵命！不过说句实话，他要是不走的话，我们还真是有些不方便。毕竟时间加速产生的波动还是有可能被检测到的。”白人打趣道。

    “舰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金发女人耐心的继续问道。

    年轻的舰长抬起头，微笑的看着她：“碧翠丝小姐，我们已经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