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豁达
这种话赵羽天已经习惯了，如若现在有酒的话，对于他赵羽天来说，那真的是苦酒一杯，岂非快哉？ 可惜没有，因为他连酒都买不起，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仆人，穷人，不再是那一个神庭之主。 自己又不是没有忍辱负重过，多几次又有关系？ 想起自己曾经的身份，赵羽天还是想要反驳几句，“晋国历来以武学力量论断男人能力，难道漂亮的女子就非得看上那文武双全的男人？” “难道不是？这是我们晋国的传统！”司马幽兰脸色忽然正直起来，谁敢说晋国的不是，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这就是晋国拥有司马家族最纯正贵族血统的人，他们这些国家贵族与生俱来的骄傲，对国家坚决忠诚，决不允许任何人辱骂自己的国家。 最骄傲的贵族一定是最爱国的贵族，他们将保家卫国视为天生的职责，这是一种贵族独有的仙气之风，也是他们文化的传统，这就和华夏名文明中战国时期的士一样，为国而亡，为国而死，例如文士张良，例如武士荆轲。 当然，与之相对的，那自然也有最无耻的贵族，将个人利益放在第一，这一类人，晋国也多了去了。看事情得看两面，看人群那就更是如此了，绝不能一竿子把所有人打死，更不能一句话就将所有人捧成星星与月亮。 面对少女的诘难，赵羽天开始反驳道：“你这样说岂非毫无道理，如若一位男子以音律见长，甚至是极富才华，亦或者一名厨师厨艺独具匠心，一名雕刻家巧夺天工，他就是一位懦夫吗？你们看人未免也太过于片面了，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状元，现在的晋国还真是落后，只知道以武论人，而且还不懂得武学真正的奥义并非打斗，而是在与修身养性。” 哪知道这个时候司马幽兰忽然掀起马车上门帘，脸色变得极为郑重，”赵羽天，你侮辱我晋国，该当何罪？“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如若你要因此取在下的人头，我也只好认了！我的命本来在你们眼里就不值钱，哈哈哈！“赵羽天竟然咆哮地笑起来。 这笑声如此苍凉。 在场的两个人听闻这笑声来得如此不可思议，甚至惊讶，别人对于死，无一不是感到极为恐惧，为什么这一位连基本武功都不会的废物，他竟然还能如此开怀大笑。 片刻之后，一旁柳叔却是豁达地笑了笑，这笑声如此富有深意，而这少女却是一脸茫然。 赵羽天纵然开怀大笑，但他自然不是那一种狂妄傲慢之人，因为他知道这一个大郡主绝不会对自己动手。 ”别一口一个在下，你还不配！“司马幽兰听闻赵羽天如此辱骂晋国，心中岂能安平？没有人能够在司马幽兰面前侮辱晋国，侮辱司马家族。 剑在手中，魂在心中，女人的剑并非只是为了怨愤而拔，或者为爱而战，同样也可以为了国家的尊严！ 她甚至一瞬间拔剑而出，架在赵羽天的脖子上。这一幕看得旁边的柳叔心惊rou跳，他知道这一个司马幽兰说杀人就杀人，只要对国家与家族不忠诚，司马幽兰说杀就杀，绝不含糊，为此柳叔也些许担心，但是他也知道这丫头豆腐心，哪里肯杀掉他心中的未来郎君？心中揣测几番，柳叔还是打算劝架。 司马幽兰醉翁之意不在酒，柳叔自然也知道。 但是这一次仿佛动了真格，这丫头竟是不听柳叔的劝。 柳叔见两人谁也不肯让谁，两边都劝，口水都说干了，他也害怕司马幽兰真的怒火，让这小子丢了性命。他也不知道司马幽兰这丫头是不是真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如若不劝阻，这年轻丫头如若因为年轻意气用事，那局面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劝完了司马幽兰，他又赶快给赵羽天使了个眼神，让赵羽天给司马幽兰道歉，否则你小子的小命真的不保。 赵羽天终究是赵羽天，在这种自我原则问题上绝不会低头，大丈夫立于人世，当历尽风云坎坷，立不世之功，九死一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有何惧哉？ 却又能如何呢？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罢了，罢了。 赵羽天这一刻只好认命，他还是选择忍辱负重，如果没有司马幽兰收留他，他现在还在漫山遍野的抓鱼吃。 还是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即便自己方才所说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绝没有错。 你是对的，又能如何呢？得理不饶人的人一向活得很累，赵羽天自然想要多开心一点。 片刻之后，赵羽天见这个女人如此剑拔弩张，心里想着如若化解这一幕的尴尬，倒不如开一个玩笑，”那说什么？在下两个字是对你的尊重，一个女人连尊重都不要，也不敢实事求是，再美的女人也会变得难看的。“ 那司马幽兰听闻这一句话，心中极为开心，这少女本就是为了好玩，忽然之间就收起了剑，莞尔一笑，”你还真是响当当的一个男人，竟然如此会说话，真好听，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要在父亲面前说这些话啊，否则你的命，我真的救不了。“她的意思是让赵羽天不要在族长面前说出不恭敬的话。 这点道理，赵羽天岂能不懂？ ”知道了，我的郡主。“赵羽天一边赶马，一边朗声回答道。 哪知道这司马幽兰忽然之间一脸开心，身为堂堂晋国郡主，竟是向一个仆人道歉起来，”方才对不起了，我只是想要激励你的男人雄心，你知道这四年来，你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在这一个世界是要吃大亏的，如若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难道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赵羽天不知道内心是感恩，还是感激，更或者一肚子惆怅，男人如若被女人保护，那该有多废物？ 你他妈还真是一个废物，居然沦落到要女人保护自己，赵羽天心中又是一番自嘲。 长舒了一口气，赵羽天只得豁达地笑道：”多谢郡主美意，我死了，郡主只是要少一个朋友，一个仆人而已。“ 司马幽兰脸色一阵暗红，”谁说的，赵羽天你在我心中很重要。“ 赵羽天没有将这一句话听进去，而是想到了这少女的父亲，那也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一个人，赵羽天评价他八个字，“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我本就是一个废人，你家父亲也不会在意我这种人的言语，这一点你放宽心，杀我这种仆人，对你父亲来说，那不过只是脏了他的剑罢了，所以郡主完全不用担心你父亲会因为这种事情杀了我。“ 其余二人默然，赵羽天只好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种话我也只能够在这种场合说说而已，不会给司马家族抹黑的。“ ”你知道就好，否则你死了，我真的会少一个朋友，不过。“司马幽兰轻声道。 “不过什么？” “不过你若是真的死了，我也会给你烧钱纸的，对了，你生日多少？”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在她心中赵羽天绝不会死的，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说出的魅力，那是小强的坚强，活下去的坚强。 蟑螂都能活下去，为什么赵羽天就不能忍辱负重呢。 “在下没有生日，至于那烧钱什么的，那倒不麻烦郡主了，你只需要每一年我的忌日还能够记得我，在下也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还有，郡主一定记得每一年到我的墓地上倒上一杯酒，一杯浊酒，千里相逢，哈哈哈！” 豁达的笑话，总是能够让彼此解开误会。 这个时候连一旁的柳叔都笑了，这样豁达的年轻人，饱经风霜的他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也在一旁掺和道：“如若你会一些武功，不是一名了不起的将军，也是一名枭雄，这些年我见的人太多了，豁达的我也见了不少，他们最后活下来的，差不多都功成名就了，只可惜咯，你却是一名废物！哈哈哈。“说着说着，柳叔忽然大笑起来，“你放心，你若死了，我一定每一年都请你喝酒，只不过女儿红我请不起，只能请你喝老白干，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怀孕，老子什么时候就请你喝女儿红，哈哈哈！你他娘的怀孕越多，老子就请你喝更多的酒。” “柳叔，别这样说我们女人嘛，我们女人生孩子是很神圣的。”司马幽兰听这些话，耳朵都起茧子了，忍不住劝道。 柳叔不问赵羽天了，反而回过头来，问起她来，“好好好，我不说了，行吗？对了，你什么怀孕？怀真正的孕？”柳叔还是如此俏皮，甚至是不要脸皮。 司马幽兰脸色通红，只好关起门帘，心中有些不满意这一个满口荤话的男人，再也没有吭声。 司马幽兰这姑娘可真是倒霉，遇到两个身份与地位，过去与心思同样深不可测的仆人。 可是在这乱世，这怎么不能说成是一种幸运呢？ 赵羽天笑得更加开怀，无论如何说，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中年真挚朋友，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还是值得潇洒而又开心的一件事，“酒比人好，永远都不用分高低贵贱，只是好不好喝。” 司马幽兰听闻他这么一说，又掀开了门帘，“你知道就好，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让你去练武，你却不练，我激励你，你就知道说这些好听的话给我听，算了，不和你说了，你赶快赶路吧！”忽然之间，她的心情又开心极了。 说起来这司马家族的大郡主，她的人生也非常不容易，从小闭门修炼，早上修炼，下午读书，晚上还不能歇着，还要学习家族礼仪，甚至半夜都在熬夜苦读，彻夜练剑，孤独的岁月伴随了司马幽兰的童年。 这少女还真是人如其名，幽兰一般的童年，不见阳光，只有傲然卓群，散发孤独的芬芳。兰花是百花中最为圣洁之花，它象征着清雅，无私，隐逸，高洁，正是因为晋国有所谓的国家尊严，讲求为君者贤，守护这一位君，那也必须是贤达之人，只要是继承家族的子女，必须要拥有这一种兰花的高贵。 至少司马家族是这样，其余家族，那就不得而知了。 兰花是国花，大家学习她的美德，这只是晋国的曾经，至于如今，那自然那是一团污泥，连莲花都长不出来的污泥。人心思变，治世也会几百年之后变成乱世，这太正常，正常得就如如同夕阳西下一样。 高洁如兰，司马幽兰的父亲就给她取这样一个名字，司马幽兰，这其中玄机不可卒语。这一位女子纵然身世显赫，却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因为他父亲实在不愿意她与其他人一样，被这晋国如今的糟粕文化给污染了，所以不让她交同龄朋友，只让她带保镖。 司马幽兰的亲meimei，司马琴也是一样。 说起来，赵羽天居然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而且还是异性朋友。 这几年，赵羽天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一件事，那就是就是养马，洗马，喂马，倒马粪，司马幽兰曾经见他洗马洗得认真，又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便将赵羽天安排了在她自己身边，为她洗马。 一个人只要专心致志的去做一件事，总会有成效，总会被人赏识，洗马也是三千六百行之一。 单单就洗马这种事情，赵羽天都因为被提拔了遭到了不少人的嫉妒，这样的人生还真是悲哀的很，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那真是可以用悲剧来形容了。 想起这些，他也只好笑笑，穷苦大众并没有错，是因为社会制度的错，社会制度不好，穷苦大众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就只能遵从人的劣根了，这一点赵羽天再清楚不过。 他这笑绝不是轻蔑，而是无奈。 后来的岁月里，二人也逐渐做起了朋友，司马幽兰由于身份高贵，加上族长威严又掺和自己女儿的交友之事，所以根本没有下人愿意与她做真心朋友。 赵羽天倒是一个神奇的人，他每次见着司马幽兰从来不露出丝毫恭敬的表情，一如既往喂他的马，一如既往洗他的马具，从来都是目不斜视。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赵羽天这样做，反而成为了司马幽兰喜欢他的优点，于是她常常让赵羽天陪自己喝闷酒，说一些她心中真实想法，例如与赵羽天谈论家族基业，国家大事，有时候又说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等等，只不过每次喝酒之后，一开始，她就会说今天我们喝酒的事情，如若还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就让你死之类的言语，当然，这都是她最初认识赵羽天时候才会说得话。 最重要一点，那就是司马族长没有干涉，这是为何呢？这其中玄机自然又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明白的。 当了这少女的贴身仆人，赵羽天也只好承认，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加上族长自己成为司马幽兰的贴身仆人，族长这一份知人识人，赵羽天又如何能够忘记？ 赵羽天每次陪她喝酒，总是能够替她开解，说一些极为精辟的话，更或者一些笑话，让这一位孤单的少女的生活充满了一丝丝趣味。于是他们之间的朋友之情不断地升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只要有机会，司马幽兰就会带着赵羽天去游山玩水，参加盛会，而且总是开他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