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颓势,人死如灯灭(二)
风急天高,大雨倾盆。闪电无情撕裂漫漫长夜,雷声自天边滚滚而来,仿若一股洪荒之势卷入人间,胆小的人早已经要被子捂住脑袋,孩子啼哭,夹杂着一阵阵鸡飞狗跳,喧闹之间人心惶惶。 县衙附近的一处巷道,三道黑衣人影从中窜出,寻了不同方向,脚步轻盈,如蜻蜓点水,奔走而去,消失在雨夜之中。 黄晓乍然醒转过来,本能的侧身一躲,动作麻利的翻了个身,近乎他刚睁眼的瞬间,一把柴刀寒光凛凛的斩了下来。 持刀人反应亦是甚快,一刀斩下未曾剁下黄晓的人头,略微失望,却也快速收刀,欺身而上砍了上去。 黄晓惊怒交加,然而那床也就那么大地方,一瞬间他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那刀光如同窗外闪电,划破黑夜而来,那人想是怕他出声叫唤,砍过来的同时掀起被褥朝黄晓扔了过来。 噗的一声,柴刀斩在被褥之上,内中黄晓一声闷哼,已经爬到床尾。刀光再起,持刀人快速移动,刀锋砍断黄晓左腿的同时,已经用被褥捂住他的头,鲜血喷溅,黄晓的痛哼声再瓢泼大雨之中没有引起任何sao动。 剧烈的痛楚传到脑袋深处,黄晓的身子已经剧烈的颤抖起来。持刀人一声冷哼,砍瓜切菜一般噼里啪啦剁了下去,棉絮飞溅,碎rou夹杂着血点溅了出来,被褥底下的渐渐无声,蠕动的身体彻底没了动静。 床上已然被鲜血染红,露在被褥外面的半只残腿血口还在渗着血,一瞬间,闪电雷声越发频繁幽远,似是晴天霹雳,摄人心魄。 持刀人静静看了一会,大抵还是有些气不过,手起刀落,一通狠剁,仿若集市上卖rou的屠夫,正在给客人料理上好的五花rou。 外间的吵闹在不久后响了起来,持刀人凝神听了片刻,不再理会床上的一堆烂rou,兴致寥寥的退了出来,翻墙而出,消失在雨夜里。 之前商量好的会头的地方,持刀人等了一炷香时间,有人到了。 开了门,那位年长的男子走了进来,急匆匆道:“快走,老五折了。” 持刀人惊恐万分,满是不信,竭力的压低声音道:“怎么可能,大哥那么好的身手,就这几个酒囊饭袋,怎么可能……” 年长男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拽着他的手,“详情回去再说,再不走,谁都走不了。” “吴爷,我不走。”持刀人抽出手,停住脚步,愤愤道:“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弃他不顾,自己逃命……” 说着就要出门去,吴爷一跺脚,声色俱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讲这些,老五让我给你带话,你若不走,他就没你这个兄弟。” 持刀人愣在原地,神色复杂,走也不是,留爷不是。 “就算他不认我这个兄弟,我也不能扔下他。大姐还在家里等他,他必须回去。”持刀人终于下了决定,一把退开吴爷,快步进了雨夜之中。吴爷一声讪笑,却也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几条街之外,以江宁水师营为主力的小队全副甲胄武装,上了街,大雨之中真正的大乱开始。 乌天奇紧紧攥住腰间的制式长刀,直挺挺的站在雨里,在他身后,水师营的半数官兵列队以待,各处抽调出来的乡勇站在远些的地方,将近两百多人紧紧围着面前的这座小院。 作为此处最高长官,乌天奇不敢丝毫懈怠。 之所以未曾攻进去,大抵想着将来犯之敌一举歼灭。稍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这时候还没有传开,参与进来的官兵基本上也不知道具体在忙什么事,他们只知道上司们集体震怒,是以干的很认真。 乌天奇算是知道最多内幕的人,当然到现在他也还不知道江宁知府黄晓已经成了一堆烂rou。 时间稍稍往后退半个时辰,针对一应将官的刺杀在雨水最大,夜色最深的时候开始了。带着一把柴刀的年轻人悄悄摸进了县衙,他的人物只有一个,以最残酷最凛冽的方式杀死黄晓。之所以让他做这事,大抵因为他是三人中最无人道的一位。 另外两人则是针对其余的武将,在之前的攻城战里,双方照过面的都是此次的目标,自然他们功夫不错,心性也是上佳,因此做这些事并不是太难为的事。
只是在刺杀江宁水师营此次带队过来的长官时候,遇到了一位事前不在他们目标范围的虞侯,这一下可是吃了亏,刺杀不成,反倒差点被反杀。 也是因此,众人才反应过来生了变故,各家派出斥候通报之后,一场对乱民的捕杀给这本就喧嚣的雨夜添了更多的噪杂。 百姓们纷纷从梦中惊醒,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官兵敲了门冲进来一番搜查之后满地狼藉。 吴知县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血色,那一张惨白如刷了石灰的白墙,之所以如此,除却今夜发生的事,还因为他看到了黄晓的“尸体”,当那被褥被人拉开之后,众人的脸色都绿了。 碎rou里不时的流出血沫,触目惊心,很多人都回过头呕吐不止,吴知县直接背过气去,到得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吴知县深知此次自己在劫难逃,更是满眼灰败死气。坐镇县衙大堂的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像极了庙里泥塑的怒目金刚。 江浦主薄进了来,远远打量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次事情之后,整个江浦的官员都要被下狱问罪,然后一股脑的发配出去,他原本是最有希望继任江浦知县的位子,眼下倒是痴人说梦了。 “大人……”到了近前,主薄大人轻轻呼唤一声。 吴知县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放下眼睑,低声道:“说罢。” 主薄大人躬身道:“已经堵住了,现在就等大人吩咐!” “堵住了?”吴知县激动的站了起来,纵然知道不可挽回,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嗯。” “能不能抓活的?” “很难……” 雷声再起,闪电划破夜色,照亮了大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