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试探
许阳此次出动了五百人追击来犯的敌人,等他回到营地整点之后只剩下四百二十余人。 黑夜中一场遭遇战虽然大获全胜,却也让自己辛苦训练的士兵损失了七十余人。 敌人来的如此之快,寻找驻扎的营地如此准确,让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于飞等人不敢相问,却见许阳毫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他自有安排。心中对他只有无限的佩服和仰望。 许阳将敌将押解进大帐中,命人仔细看守。然后忙着吩咐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留在营地中坚守的士兵只有几个稍微擦破一点皮rou,扭伤脚腕,其他并无大碍。许阳吩咐人拿来配置的药酒擦拭以后就让他们好好休息。 重伤的却是几名跟他冲击而去的骑兵。有几人在混乱中被人砍了几刀。幸好有厚厚的盔甲挡住,否则他毙命的可能性较大。许阳命人架起火盆,将自己蒸出的酒煮沸。然后拿出几条洁白的布条扔在沸腾的酒中继续蒸煮一刻钟。 他用白布蘸着热酒清洗伤兵的创口。在他示范的作用下,于飞领着几人用这种方法将其他伤兵的伤口依次清洗干净。只是留下了满营帐的伤兵低沉的呻吟声音。酒精洗伤口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受住的。 忙活完伤兵的事情之后,许阳才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息片刻。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只是绵绵密密的雪花依然不停的落下。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兄弟们需要休息,况且这种天气不适合行军。今天仍然要在这里驻扎了。 营门外的战场在士兵们紧张的打扫下,终于收拾好了。只是洁白的雪地上被黑红色的血迹污成一片片斑驳的狼藉画面。 稍微休息半个时辰,王旬父子在帐篷外面求见。 许阳起身整理下仪容和周身的衣衫,将二人请进帐篷中来。让人准备下简陋的椅子请二人坐下。许阳则坐在帅案后面不停的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两个人。 一阵难言的沉默,气氛极为尴尬。 王旬嗫嚅着嘴巴几次想开口,许阳只顾看手中的文件,丝毫没有理会二人的样子。 噗通一声,王旬拉着儿子跪倒在帅案面前。大声说道:“将军请听我一言。我与犬子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吾之所以能够准确探知将军宿营之地,是因为将军所过之处皆有我王家的商铺中人详细禀报。同样,乐氏父子应该也有眼线精确探查将军的行程。” “将军此次欲查晋国公之事,怕是天下各势力都在关注将军的一举一动。况且乐彦贞与朱全忠交好,怕是将军的行程从你军中士兵泄露而去的也未可知。” 许阳冰冷的眼光依然看着二人,良久才说道:“遇袭之时你二人既然在我军营中,我便不该怀疑你二人。只是此时太过巧合,你们下午在我刚刚扎好营地之后,结果晚上就有敌人来袭营。虽然是我等行藏不密,然若在此地如此准确的找到驻营之地绝非易事。” 王旬抬起头来指天发誓道:“若是吾父子二人泄露将军行程,天降雷霆劈我。” 许阳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绕着二人转了两圈说道:“罢了。姑且相信你们。不过等天雪停之后,你们要速速离开军营。来人,带领两位先生下去好生休息。” 二人在两名面貌凶恶的军士引导下回到帐篷中。说是引导,其实更像是押送。 王旬王奉回到帐篷中。等押送的军士走远,父子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眼同时长出一口气,跌坐在铺盖上面。 “父亲大人,这次险些被他审问出真相来。这人心思未免太过玲珑。战事稍停便猜测出敌军来的有些问题。恰好我二人昨日在他刚扎营之时便赶到。不过,咱们的人不是要求他们等到明天再来吗?为何这么迅速就赶了过来?幸好这许阳统兵还有些本事,否则咱们二人安有命在。”王奉喘息半天才说道。 “家主一面用重金交接此人,一面让人放出消息与乐氏父子。目的有三:一,重金交接许阳为晋国公报此大仇,至少能让天下人知道王家绝不会查明真相的权利;二,利用乐氏父子试探一下许阳此人;听说年前蔡州兵大举入侵汴州之时,此子便崭露头角,用火攻之计烧的秦宗权的十五万大军灰头土脸;三,放出消息引得乐从训率兵前来,使得他们两厢厮杀打出真火来。在魏博和天平军之间挑动战争。然后再借李克用的手干掉乐氏父子。 目前来看,至少前面的两个目的达到了。咱们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若他能为老国公复仇,王家可以和他多多合作。此人至少可以割据一地,成就一方诸侯。” 此刻许阳仍然双手负于身后,在帐篷中不断踱步。一来可以抵御寒冷,二来可以思索一些问题。 显然,他知道昨天晚上来袭的敌人与王旬父子必有联系。虽然他存心想要将这伙官军所扮的强盗吸引出来。可是被人计算毕竟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他皱眉思索良久,才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还是下不来狠心呢。” 他正待继续睡个回笼觉,门外有人来报:“禀报将军,战场已然清点完毕。共得俘虏三百七十人。敌军尸体有三百一十三人。其余的皆已趁着天黑逃逸。” 许阳掀开帐篷,走出门外。看看天空中,雪花变的小了许多。北风依然凛冽。 帐篷外面竖起了一片树林一样的木桩,木桩上面绑着被俘虏而来的士兵。不过这些人身伤大多带着伤势。还有几人明显站不住,索性坐到雪地之中。许阳听着满营伤兵哀嚎之声,饶是他心神坚韧也有点支持不住。 他来之前从没有机会接触这种规模的战斗,大部分都是几个精锐小队进入敌人营地中,两个小时内解决战斗,而且他从来不打扫战场。干掉目标后迅速撤离。 现在没有那么先进的装备,更不要说能够和他熟练配合的队友。更为关键的一点,他明白这个世界人口的重要性。所以看到这些不停哀嚎的同胞,心中柔软的一面难以掩饰的被触动了。他命人将这些俘虏全部解开绳索,找来几顶大的帐篷。让伤势严重的俘虏住进去,并派人为他们处理伤口。
身体强壮的俘虏则没有这种待遇,不过看到许阳命人救治自己的同袍他们心中也充满了感激和希望。 许阳将这些人集中起来,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你们怕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奉旨查访晋国公遇害一案的总巡检。你们吃了熊心豹胆,敢劫杀钦差?幸好我早有防备。未能使你们的阴谋诡计得逞。把他们分开审讯,问问他们到底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敢无缘无故的夜袭钦差大营。” 众俘虏默不作声,只有一人高声喊道:“将军莫要这么他们,只需要问我们都尉一切都清楚。” “你是何人?”许阳沉声问道,心中却有些激赏。这人在关键时刻倒能挺身而出还算不错。 “末将罗弘信,是个队头,不忍心看兄弟们遭受无辜折磨。请朱将军放过他们。我们皆是听命行事。” 许阳心头微微一愣,这罗弘信可是下一届的魏博节度使,为何此时只是一名小小的队头,还惨遭自己俘虏。 许阳走到他面前亲手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说道:“可是德孚兄。既然怜惜同袍,吾便随了你的意。快请各位兄弟进帐篷中暖和暖和。” 罗弘信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人如何识得自己。 “德孚兄既然站出来,必有事以教我。咱们进入帐篷中细细说。”许阳不容分说,拉住他的手就进入自己的帅帐之中。 命人打来热水与罗弘信洗脸,弄点热汤与他吃了。本是有些狼狈的罗弘信渐渐恢复精神。 整个过程中他不闻不问,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待得一切安定,他静静的看着正在帅案后看书的许阳,说道:“朱将军为何对小人如此礼遇?” 许阳微微一哂道:“德孚兄,莫要紧张。吾只是欣赏你维护同袍之意。况且观兄有龙凤之姿,异日或可出人头地有一场大富贵。” “将军说笑了。信只是一个小小队头。所辖不过三五十人,何时能出人头地难以预知。”罗弘信躬身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许阳微笑,不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问道:“昨日你们为何要袭击我等营帐?带队将领是谁?” 罗弘信也不作假,躬身说道:“昨日接到节帅军令,着赵文弁领军前来围杀将军。以防将军察知晋国公被害真相。” “晋国公果真是乐从训带兵围杀?”许阳皱起眉头说道。 “不错,晋国公厚于奉养。从魏州经过之时用三十对美丽的姬妾与车架前开道。从训见后心中羡慕,便带人将其围杀。童仆家属约三百余人尽皆被杀。只有那些年轻漂亮的姬妾被乐从训收入府中。财货之物尽被乐帅纳入乐府。我们出力厮杀的弟兄们只拿到十贯铜钱。”罗弘信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许阳不禁有点懵。感情围攻王铎还有他的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