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半喜一半忧
《鼠人》名声大噪后，主演之一的何铁龙自然火了，甚至有一线导演找他拍戏。 虽然不是什么大角色，但从电影学院刚毕业不久，便能在大导的电影上露脸，这用他的话说，那些女演员天天潜规则被搞得下面能跑火车了都换不来。 这时，他不再觉得自己是北漂娃中的苦孩子了，而是一个被命运垂青的幸运儿。 杜锋回国后，我去他家里找他。他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完，一些软装还没有完成，四周堆满了装修建材的废料，四周弥漫着混泥土的气息。 我们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喝着铁观音聊着。 他的脸上并没有获奖的喜悦，只有疲态。 我想应该是奔波的原因吧。 他说：“电影是获得了一些好评，但是我预感不好。” “哪方面？” “对我私人的。” “说实话，我也有这种预感，因为以前有先例。不过观众都支持你，希望你永远拍自己的电影，离世俗远一点。” “哎，有时我们时常望着远方，却看不到脚下的羁绊，容易跌倒。当初执意干电影这行，也是鲁莽，没有权衡利弊，就因为电影是我远方的一个梦。” “其实，我们一直在谋杀望着远方的先行者，现实打磨着望着远方的人，使他们慢慢低头，望着脚下，最后连望着远方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的，脊梁弯了。中国文化总是在归化人，驯服人。我们的四大名著就是以主人公归化为基调，要么归化强权，要么归化形而上的事物。不会有现实的反抗和彼岸世界的探望，更不允许对现实的批判。有时我真的觉得累，拍电影的如履薄冰，整天想着如果揣度他人的心意，哪里还有心思自由创作。” “我完全理解，写作的人遭遇导的困境一模一样。我看完《鼠人》以后，也许永远无法忘记电影的闪烁的光影、现实的悲情和人物的绝望，这是一部能留下来的作品，跟那些花里胡哨的圈钱烂片不一样。” “有你这样的观众支持，我真的很欣慰，我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杜锋很少抽烟，那晚我看到他脚下堆满了被踩熄的烟头。 该来的总会来，由于《鼠人》未经审核便拿到国外参展，违反了程序，杜锋被处罚了，代价是五年之内不能再在中国大陆地区拍摄制作电影。 这对于一个刚刚冉冉升起的电影新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和何铁龙便直奔他家。他穿着睡衣，面色憔悴。 “你们也得知消息了吧，我没事，意料之中的事情。” 何铁龙有些激动：“他们凭什么说封杀谁就封杀谁？谁给的他们权力！” “小何你也不要太锐利，好好演你的戏。” “杜导，说实话，我从你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你的坚持、你的激情，我的锐利都是从你哪里学的，我怎么能改！”何铁龙越来越激动，说到后来都带着哭腔了。 “哎。”杜锋叹了口气，“坚持也会付出代价，我在你们那个年龄时想法一样，最近我总是在思考一些问题，想得越多胃越痛，有时想放开一切，找个清净的地方，守望一辈子。” 那晚我们喝酒了，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我还记得骂了很多娘。因为我们仨都很久没有骂娘了，骂得那叫一个爽。 搞得隔壁的来敲门，问你们屋怎么晚上还在装修啊。 我跟何铁龙斜斜歪歪地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陈菲已经等在家门口。 “满身酒气，你们都干嘛去了？” “昨晚在杜锋家喝酒了。” “我先进去睡觉了，你们慢慢……慢慢聊。”何铁龙拖着沉重的身体进屋去了。 我对陈菲说：“我头疼，想睡觉，你找我没急事的话还是等我睡醒再说吧，我这个人要是觉没睡够，什么都不想干。” “我知道杜导的事情会让你们难过，事先我们都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我们还是下了决心。有的事情，总要有人做。” “谢谢你愿意投资杜锋的电影，现在用心做电影的人不多。”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陈菲的表情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没有了以往的骄横跋扈，却又些楚楚动人。 她应该确实有事情，便强忍着睡意，示意她去屋顶的天台坐坐。 “怎么了，陈大小姐遇到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是不是小白要跟你订婚了？” “屁！人家是来跟你说点正事，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说，你要保密。” “你说，我一定保密。” “你发誓。” “我发誓，要是泄露了陈大小姐的秘密，被十个如花那样的丑女强jian七天七夜，吐血而死。” “哇，这么毒的毒誓你都发得出来，那我相信你了。” “好，那你说。”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如果告诉你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会怎么样？” 我身体一颤，惊恐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几秒钟，她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吓到你了！看来我成功了。Yeah！” 我想到以前付文心也经常跟我开这种玩笑，以吓到我为乐，心里不知不觉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哈哈，你真以为是韩剧，不死一个就不好玩，看你刚才那表情，我开心。” “姑娘，不带这样玩的，酒都被你吓醒了，你还……” “不是啦，其实我真的有一个秘密，我看了你的书，挺喜欢你的家乡桥边真，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哎，这叫什么秘密啊，这么小的请求，哥答应了。” “好啊好啊，什么时候？”陈菲像个孩子一样。 “最快明年春天吧，那是我家乡最美的季节，那里的油菜花一定让你吃惊，而且那里的空气啊，真的可以洗肺。” “嗯，想想就觉得美！” “那是，人杰地灵啊，不然怎么能养育出我这样的才子。” “我晕，昨天晚上吃的都快吐出来了。” “嘿嘿，实话实说嘛。” “万一我爱上你家乡想在那里安家怎么办？” “可以啊，我家还有一块宅基地空着呢，给你了。你可以盖几间房子，养养花。等我老了回去做你的邻居，怎么样？” 她看着我，表情又变得楚楚动人，似乎有话说但又不能对我说。 我真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良久之后，她幽幽地说：“希望有那一天，你要信守承诺，不要欺骗我，好吗？” 我郑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