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易经洗髓
何双刀是在眉间一阵细微针刺感觉后,昏沉的意识渐渐复苏清醒,当他艰难地睁开双眼之后,便发觉自己躺卧在地,身下不知是床是榻,总之绵软温暖,仿佛整个人都飘在云端一样。 眸子移转,能够勉强看见那名鹤氅男子在自己身边默默注视,待得视线清晰之后,鹤氅男子一挥广袖,何双刀就觉得眉尖针刺感消失不见,脑门也一阵轻松清爽,好像有清风从头上吹拂而下。 “你……”何双刀心中既有疑惑、又有惊喜,刚张口想说话,就觉得胸口一阵气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鹤氅男子开口了:“不必焦急,有什么话迟些再说。你先前奋力疾奔百里,气血沸腾、游走全身经络,不知不觉洗炼形骸体魄,意外地完成了炼形退病。如此行功十分凶险,如果没有尊长同门护法,退病历劫完成之后,易经洗髓这一步是人身最虚弱的时候。偏偏你又缺少道法修行的指引,最后这一步只能由我帮你完成了。” 鹤氅男子的声音直直透入何双刀的心神深处,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让何双刀麻木无感的躯干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 何双刀眼角余光扫过,自己身上如今扎满了金针,鹤氅男子手上也捻着一根。手上的金针发出极细微的颤抖,仿佛也带动了何双刀身上的金针微微震颤,发出一阵无形的力量化入何双刀四肢百骸,让他的筋骨经络同受震动。 何双刀没有说话,闭起眼睛稳住心神,不经意间摄心返照,自身形体轮廓再度浮现。明明经历过奋力狂奔的消耗,但此事身中经络流转的生机元气,比昨夜更为勃壮,而且可以见到金针刺落的位置上,另有一股玄妙的力量传导身体各处,将流转的生机元气理顺抚平。 久而久之,何双刀已经对这种生机流转完全熟悉,即便睁开双眼,无需内视返照,一样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中状况。看似虚弱的形体,每一根骨骼、每一束筋rou、每一寸腑脏皮膜,这一刻都尽在何双刀心念的掌控之下,这便是武林中人所谓的内功修为,或称内劲。 内劲并不是直接向外打击出去的力量,而是对自身形体完美的掌控,行走坐卧、饮食呼吸之间,力量不会有丝毫的散失浪费,精元内敛。如果一定要运用到武功招式之中,内劲本身的确可以极大增强个人的力量、速度,以及对外界事物的观察判断。 金针微颤维持了很久,到后来就不仅仅是调理何双刀身中生机元气这么简单了,而是以十分缓和的方式,引导何双刀呼吸吐纳,勃然萌生的内劲,开始巡行肢体各处,往往能够游走到最细微处、是平常起居中完全不会留意到的角落。 何双刀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原来这么“巨大”,当细节尽现眼前之后,纤毫之间亦如汪洋无际,形骸体魄就是一个独立的天地。 内劲巡行一个周天,何双刀铭记在心,他察觉到,这是鹤氅男子在无声无息间传授自己的一门内功心法,以后只要凭此法行功巡行内劲,内功修为就会越来越高,成为武林高手指日可待。 实际上何双刀本身的刀法武艺就很是犀利了,现在兼修高深内功,更是不同凡响。只不过在见识到更为精深奥妙的境界时,这些仿佛都不重要了。 行功完毕,鹤氅男子再挥广袖,何双刀身上的金针同时被收走。何双刀只觉得身形一松,四肢躯干完完全全受自己所掌控。 何双刀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团白云上,脚踩其上并不是一片虚无,就和地面没什么差别。 看见何双刀一脸惊叹呆滞,鹤氅男子两手抄在袖中,乐呵呵地笑道:“你醒了?看来还挺精神的,不用看了,那是我的法器。” 何双刀迈步走下白云,脸上惊讶神色还没褪去,鹤氅男子一个深呼吸,这团如床榻大小的白玉骤然消失,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不知藏在何处。 噗通一声,何双刀跪倒在鹤氅男子身前,什么话也没说,先是磕了好几个头,鹤氅男子伸手将他扶起,嘴里说道:“大好男儿,跪下磕头作甚?”
按说鹤氅男子道法非凡,想要扶起何双刀不过是一拂袖的事,但此时伸手没有法力,单凭筋骨之能,反而没能将何双刀扶起,何双刀磕头一番后,脸色尽是坚毅: “小人自知触犯仙家,加上过去作恶无数,合该千刀万剐。今天仙家不嫌小人纠缠,亲自出手拯救性命,大恩难谢!我何双刀再坏,也知道个好歹,别的话不敢多说,这条性命从此便归仙家所有!” 鹤氅男子本来满脸笑容,此时也变得深沉起来,良久不语,反倒让何双刀生出忧虑,直到何双刀忍不住抬起头后,鹤氅男子才振袖将他扶起,由不得何双刀想跪。 “一个人的性命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不会因为我修为如何便归何人所有。”鹤氅男子语调平和:“我救了你,你感激我,这很平常,若要谢恩也无大碍,但不应轻易说出托付性命之言。” 何双刀低头惭愧:“小人知错了。” “不必自称小人。”鹤氅男子仰望观天:“你如果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为何还要将性命托付于我?你过去卖命于何家帮,伤害了白帝城许多无辜之人,如果要恕罪,应该去找他们。” 何双刀脸上愧色更浓:“小人……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 “随便说。” 何双刀沉思一阵之后回答道:“我隐约还记得仙家所言,何家帮独霸白帝城,与楚国法度不合。现在我也想明白了,何家帮不可能永远风光下去,他所能依仗的,无非像我这种卖命豺狼。何家帮就算不被楚国扑灭,迟早也会被白帝城中百姓颠覆,让白帝城归于白帝城百姓,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恕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