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乐宫怨
长乐宫中,谢小妹刚刚起床,因为李秉佑的盛宠,她不必如同其他后妃一般一早便要起床到未央宫之中向皇后娘娘请安。 因为李秉佑昨夜是在她这儿歇的,所以她起了床气色十分的好,衬得她那张脸更加的娇艳美丽,风情万种。她的贴身丫头春夏看着铜镜之中的主子,轻轻的梳着谢小妹那一头温顺黑长的头发。 “娘娘,你要奴婢去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清楚了!”她常年在相国府待着,最会察言观色,最知道什么话该在什么时候说。 谢小妹停下手中正在摆弄的翠色步摇,对着镜子使了个眼色,耳中便传来春夏轻柔的声音:“奴婢经过多方的查探,得知在琼华台住着的那位哪里是什么幽州医道之家的女儿,不过是个江湖上叫做百毒谷里出来的野丫头。她那些繁华的出身和优雅的名声,都只不过是为了让她进宫而作的铺垫!” 谢小妹轻轻的看着镜子中的美人,没有丝毫动怒的气象:“这么说来,陛下还真是用苦良心啊!”说完后,她轻轻的将那支步摇递给春夏,让她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美么?” “美,娘娘本就是芳华绝代,配上这支步摇可真是国色天香、艳冠群芳!”春夏并不是不知这些词语一般都是用来形容皇后的,可是她明白自己主子的心思,自然也是要极力讨好主子的。 谢小妹轻轻叹了口气,“再美又有什么用呢?总有一天,这些终将会成为过眼云烟,什么也留不住!”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自己初次见到陛下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到那个一身布衣的男子,自己是长安城中炙手可热的女子,连贵公皇室也看不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这样的人呢?可是到了最后自己的一颗心却完完全全的倾注到了这个自己初始都没有关注过的男子身上。 “对了,琼华台那位的肚子有什么动静么?”谢小妹已经将妆容做好,正在将那件九凤展羽的贵妃服套上她的身子,她突然的又开了口,问正在帮着其余宫女整理自己衣角的春夏。 春夏看主子的衣服已经穿得差不多了,将那些不相干的宫女都遣走只剩下谢家贴心带来的女子,才开口道:“娘娘,据奴婢所知琼华台的那位的肚子倒是没什么动静。不过......” “不过什么?”谢小妹很想耐住性子慢慢的询问,可当她听到这句话后,看着眼前那碗血燕更加的生气了,拂手将碗扫在地上。立马一屋子的人都跪下了。 春夏看着自家的小姐自入宫以来越来越容易情绪失控,因为在谢家的时候自己是与小姐最为亲近的侍女,胆子自然也大一些。所以便轻轻的挥了挥手,厉声道:“还不快收拾了下去,再去给娘娘准备些早膳来!” 底下跪着的宫女们都如同获得大赦一般赶紧下去了。谢小妹坐在塌边,单手支着额头,轻轻的开口:“说吧,本宫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这点小事惹了心潮?” “娘娘,琼华台那位的肚子是没什么动静,可未央宫中的那位!”春夏不敢接着说下去,她知道如果是桃花苑、长菊馆、琼华台或者是长芦馆中传来的消息都不足以使得自家的主子真怒,可若是从未央宫传来的,那么哪怕是一丁点儿消息也会使得自家主子大怒的。 谢小妹冷冷的哼了一声,慢悠悠的道:“未央宫?春夏,你不会是糊涂了吧,她家的麟儿不是还在襁褓之中么?怎么可能?敬事房的档案上面不是也写得很清楚么,陛下除了上月十五的时候在那里过了夜之外应该就没有了吧?她不会就这么的好运气,要儿女成双么?” 她神色之中突然就有了些落寞,那落寞之中又有了淡淡的落寂。她轻轻的摸着桌子上精致细腻的团纹,指尖在上面轻轻的划着,有了刺刺的感觉。 “奴婢知道娘娘在担心些什么,不过,娘娘,这个消息也不一定准,只是太医院的杜太医瞧出的蹊跷,这事儿恐怕连未央宫中的那位都还不知晓呢!”春夏适时的说着,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事儿如今只有长乐宫这边知道,要做些什么都比较的简单。 谢小妹轻轻的握着手中的东珠,眉角轻轻的动了动,开口道:“是呵,怀上是她的运气,但能不能生出来可就要看她的福气了!” 那张红色的嘴唇在胭脂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娇艳欲滴,满是心机惶惶。 春夏将宫人重新为主子准备的雪粥体贴的放在离谢小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才又开口道:“此外,住在长芦馆中的杜良人已经被确诊有了身孕,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这次,谢小妹并没有很是生气,她纤纤细手轻轻的拿起雪粥舀了一口放入自己的口中,才开口道:“嗯,好香啊,这雪粥不错,本宫爱吃!杜良人么?她倒是运气好啊,只得陛下一次恩宠便有了身孕,很好。看来本宫闲暇的日子真的不会再有了!” 春夏适时的开口道:“听闻陛下最近临幸了一位长使,是位没根没底的女子。娘娘何不来个一箭三雕?” 春夏的话总是适时的便停止了,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想要听的是什么,自然也知道她忌讳的是什么。所以自己只要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便已经很好了。 谢小妹并没有再继续的说些什么了,她慢悠悠的将自己碗里的雪粥喝完后,看着长乐宫外的雪慢慢的化开,站在那殿门的正中央,轻轻的道:“冬冷终究还是要过去了,春夏你来看,春暖就要来了!” “是啊,娘娘!眼看着就要开始暖起来了,咋们陛下登基的匆忙,各国都还没来得及朝拜。如今,这南国的使者也快要到长安了呢!”春夏想着前一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细细的品尝,一年便过去了。 谢小妹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很放在自己的心上。她微微叹息一声道:“不诉花前月,不诉情千结;不诉朝尘露,不诉暮飞雪。既要得宠,就要争宠,既然争宠,何不专宠!”她眼中有的是满满的信心以及满满的欲望。 二月初始,早已经定情的寻阳公主和东突厥突曼太子终于算是得来了完美的结局。大周年轻的皇太后在和风煦丽的一天里,找来了新任的皇帝和皇后,将先皇李泰留下的遗旨拿了出来。过了两日,李秉佑便下诏,诏书曰:“朕既不明白,不能远德,使方外之国或不宁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圻之内勤劳不处,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而不能达远也。间者累年,东西突厥并暴边境,多杀吏民,而边城吏民又不能谕其内志,以重吾不德。夫久结难连兵,中外之国将何以自宁?今朕夙兴夜寐,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恻怛,未尝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盖相望,结彻于道,以谕朕志于大汗。今突曼太子反古之道,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新与朕俱弃细过,偕之大道,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亲以定,始于今年。”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一个极为细小的细节,这个结盟和亲是以大周天子和东突厥突曼太子的名义进行的,而并非是与东突厥的松波可汗。 不过也没有什么太值得疑惑的地方,因为此时西突厥突然对东突厥发难,已经将东突厥的好几个部落攻克。如今东突厥汗王松波已经连连向居于长安的突曼太子发了数十道的诏令,便是命他回去领兵的。不过突曼太子又岂是这么容易便回去的,他不是那种予取予求的人,自然也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是对他最好的。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一定会有不了解东突厥实情的人担心这西突厥太过于猖獗,从而将东突厥大半的土地都给吞了去。这样一来,对于突曼太子来说也不是一种极大的损失么?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东突厥与西突厥本来便是分裂不过几十年,很多的部落对于自己究竟属于东还是西都不是很有认同感。在他们的思想之中,他们是大突厥的子民,是狼的后代,分裂是他们万分不愿的。而这种模糊意识最强的莫过于东西突厥边境的部落民族。所以就算是失了边境几个部落或者子民,对于突曼太子来说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这是其一。第二便是当初突曼太子的姆妈前突厥公主在突厥王国分裂之时,在忠心部下的守护下是逃到了突厥最东之处,即便是后来她成为东突厥大夫人,可她以及她遗留下来的势力都是在东突厥的东边。远离战乱,又水草丰美,这也是突曼太子势力快速崛起的缘由之一。所以就算是东西突厥开战,突曼太子的势力也是不会有丝毫的损失的。损失的只会是他父汗和他弟弟的势力,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即便是在这个人人都为他担忧的时刻,他还是能够安然的在长安城中淡然的饮食作画,谈情说爱,顺便将大周公主收入囊中,拉了大周这么个强大的盟友。 无忧阁中。 “听说突曼太子就要回东突厥了?”阿蛮看着眼前这个有着狼一般眼睛的男子,看着他在自己的额眼前轻轻的喝着眼前的春茶,一脸放松的神态。今日是南国使者进长安的日子,凤皇自然是要去的,而无忧因着是南国公主之子所以前去。 “也不急于一时!最起码也得等着南国使者团走后,我才会回去!”突曼太子轻轻的说着,看向对面的女子,这个女子不仅仅是自己心之所恋,也是自己毕生所得之人。因为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她都必须成为自己的女人。 阿蛮并不知道面前的幽深眸子之中闪现的是些什么,她看着窗外已经有些暖意的长安,轻轻道:“芝兰生于幽谷,不因无人问津而不芳,这是一种淡泊;梅花开于隔隅,不因阳光冷落而不香,这是一种优雅;流水饶石而过,不因山石之阻而纷争,这是一种低调。我看突曼太子既有淡泊,又有优雅,更有低调之意,真是可喜可贺!” 突曼太子知道阿蛮是在讽刺他,不过他并不在意,他的心中装着的是天和地,国和民,对于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 “你知道为何我的父亲一直对我是又爱又惧,又怜又恨么?”他突然的开口,让阿蛮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自然是因为王权,自然是因为利益。但是阿蛮并没有回答,她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在我出生的那年,我们草原上最伟大的先知告诉我的父汗:‘这孩子长大后,会成为草原上前无古人的英雄,但是他会弑父杀妻!’父汗忧喜参半,但随着我的长大,这忧却渐渐的盖过了他的喜,进而演变为忌惮、惧恨!”突曼太子轻轻的看着窗外已经有些春意的景色,眼神冷漠,似乎所讲述的并非是他的亲父,而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者。 阿蛮强笑着,道:“你的父汗也是很爱你的,莫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立你为太子,也不会让你掌握着东突厥汗国一半以上的军力。若是他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