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帝国落日（三十九）
“枫弟，起风了，看样子要下雨，我们快些回吧…” “可是jiejie，你要找的《上林苑图》、《烈女图》和《毛诗·北风图》一个也没找到…” “枫弟何苦这样认真？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而且，那卫协如今已是大名鼎鼎的画圣，在这小地方如何能有他的画作？我们就来逛逛就好了…” 与羊林枫并肩走出画廊的左芳微笑着说完，却又叹了口气… “哎，当年卫协尚未成名时，常来我家拜访，他曾送给家父一幅《醉客图》，还有一幅《张仪相鹿图》，结果，都在这回被大哥拿去变卖了…” “不打紧的”，羊林枫笑说到，“回头见了大哥再找那人赎回就是，” “说的轻巧，快走吧”，左芳开心的笑到，“看这暴风骤雨说来就来，今天定要淋成落汤鸡了，” “是呀，这天怎么变的这样快…一起跑吧…” 话不落音，两人便一提长衣，向前跑了开去… “回去了我去jiejie屋，叫上嫒meimei，我们一起玩“三国象棋”可好？”羊林枫一边跑一边看着左芳， “呵呵呵”，左芳掩嘴一笑，“不羞不羞…人家都不理你了还想找人玩？再说了…女孩子闺房，那能就让你进去？” “哎~jiejie，嫒meimei怎会不理我？jiejie一会儿等着瞧吧，”羊林枫笑看着气喘吁吁却仍在说话的左芳，“还说我不能进，那昨天我都进得了，今日便不能？” “昨日哥哥在家…今日哥哥晚回…所以不成…” “那…”，羊林枫的脚步慢了下来，“还是不急走吧，慢些回才好…” 甜笑着回头的左芳脚步仍未停歇… “好了啦，快走吧…这样大的雨…你想我生病吗？” “哎呀jiejie”，羊林枫连忙赶了上来，“干嘛胡乱拿自己身子说话，呸呸呸，快吐几个…” 说话中的羊林枫脱下自己的血色刻丝金貂披风，与左芳撑在头上，“快快披上这个…” “那就讲究那个？说了就会应验吗？”左芳甜蜜的看着羊林枫， “好啦，快走吧…” 话不说完，两人便急急的踩着脚下青石路上朵朵洁白的雨花，穿过了窄窄的古董街市口，向西，向着那滂沱的雨幕深处，欢快的跑去… 这是永嘉五年四月十四日黄昏，干旱了数月的洧仓城降下了久违的甘霖，空空的街道上，磅礴的大雨中，一个绝美的绿衣女子与那宛若白玉般的少年在那片血色披风下疾疾的前行… 大雨未能阻挡他们的脚步，疾行也未能影响他们的欢声，长长的洧仓城由东自西，对他们来讲，却仿似只有一步… “吱~呀~”，院门打开，刹那间两个雨人便进得院来， “哈哈哈，全都湿透了，你看看你，”左芳欢笑着， “jiejie不也是，快回吧，回去换换衣服，别着凉了，”羊林枫笑着拧了拧长袖上的雨水， “呶~”，左芳开心的笑容缓缓变淡，她依依不舍的望着羊林枫，将手中的披风轻轻递来，“这个还你，你也快回吧…” “这院中还有一截路，jiejie留着吧”，并未察觉左芳不舍的羊林枫笑语到，“就这些路了，反正也湿透了，jiejie快回…” “嗯，那我走了…” 走出几步外的左芳在那大雨中又一回头，仍在看着她的羊林枫开心的笑着一挥手，“快回，快回，我也走了啊…” 看着加快脚步的左芳，羊林枫开心的出院关门，他一个箭步便冲到了雨中，直直的向着斜对面的院门跑去… 刚刚踩上屋前廊沿的左芳再次回首，看到的只是缓缓关闭的院门和那一纵而逝的身影… “贤弟怎得淋成这样？” 正孤零零站在屋檐下观雨的世子毗见羊林枫这般落魄神色，心中不由一奇， “啊”，急向院中奔跑的羊林枫突见世子毗，便连忙在雨中停下脚步，拱手躬身、深施一礼， “愚弟参见世子…” “快快快，快些过来，这大的雨中还行的何礼？”世子毗打断了羊林枫， “这是去那儿了？怎得出门没有乘车？” “回世子”，羊林枫心中一阵打鼓，“这大敌当前的总不能如实回复吧？怎么说呢？” “愚弟我无事…一人溜到东城，在那条字画街上被绊住了脚步…” 世子毗一笑，“这穷乡僻壤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绊住羊大公子呢？不会是美女吧？” “殿下…愚弟我…”羊林枫一阵语塞， “好了好了，快去换衣服吧，换好了陪我说说话…” “唉！好勒！”如释重负的羊林枫应了一声，便疾速跑去… “殿下，今日怎得不见常山王与高阳王了？” “他们俱去军营了…”世子毗幽幽的回了一句，便专注的把玩着那把“鸳鸯转香壶”，许久才又问到， “贤弟可否讲讲你对当前战局的看法？” 几日来，与左芳温情蜜意、桃花流水般游遍了洧仓城的羊林枫，早以将两军对阵抛却到脑后。此刻世子忽然一问，他不由心下一慌，但转瞬又开始转动大脑，将几日来的见闻快速捋了一遍… “殿下，愚弟以为，如若在四日前，我军守、敌军攻，那纵使不能大胜胡人，也绝不会大败。这四日敌军的频繁sao扰，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敌军绝不会撤退，二，他们在折磨我军将士的身体，在有意降低我军将士的警惕心，在打击我军士气…” “你继续”，见羊林枫停下的世子毗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 “世子，敌军这种手段，貌似极其低劣，连路人都能看的明白，但实则非常高明。因为他们利用的是人性，是人的本能。愚弟相信，目前军中的士卒，也许心中都明白敌军在这虚假招式中隐藏着致命杀机，但他们仍然难以调动疲惫的身体与逐渐适应了的心理。可以说，我军将士心中那种蓬勃向上的士气被扼杀了，那种消极的气息正在他们心中疯长。世子，愚弟以为，这个当口，世子不当在此涉险，应尽早带着王妃东去与乞活军的刘瑞会合方为上策…” 世子毗手中拿着的“鸳鸯转香壶”终于不在动了，他目光直直的望向门外，似在沉思… 门外的天光亮了很多，雨也已经转小，就好似世子毗的心情一般… “呵呵呵，贤弟好见解”，世子毗轻轻一笑，“这几天愚兄与高阳王、常山王正为这个愁苦不堪，但总下不了出走的决心…这几日里，也有几回想到，也许这壶酒就是愚兄的下场…” “世子…”羊林枫惊的急欲说话，世子毗却伸手一挡， “贤弟，看来我们是该东去了…”，世子毗放下手中“鸳鸯转香壶”，负手望向屋顶… 羊林枫心中一喜，暗自思衬到，“jiejie他们也终于安全了…” “报，高阳王求见…”，院门外长长的马蹄声刚落，屋门口就传来了长长的通报声， “让他来这里”，世子毗转身坐下， “世子…我…”羊林枫意欲回避，不想世子毗却用手一挡， “报世子，敌军撤退了”，高阳王急急的进门，“世子请看，前方斥候密信…” “哦？”世子毗吃惊的从椅上站起，快走几步迎了上来，“敌留两万固守，大部已隐蔽向西往襄城方向而去…” 世子毗急速读了两句就慢慢回身缓缓坐下，“此信可能当真？会不会是障眼法？何、李二将军如何说？”他眼光呆滞，喃喃自语… “世子，此信刚刚收到，我就急忙赶了过来…”高阳王话不说完，门口又传来传报声… “报，常山王求见…” “走，回我屋中再议，”世子毗站起身，急急的走向屋外，“速传何伦、李恽前来…” “诺！” 人都走了，屋中只剩羊林枫一人。“敌军真的走了吗？还是其中有诈？”羊林枫思索着走出门外，雨己全停，天也大亮，院外那株粗大的梧桐树似乎一瞬间开满了梧桐花，紫色艳艳，花香一片，更为奇妙的是那花后的天空中竞有一条五色的彩虹… 注：三国象棋，三人下的象棋，已经失传。 注：卫协，西晋画家，被誉为画圣，画作俱已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