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帝国落日（二十五）
“…小王爷，军营之内严禁纵马，严禁窜营，刚刚您怎可引府兵疾驰？” “那样偏僻的地方，除了那高塔上的岗哨，谁能看得到？那些人见了我，巴结还来不及呢，哪敢乱说，我刚就是依着他们的指向而来。再说，即便那李恽知道了，又能奈我何？” “是是是，小王爷话虽不错，但军营之中，还当谨慎为好…” “呦~，谯王爷要出营？将军有令，现在只许出，不许进，您这…” “快点开门，废话怎么这样多？本王惜得住在这破军营吗？” “唉唉唉，王爷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开~门~，放谯王爷出营~” 永嘉五年四月八日，戌时，洧仓城外西大营，羊林枫，王翎，左嫒，左芳，左聪奇，牛二，赵虎，司马邃及其府兵三十人，正在鱼贯而出… “小王爷，您刚去那儿了，我一愣神就找不到您人了？” “贤弟找到我，就遇不到这如花美眷了…”说完话的司马邃又是他那特有的仰天一笑。 突然见司马邃如此打趣，羊林枫心中一慌，忙转头看向身边的左芳，那出水之芙蓉早已玉面霞飞了… “小王爷，这种话可不能…”， “贤弟贤弟贤弟，”司马邃大咧咧的打断了羊林枫，“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爱敢…” “啾~~~”，“啾~~啾~~”“啾~~~” 正眉飞色舞、意气风发、大讲道理的司马邃，被寂静的夜空中划过的四声响箭凄厉的鸣叫声惊住了… “嗯？怎么了？”他看着天空，不由得问到， 一行三十多人全都看向了天空，只有羊林枫牵马向前走了几步，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箭声来自正南方… “啾~~~”，“啾~~~”，“啾~~~” 是三支带火的响箭，它们从城南远处一片树林中穿出，在第一道壕沟前坠下… “糟了，这是斥候在示警，敌兵来了！”说完话的牛二翻身跳上了马背… “啊~，那怎么办？”，“敌兵来了吗？”，“快进营…” “开门，快开门，敌兵来了，开门…” 司马邃带着府兵在连连拍打着营门，左芳被他们吓得放声尖叫，左嫒也被这群人吓得哭出了声，这拍打声、尖叫声、哭声，又惊的一群马儿、一阵盘旋一阵厮鸣，西大营门外顷刻间乱做一团… “啾~~~”，“啾~~~”，“啾~~~”西大营上空，洧仓城，东大营上空，各有一支更为凄厉的响箭自南而北贯穿营寨而去… 箭声刚落，营寨与城墙四周火把顿起，将南门外映照的宛如白昼。火光亮起的一刹那，西大营中就传来了极有节奏的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响起之际，将军急促的叫喊声亦同时响起，“列队”，“列队”，“有敌情”，“列队…” 八鼓之后，鼓声停，将军们的叫喊声也立刻停止。随之而来的，是士兵们一片片凌乱的脚步声和“哗哗、哗哗”的铠甲声… 只须臾，西大营里紧张、忙乱的声音逐渐平息。羊林枫转身看去，只见营墙下、校场中，俱是一队队黑盔黑甲、持枪挎刀、整装待发的步兵方阵。背着箭篓、持弓弩、挎腰刀的弓箭手正一队接一队的登上营墙… 整个西大营几万人的队伍，竞没有一人说话，只有弓箭手登上营墙发出的整齐的哗哗哗哗的铠甲声、脚踩木板的咯吱声，和远处偶而传来的马匹的喘息声，分外的清晰。对了，还有，还有营头士兵对着营外人群的喝止声和谯刚王的叫骂声… “住手，莫要再拍营门，没有将军令，谁来也不行…” “去你的，滚开，叫李恽来说话…” “军营之外禁止喧闹，再不散去，立刻放箭…弓箭手，准备~” “奶奶的，敢给你爷爷我放箭…” “谯王爷莫要再骂了，这时候任谁来也不会打开营门了，再叫，我们就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了，”牛二兜马过来，拉住了司马邃，“王爷敢紧整队准备作战，或许尚有生路…” 司马邃看着牛二只一愣，就立刻喊到， “上马，上马，快随我去南门…”话音不落，他就跳上那匹“赤钱豹”，竞自打马而去… “唉唉，上马了，快随王爷去南门…”随着李福的叫声，一众府兵纷纷跳上马背… “jiejie，快，上马，” “我…不行…” 不等左芳把话说完，羊林枫一拉她的胳膊，扶身托臀就将她送上马背， “王总管照顾好左姑娘，牛二哥照顾好左兄，你们都快点…” 说话中的羊林枫绕马头飞跑半圈，纵身一跃，跳在了左芳身前… 在羊林枫跳上马背的一刹那，左芳感觉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都要跳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既紧张又羞涩，她连自己的手该放那里都不知道，刚刚的恐惧感全然消散的无影无影… “jiejie小心…我们要走了…驾~驾~” 羊林枫一策胯下玉风马，它就如箭一般从原地直直窜出。经羊林枫提醒，左芳已有准备，他与羊林枫保持一点距离，双手撑在自己身后马背上，但玉风这一起步，依然险些将左芳摔下马背。羊林枫却丝毫没有觉察，他仍在策马狂奔… 惊魂未定的左芳再也顾不得害羞，她刚刚直起的身子急忙前倾，双手紧紧抱住了羊林枫的腰… 这一抱之下，正在策马、却突然感受到左芳那凹凸有致、软腻酥香的身体的羊林枫，顿觉自己人已化、骨全酥，整个化做轻飘飘一朵轻云，升上了天空… “羊贤弟，快看那边…” 正恍恍惚惚飘于云端的羊林枫，被前方已经勒马停下的司马邃又重新拉回了地面。他慌忙收敛心神定睛望去，就见东大营那边的第一道壕沟里正爬出一片一片的晋军士兵，他们拼命的跑过壕沟间的木板，跑向了东大营… “吁~”，羊林枫停在司马邃身边，再向那边看去时，壕沟间的木板已被撤回，跑过来的人群正向东大营门口聚集，他们要列的似乎是圆阵，而那些仍在爬出壕沟的士兵，尽数向东溃散而去… “吆~吆~”，“呜~呜~”，“吆~嗬~”，“沓沓沓沓沓沓~” 这时，正南方隐约响起了草原人特有的吆喝声、长长的号角声和连绵的蹄声… 羊林枫一纵人等不约而同的转头，他们一动不动的静静的在聆听，在观望…他们眼际中，更远处星空下，那片苍茫的树林仿佛正在与大地一起震动，那震动的树林深处似乎隐约飘散着黑云… “呜~呜~”，“吆嗬~”，“沓沓沓沓沓沓~” 这号角声越来越近、欢叫声越来越清晰、蹄声越来越轰鸣… “轰……”一团巨大的尘烟伴着奔腾的牛蹄声从林中轰然而出…那遮天蔽月的灰尘掩映着无数着火的疯牛向着第一道壕沟滚滚而来… 就在看到那疯牛冲出的一刹那，正自凝望的一群人才宛若大梦初醒般齐整整向南门下跑去… “啊呀…”，“跑呀…”，“快开门…” 拖着树干、木板、木车，尾巴上着着火的狂牛，那震天动地轰隆隆隆滚滚奔腾的牛蹄声越来越近，“哦~~哦~~”，“沓沓沓沓沓沓~”，那纵马肆意嚎叫和绵绵不绝的马蹄声更加的清哳… “开门，世子，我是邃弟…”，“世子开门…” “是邃弟吗？” “哞~~”，“扑通~~”，哞~~~”，“噼~啪~” “吆嗬~”“啊~~~”，“哞~~~”， 身后震天的牛蹄声终于小了，换而来之的是整个牛摔入壕沟中震地的扑通声、是掉进壕沟被利刃刺穿后惨烈的鸣响天际的牛叫声、是木板木车跌摔的断裂声，还有胡人的肆意的狂叫声，和人的惨叫声… 声声相连，声声震天，声声悲惨… “我害怕…”，左芳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紧拥着羊林枫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 感觉到左芳的眼泪流湿了自己的长袍，感觉到她那颤抖的身体，羊林枫再也没有那种“软腻酥香”的感觉，有的只是心如乱针再刺的疼痛… 他用右手轻轻的握住了自已腹上左芳的右手，“有我在，jiejie不怕，你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闻言的左芳哭的更加悲怵，她的泪水滚滚而下，她禁不住浑身抽搐，她满心的话儿想说、却全都说不出口，她用尽了力气才只说出了一句， “嗯~我信你，”说话中，她用左手握住了羊林枫的两指，紧紧的攥着再也不想松开… 听闻城上世子喊话的、正在绝望呼叫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们全都注视着城上的世子毗，已经绝望的心中又重燃生的希望… “世子，是我，还有兴晋公府的羊林枫…”司马邃大声的向上呼喊， “世子，兴晋公府的羊林枫，只求您把谯王爷和这两个姑娘救回去…”，说罢，羊林枫抽出左芳紧握的右手，遥遥向世子深施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