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帝国落日(二十)
“铛…铛…铛…铛…” “鸣金收兵了?怎么这样快?…”听到一声一声缓缓响起的鸣金声,羊林枫不觉心下暗衬。 身后,又有一阵马蹄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就见六七个传令兵正从那圆鼓鼓的山丘上纵马而来… “列队…”,“列队…”,“列队…”, “…准备回营…” 羊林枫的目光跟随着他们,在瀷水河畔、在两条壕沟之间不停的流转,他好奇这里的一切,他在听着他们叫喊,听着战马厮鸣,他在看着那些散乱无序的士兵像溪水回归大海一样,慢慢的汇集、慢慢的聚拢… 一盏茶的时间,河畔上、壕沟间,终于有一块块整整齐齐的方阵呈现在了羊林枫的面前… 天空湛蓝如水,浮云赤若烈焰,远山起伏葱翠,近水麟鳞悲鸣。朔朔的西南风吹着一面面黑色的军旗、和士卒们的衣襟裤管,呼啦啦作响。军旗下,士卒们个个精神饱满,他们昂首挺胸,目光直视远方,他们一动不动的巍然屹立在山水之间,仿佛一片片林立的石塑。他们的装扮万人如一:黑发黑髻上的白簪,化做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一片片银钉,在阳光下闪若亮星。那黑色及膝宽袖交直领窄口战袍、那护胸护背鱼鳞两当青光铠、那黑色宽大束口裤、那圆头黑靴…一身黑色军装,不仅弥散着神秘、庄重与威严,更升腾着漫天的肃杀之气。还有那腰间一条亮银蹀躞带,那黑鞘腰刀,更为这副严整军容增添了一份烨烨的精气神… 这朔朔的西南风,这烨烨的精气神,这严整的军容,这漫天的肃杀之气,深深的震撼着这个从未涉足军旅生活的少年,他忘我的享受着这种感觉,享受着、这眼前的一切… “贤弟…羊贤弟?” “哦?”羊林枫急忙回头, “你在干嘛?…怎么正说着话就呆住了呢?” 看着司马邃那疑惑的目光,慌忙收敛神色的羊林枫随口说到,“哦~小王爷,我数一数这里有多少个方阵,被你这一打扰…” “唉~,那有什么好数的,你问我不就成了么…”司马邃抬头一笑,一脸自得的说到, “哦?那小王爷快说说看…”羊林枫急忙催马上前一步, “贤弟听好了,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这个贤弟可曾知道?”司马邃一脸认真的看着羊林枫, “恩,这个知道,”羊林枫一脸认真的回答, “五十人为一屯,二屯为一队,这个贤弟知道吗?” “五十人为一屯?汉承秦制,晋承汉制,《商君书》说五百人为一屯,你怎么说五十人为一屯呢?”羊林枫疑惑的问到, “嗯?”司马邃稍稍一愣,“有吗?那是秦军的编制吧,我们晋军从来就是五十人为一屯。” 说完话的司马邃瞬间又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羊林枫,“你不懂得,就不要打断我说话,好好在这儿听我说,行吗?” 羊林枫笑着一报拳,“好好好好,小王爷快说,愚弟就是愚弟,您要见谅!下回再在也不敢了…” “这就对了!”司马邃微微一笑,又从头说到, “五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人为一“什”,设“什长”;五十人为一“屯”,设“屯长”;两屯为一“队”,设“队率”…羊贤弟请看,那些方阵,每一个就是一队,一百人,前方站着的就是“队率”,”说话中,司马邃向前一指, 羊林枫顺势一看,心中略略一计,果真不差… “两队设一个“队主”,三个“队主”为一“幢”,设“幢主”,统兵六百…贤弟看,那边,那两个方阵是不是在一起?然后,那六个方阵是不是靠得很近?还有那边六个?…”说话中司马邃又向前一指, “其实,武帝时,还是三队设一个“队主”,那时的“幢主”统兵九百呢,只是如今连年战乱,兵源太少…”司马邃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笑着说到, “下面这个贤弟可就熟悉喽,三幢为一“军”,设“开府”,统兵一千八百人…令尊不是被朝庭追封为“开府仪同三司”了吗?” “这个…” “不要说话,让我说完…”, 羊林枫正欲说话,那司马邃神色严峻的用手一挡,
“小王爷请说,愚弟洗耳恭听”,羊林枫在马上微笑着轻施一礼, “哈哈哈哈…”,司马邃仰身长笑完,方才说到,“还是贤弟乖巧,我最爱的就是贤弟这样的人。开府,就是军队编制的最高级别了。原来只有三公,(太尉、司徒、司空)和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等与“公”同级别的将军可以开幕府,一个将军下开两个幕府,共统兵三千六百人,如今,李恽和何纶帐下的将军都是三公的级别,而他两个则相当于“统军”、“都督”的级别。你看看这世道,乱成什么了?唉,说不成了…” 说完话的司马邃又是一叹息,“所以呢,你看这些人还用数吗?搭眼一看军旗就知他有四千人。” “不是三千六百人吗?怎么又成四千人了?”羊林枫疑惑的问到, “哈哈哈哈,按军队人数给将军配的亲兵随从就不算了呀?十个士卒人配一个亲兵,下来不就四千了吗。贤弟快看,军队要出发了,我们也快走吧,再不走,营中的东西就搬不走啦…” 司马邃话不说完,两脚一踢“赤钱豹”,就飞一样的顺着壕沟向东疾驰而去… “驾~驾~”,他身后的几十府兵也连忙策马跟了上去, “小王爷,你等等我…” “你来追呀,咱两个也比比看,到底是你的“玉风”好,还是我的“赤钱豹”好…” ……… “呜~~~呜~~~” 洧仓城西,瀷水河畔,声声长长的号角声和雄浑悠远清晰嘹亮的军歌声响彻了黄天黑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风吹军旗猎猎,军行徐徐如林,漫漫尘烟滚滚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