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遇伏
李伯伯家的房子已经非常破败了，一圈低矮的土打墙围着一个巨大的院落，衬着院子里那孤零零的三间土坯房，显得极是寥落。而且跟周围其他民宅不同的是：其他宅院都是坐北朝南，只有他们家的房子是坐西朝东，显得有些另类。 不过，老两口非常勤快，巨大的院落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条不足一米宽的甬道两旁，载满了各种蔬菜，并且在院子周围还种植了许多梧桐树。这些树生得枝繁叶茂，就算是到了夏天，院子里也总是凉风习习，瓜果飘香。而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在正房门口两边，各栽了一架葡萄和一丛修竹，雅致幽静，颇有出世之风。而且这老两口虽然极少跟村里人打交道，却是性格和蔼，行事雍容，与村里的那些粗喉咙大嗓子的村民大不相同。 见我们推门进去，正在菜园里劳作的两位老人站起身来，很热情地招呼我们吃瓜果。我们虽然嘴馋，但是还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老师不是经常说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既然我们是来学雷锋的，又怎么能随便把人民群众来之不易的劳动果实吃下肚去？所以我们很豪爽地一口回绝，自顾自拿了老人家的水桶和扁担，到大湾南边大路上的自来水口去接水。 或许是习惯了孩子们学雷锋，也或许是出于其他原因，总之老两口并没有阻拦我们，只是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好像很亲切，但是又有些疏离感，就好像一个人看到了一件非常喜欢的东西，很想要，又知道很难拿到手一样。 不过那时候我年纪小，心里又有事，只想着怎么讨他们欢心，所以对于这些细节问题并没在意。就连李亮跟我开玩笑说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把我当成了儿子，我也只是笑骂了几句，根本没拿着当回事。 李伯伯家的水缸很大，我和李亮前前后后连抬了十几桶水才把水缸装满，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按照老师的嘱咐，在李伯伯道谢的时候很有气派地说了一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然后就拉着李亮往回走。 李亮的家住在村子中央，我家则住在村子北头，我们半路分手之后，我一个人蹦蹦跳跳往回走。没想到刚刚拐进我们家胡同口，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当时已是初秋，胡同里晚上应该是有很多纳凉的邻居，然而我站在胡同口往里边望去，整条胡同里却是黑漆漆的空无一人。一抹淡淡的雾气在胡同里缭缭绕绕，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心里感觉有点虚惊，但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走——我的家住在胡同最里边呢。为了壮胆，我一边走一边唱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起波浪。。。。。。”但是一句话没唱完，我就闭嘴了——前边，出现了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不是别人，正是这段时间一直跟我作对的小芹和张海！ 我心里一惊，随即镇定下来。不管怎么说，我有小莲保护呢。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只要我遇到危险，尤其是这种邪魔鬼祟的东西，小莲肯定会出来帮忙。而且，很长时间了，小芹和张海只是跟我作对，但是梅花和兰花倒是没有再出现过。 我壮着胆子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张海、小芹，这么晚了你们不回家吃饭，跑我家胡同来干嘛？！” 这时候就见张海拧了拧屁股，是真的，他真的就像个女人一样拧了拧屁股，不过他那身材、那肤色、那长相，这样的举动不见妩媚不见妖娆，倒是让人感觉有些恶心：“哟！小五子！这才几天不见呐！胆子见长啊！看到我们姐妹俩不怕啦？” 一旁的小芹也在掩着嘴‘嗤嗤’轻笑，那倒是一种与其年龄非常不符的魅惑和妖娆。 看到这一幕，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说等了这么久，这两只女鬼果然又来了。不过我心里有底，并不害怕，反而一边笑着一边把刚刚从书上学到的几个新词给说了出来：“哼哼！怕死不当共产党员！几个魑魅魍魉、跳梁小丑，等不及出来送死吗？你们不是还有两个吗？怎么不一起出来？” 这下子小芹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张海则更是笑得恶心无比：“哟！就对付你，我们姐妹俩足够了，我们当家的要读书，哪有闲工夫整天陪你玩？你啊！乖乖地听话，不要以为前两次我们拿你没办法是你厉害。第一次呢，是大白天，我们力量太弱，第二次呢，是你那个小媳妇护着你，不过，这次你应该没那么好运了。” 对她这话，我可不信，不管怎么说，小莲一直跟着我呢，她怎么会不帮我？然而就在这时，小莲的声音突如其来进入了我的脑海：“快跑！我的伤还没养好，这次她们有备而来，我一个人挡不住她们，快走！” 我心里一愣，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上次小莲为了我，受伤那么严重啊！这下子我可慌了手脚，没办法，调转头就想跑。没想到我刚转回头，就看见两个人影从胡同口走了进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负手踱步摇头晃脑：王青峰和李亮！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有备而来！ 胡同里忽然吹起了一阵阵刺骨的微风，两男两女得意的笑声像针一样刺入耳鼓，这时候我忽然怀念起了教室里的那根教鞭，这要是有它在手，我最起码还能抵挡一阵子啊！想到这里我忽然灵机一动，斜刺里就冲了出去：在我前边二大爷家的门口，恰巧就栽了一棵还不算大的垂柳！ 就像是能看透我的想法，我的身体一动，前后那四个人也动了起来。我知道李亮的身体笨拙，于是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然后一低头从他胳肢窝下边穿过，下一刻，我就抓住了离我最近的一条柳枝。 身后阴风飒然，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一拉，随着‘咯吱’一声轻响，一条一米多长的柳树枝就被我拉了下来。我心里一喜，正想柳枝打鬼越打越小呢，却猛地发觉有些不对劲：手里的柳枝滑腻腻的抓握不住，而且还一下子缠在了我的手臂上越缠越紧！ 这是怎么回事？我猛一抬头，我的娘哎！我手里抓的哪里是柳枝啊！张海那张黑乎乎油腻腻的臭脸离我只有不到半尺远，他一张脸扭曲变形，嘴里咯咯直叫，我手里攥的，竟然是张海的舌头！ 仓促之下，我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一个人的舌头会有那么长，连忙撒开手就想跑。可这时候哪里还能跑的了？王青峰和李亮一边一个夹住了我的胳膊，而小芹，那个我以前心仪现在避之唯恐不及的小芹，她的嘴里居然也飞出了一条长长的舌头，一下子就缠住了我的脖子。 在我的意识里，小芹的舌头简直就是一条细细的蛇，正在我的脖子上慢慢收紧，我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脖子被勒得‘咯吱吱’直响！ 我的眼前金星直冒，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我心里知道，这次，老子恐怕是完了，要归位！朦胧中，眼前的小芹身后缓缓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嘴唇乌黑，她一点一点地往前凑。我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奶奶滴，老子怎么这么讨女孩子喜欢啊！这俩女鬼，怎么总想跟我亲嘴呢？ 眼看着那个乌黑的嘴唇离我越来越近，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就在这时，我发觉胡同里忽然间亮了起来。不是普通灯光的那种亮，而是一种青幽幽的、似乎能穿透一切却又非常柔和的亮。紧接着我似乎听到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嗽了一声：“咳咳！你们这几个孩子，闹腾得也该够了！你们想找他帮忙，那就好好商量，这么干怎么成呢？快住手！” 话音刚落，缠住我脖子和手臂的两条舌头忽然松开了，两边的王青峰和李亮也退到了一边。我浑身发软，踉跄着走到一旁扶住墙壁，尽量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过了好半晌，我终于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就看见李伯伯手里提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青色灯笼站在我身边，而小芹、张海、王青峰和李亮则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对面，两对男女相依相偎站在那里，青色的灯光照耀之下，竟然是两位长身玉立的白面书生和两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 李伯伯叹息了一声：“唉！孩子们，我知道你们死得冤，不甘心！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这多少年过去了，你们的仇已经有人替你们报了，你们的仇人也早就尘归尘土归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我也知道你们为什么一直盯着这孩子，只不过，也正是因为你们盯着他的这个原因，所以你们才绝对不能伤害他！如若不然，日后的几场大劫，又有谁还能挽救呢？” 听到李伯伯的话，那四只鬼似乎也有点动摇，就看见两姐妹其中的一个盈盈走上前来，向着李伯伯鞠了个躬，眼圈红红地说道：“这位大爷，我知道您不是一般人，也知道您说的有道理。只不过，现在我们深陷迷魂锁，只有借助他的身体才能脱困，也只有借助他才能找到我们的仇人！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会放过他！要是您不想两败俱伤，那您就回头走路，如果一定要管，那我们也只好跟您拼个你死我活！” 话音未落，那个原本娇俏可人的妙龄少女忽然间就变了样子，她故技重施，大嘴一张，脸朝上，下巴紧贴脖颈，从她嘴里又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头颅，闪电般照着李伯伯扑了过去！ 推荐票！推荐票！收藏！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