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不可止
回到幽天域一战之前。整个天机会的乱战已经打到了天昏地暗的地步。轩辕灵澈看着这场几乎由自己一手掀起的腥风血雨。却察觉不到自己内心的喜怒。仿佛一切都是一场黄粱大梦,一切都是一场空白的盛宴。 自局势无法控制以来,青川使团就仗着人多势众杀向了沧澜使团。却不料冥城作为盟友如此尽责。 虽说面对三天圣殿略显下风,可冥城的力量却也不是青川侍卫能够抵御的。交手之后那青川皇帝见无法奈何沧澜使团只得作罢。 反观灵澈在得到冥城相助之后,并没有要求盟友帮其反攻青川。此时无疑是趁乱杀掉单邪和的最好时机,可明武帝驳斥了侍卫之后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俘获敌人的机会。 天神刀卫参战之后,三天三部对冥城八旗展开了疯狂的反扑。玄骑突入厮杀,银翼放箭掩护。幽天部成员虽然人数寥寥,可幽天之术控制之力绝强,配合着天神刀卫,已然成为场中最为强大的杀伤力。 就在天下群雄认定冥城不敌之时,那血光大门闪耀得更为频繁。极少有人注意地上涓涓流淌的鲜血,正在被牵引着朝那血门而去。一线线血流汇合,在地上结成不知名的庞大图案。 直到那血门停止,一道血光冲天而去,整个天空可见的变成血红。血门消失之后,冥城支援的最后一人踏入了这片混乱的战场。 “释旗主!释旗主!”冥城八旗兴奋怒吼,脚下殷红大地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是血阵!血阵!”银翼团中有人颤抖喊道。他们在这个冥城最可怕的阵法中折损过无数的弟兄。这次的血阵已经不是以往小规模摩擦中见到的那般大小,而是以整个圣城为面,以在场如此多修行之人鲜血为引。 其滔天威势,让整个三天三部为之胆寒。 释出现之后,场中局势再度发生了根本变化。殷红大地上无尽的灵血力量顺着八旗成员的身体围绕而上。每一个人身上覆盖了一层淡淡血影。 一时场中多了数千个无轩这等高手,血影覆盖后近身厮杀的玄骑最先发现对手的变化。本来借助银翼相助还占有上风的玄骑,却忽然抵挡不住这些血影人来。 地上如此,天空中的银翼也是不好过。那血光冲天之后,满天的流云也是变成了一朵朵红色的海绵一样。 腐蚀的疼痛感从背上传来,不少银翼猛地回头想找到敌人的踪影,却只见一滴滴雨水却落在了身上。 那腐蚀之痛便来自这血云中落下的红色雨水。雨水不甚落入眼睛,瞬间十余个银翼发出凄厉的惨嚎。更多血雨不住的落下,天空中整齐的银翼阵顷刻变成了一团乱麻。 “不要慌忙!快用术法御敌!”唐望已经不知道自己斩下了多少冥城贼子的首级。身为天神刀统,这些冥城子弟在他手上无一合之将。此刻看到这传说中血阵之威,就连他也为之色变。 诡异血雨落下,竟是只对他圣殿之人有着侵蚀之力。那些其他江湖势力,沧澜青川的使团却在雨之中毫发无损。 冥城能布下这等精妙阵势,这实力之恐怖,已经远超十多年前。 天空中银翼得令多少止住了慌乱。无数吟唱声响起,白光从千人阵中透出。在银翼团头顶凝结出一张巨大的天网。天网之外的血雨打在上面,冒出缕缕烟雾。银翼们虽是面色惨白,却也是集合全力挡住了这可怕血雨。 唐望遥看那支持阵势的血旗旗主,心知此人便是那阵眼关键。当下一刀斩开阻拦他的那些血旗弟子直奔那人而去。 天空中银翼倒有不少见识非凡者,三位圣使都在各自争斗中无法脱手,作为天神刀统的唐望,自然就成了他们临时的首领。 “所有银翼,结灭世之阵。”有一银翼暂代统领之职朗声下令。银翼团迅速变换阵型,白光瞬间将天空血色盖过,数千银翼手中幻箭同时成形。 “听我号令!” “放!” 随着唐望身形离释越来越近,天空中银翼同时松开了手中弓弦。尖厉的破空声盖过了一切,数不清的箭从天际齐发如同漫天星辰同时坠落。此时若在千里之外遥望三天圣城,亦是能看到那一片血红天空下,万道白光从天而降。 面对这真有灭世之感的景象,血阵像一头古老而暴戾的凶兽从沉睡中怒吼醒来。地上红光更深,同样千万道血色冲天而起。天空虽有星坠,大地亦是有着血火喷薄! 两相交接,天空爆发出一阵极为刺眼的光芒。几乎所有人在此时失去了视觉。只听到天空中如同炸雷的轰鸣,还有天地间无数痛呼惨叫。 再次恢复清明之时,狼藉之象已经让尚自完好的人目瞪口呆,天空中数千人的翼阵已经凋零大半。近千的银翼从高空坠落在地上摔成rou泥。 而地面成图的血阵也变得干涸黯淡,冥城子弟被抽空血脉化成干尸而亡者亦不下千百人。原本被人称之神域的三天圣城,竟是变成了一座巨大的修罗场。 直到此刻,天机会上的乱战已经没有任何一方有得以幸免。不少甚至未曾沾过半点武学的文人商贾都遭到了牵连打击,无数手无寸铁的人死在了这片圣域之中。 释在动用了最后的血阵之力后一掌击碎了唐望的金刀重创了天神刀统,可自己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血阵虽强,可真正能融汇其中的血旗弟子却寥寥可数。自己借助这点力量几乎全灭了圣殿银翼团已经算是骄人战绩。 这番对攻之后,圣殿冥城几乎同时元气大伤。争斗的关键已然落入了最后的几个人身上。 天翻地覆,饶是大战如此惨烈。圣城天空中,却还有更为激烈的单打独斗。两道白光相缠争斗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是有其中一道从天空被击落下来。 胜者紧随而至。落到了败者的身前。 “咳咳…阿逸,我赢了…”苏辰艰难的踱步到了苏逸身前,他二人此刻都已经衣衫破败,两人身上都布满了累累伤痕。动用了同样动用焚玉禁术之后,苏辰最后也只胜了苏逸一招半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苏逸此刻虽然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眼神却依旧带着无法消减的怒火。 苏辰听到这番话,却是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自己的弟弟良久。 他想要说话却又无话可说,最终之时摇头返身而去。 “你站住!”苏逸看到这再次离开的身影,强忍着伤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给我站住啊!”苏逸再次吼叫道,眼角竟是不知何时落下几滴泪水。这位幻天使擦下眼角的湿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在流泪。 苏辰回头,看到自己的弟弟奋力的举手指着自己。 “你回来!杀了我!你这个懦夫!” “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可以安然离去了!再也不会有什么追杀…不会有什么手足兄弟相残!”苏逸疯狂的叫喊着。 苏辰没有回答,转身之时双眼却已通红。身后苏逸还在撕心般的叫喊。苏辰紧握双拳闷声对着自己道: “阿逸。对不起。” ………… …… 斗争越来越激烈,各方以命相搏,误伤者无数。 灵澈在混乱之中听到惨呼,旁边人仰马翻封天阵营里传来一阵sao乱。明武帝闻声望去,沉稳如他竟是也一阵色变。 他急忙拉扯着身旁正在救治伤者的女医者楚怡急切道: “楚姑娘!随我来。” 楚怡迅速的给灵澈的受伤侍卫做了个包扎,不解的跟随在灵澈的身后。虽然并未有过许多交集。但印象中却也从未见过沧澜皇帝这般失态。 从混乱开始,封天和沧澜的队伍已经被冥城安排到了一起。二人很快走到了乱成一团的封天阵中。灵澈对一路的伤残死者未曾多看一眼,身后的楚怡却是每一步都走得相当艰难。 封天阵中不论是本身的政权官僚还是冥城安插的护卫对于灵澈都没有阻拦,二人径直到达目的地,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陛下!”身边有一个随身太监扶着年幼的封天皇帝痛哭不已,那小皇帝此时腹部被布条粗略的包裹着,鲜血浸得布条通红,那包扎之下明显开着一个血洞。定然是被方才流窜的幻箭所洞穿。 小皇帝面如金纸,呼吸已经十分急促。楚怡见此景飞快的奔到他身边,那痛哭的侍卫看到云流派这医仙的出现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时失态,竟是一下摔倒在了楚怡的面前。 “公公,我尽力。”扶起地上的贴身太监之后,女医者迅速查看禹塬的伤势。 楚怡将一直随身携带的一卷银针展开,飞快的刺出小皇帝身上几处xue道。三针过后禹塬那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过来。 “这位…jiejie,不…不用白费力气了。”禹塬不住的流淌着冷汗虚弱的道。楚怡闻言一滞,原本就泛红的双眼忽的落下泪水。 脉象所示,伤者已经没有办法救治。 “纯纲,帮我…帮我把那位哥哥叫过来吧。”禹塬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呼唤着贴身太监的名字,同时指了指楚怡身后轩辕灵澈。 那太监见到是沧澜皇帝,讪讪上前,还未开口,却见明武帝默然不语走了上来。 “我可以叫你哥哥么…”看到灵澈俯身到了自己身前。封天皇帝竟是用这样的称谓询问了一声沧澜皇帝。 灵澈微微点头,在自己心中本是对这个傀儡皇帝没有一丝好感。这种情景之下,却又只觉得对方是一个极为可怜的小孩而已。 “其实…其实我和哥哥的身世很像啊…父皇走得早,我…我又不愿意当皇帝。”禹塬用慢慢涣散的目光看着灵澈。 明武帝知道…封天皇帝禹天的暴毙实则是一场阉党的政变。随后冥城夜楼出面横扫政局,虽然对禹塬善待有加,却终究不过是扶持一个傀儡而已。 而自己何尝不是?帝都那场腥风血雨之前,他的处境又和这个小孩有什么不同? “可是我没有哥哥你这样的雄才大略,不能…不能做一个有用的皇帝。” “可是你很勇敢…”灵澈喃喃道。禹塬听到这句话,颤抖着嘴唇突然牵起勉强的笑意。似乎得到了明武帝得到了这样的评价,已经满足了毕生的心愿。 “哥哥…我…我没有碰过明穗jiejie…从来…没有…”禹塬咳嗽一阵,脸上回光返照的泛起了血色。 他鼓足勇气对着灵澈喃喃道,每一句…都如同正面击中了那个沧澜的明君。 “我…一直将她当做jiejie看…也知道…明穗jiejie心中只有灵澈哥哥。”年仅十六岁的封天皇帝看着灵澈的眼睛,那目光忽然清澈起来,竟带着深深的歉意。 “你…”灵澈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第一次怔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都身不由己…”禹塬虚弱的抬起手,紧紧的抓住了灵澈的衣襟。 “但是…但是哥哥你不要放弃啊…”小皇帝的眼睛里流水不住的流淌。旁边听闻对话的楚怡早已经泣不成声。
“她还…在等你…她很爱你…真的…很爱你…”那最后的话语越来越难以听闻,禹塬的手从灵澈的衣襟上缓缓滑落,场中传来封天阵营里不绝于耳的痛哭。 灵澈在这痛哭之中踉跄的站起了身,两滴泪顺着他的脸庞坠落。他心中的叹息无人听闻,带着寂寥倦恨,又沉沉埋进了自己的心底。 “苍天终不老,却负少年心。” ………… ………… “小爹爹,救命啊!” 谷遥在惊雷之中东窜西窜,那狼狈的模样像是一个小孩被野狗追着跑。在他头顶上一轮不甚明亮的太阳不断吞吐火舌剿灭着那惊雷。 君天离此刻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和天荒谷主对阵他才明白了自己和这等一流高手有着多大的差距。不同于晏飞,这位老谷主cao纵荒雷并不需要过多的酝酿。往往举手投足间雷霆之力便疯涌袭来。 君天离以守为主,寥寥数招之后就有些招架不住。好在瑶遥二人在旁助阵,两个小童不由分说便祭出了日月绝学,同时在一旁骂骂咧咧的巧用音攻扰乱天荒谷主的气息。三人虽然首次配合,却说得上是心有灵犀。 日月之力抵抗雷霆,君天离渐渐尝试反攻倒没有落得太过狼狈。 之后便是恰好碰上了那血雨降临,血阵似乎也认得君天离这个盟友。竟是给那天荒谷主重重施压。那灵血覆盖到君天离身上让他力量倍增,此消彼长,借助两个小童之力,竟是压过了天荒谷主一阵。 君天离自然不知这血阵的援助却是血旗旗主释的有意施为,倒不是释旗主看重君天离盟友身份。而是他前来冥城之前,那个向来为他宠溺的小丫头再三嘱托过他一件事。 “释伯伯到了天机会上若是瞅见一个叫君天离的臭小子,一定要保他不让三天圣殿的人打死…这人可是欠了紫珊好多银两呢。” 于是君天离再次认为自己有上天眷顾,对于天荒谷主的忌惮之心稍稍放下几分。僵持之间,谷遥偷偷隐秘气息突然绕道了天荒谷主的身后,趁着君天离全力一击时,谷遥驱使那烈阳直取对手而去。 小童所瞄之处,不是要害之处的后心,而是老者的臀部。 接下来便发生了天荒谷主一掌击退君天离疯狂追杀谷遥的一幕。本来血阵犹在,谷遥倒是还能招架一番。可阵势毁后天荒谷主身上压制全消,谷遥顷刻之间便落得鸡飞狗跳的下场。 身为小爹爹的君天离硬着头皮准备再次上前激斗。一道火红的身影却抢身掠去将谷遥飞抱回来。 那惊雷并不饶人,跟着那红色身影飞落嘭的一声炸响。却发现所击中的不够是一片花瓣所化幻影。 “哎哟,我不行啦。”谷遥看到抱着他的林思柔,登时装作身负重伤的把头埋进女子的怀里。林思柔并不知这丁点大的小童心性无赖至此。还以为谷遥真的为人所伤,一时间竟是忘了将人交给君天离。 却见少年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聪明如她立马知道谷遥耍赖。毫不客气的双手一松,怀里正美滋滋躺着的小童立马横摔在地。 “哥哥…jiejie不抱你,我抱你。”女童急忙跑去扶起吃了一脸灰的哥哥安慰道。男童却“嘁”的一声撇了撇自己meimei,上下打量之后道: “等你长大了,和那jiejie一样前凸后翘再说。” “谢谢你救了谷遥一命…”君天离笑道,他自然留意过整个战场的形势。林思柔和七大高手和神胤战了个平分秋色,稍微恢复气息之后便又来相助于他。 “你替我冥城对敌,这老家伙却突然为难于你…分明是不给我冥城面子。”林思柔道,她其实在秘境中便知道君天离身负荒雷之力,极有可能斩杀过天荒谷门人。此时装作浑然不知不过是掩盖救人心切罢了。 “你说老夫为难于他?”天荒谷主听闻此言不由怒道,不过林思柔的身份已经昭然于众。冥城今日对抗圣殿之威让这位暴怒的老谷主也不敢直接对林思柔动手。 “这小子杀了我徒儿晏飞,今日不取他性命,我天荒谷何以在苍歧立足。” “你杀了他怕是才难以立足。”林思柔横眉冷道。 “这满目疮痍的乱战究竟因谁人而起,你难道不知道么?” 林思柔一语问住天荒谷主,这位暴怒的老者忽然被一语点醒。 冥城,云流派,回天教,无罪之海,禅门。这一个一个的大势力都是这个少年的后盾。今日大战就连圣殿面对这些势力都已落入了下风。 他天荒谷虽强,恐怕也惹不起这么多强悍的势力。 “怎么说的好像我是罪魁祸首一样。”君天离小声嘀咕道,林思柔狠狠剜了他一眼。少年立马噤声,顺着林思柔的口气昂扬的抬起头,大有狐假虎威之感。 “奉劝老谷主一句,秘境之争本就刀剑无眼,我冥城也不愿与天荒谷为敌。”林思柔放缓语气道。言下之意已经把君天离拉拢为冥城之人。那天荒谷主闻言踌躇不已,良久,才冷哼一声愤然离去。 林思柔如释重负长嘘一口气,冥城此时也是元气大伤,若真是天荒谷执意动手。以她刚刚恢复些许的状态,未必能稳cao胜券。 一场死斗被林思柔化解,君天离还来不及道谢。红衣女子却再次飘然而去,此刻场中焦点已经只在两个人身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