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夜袭山寨
暗沉的夜幕下,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穿梭于山道上。拉近细看,正是醉酒客带着流云在策马狂奔。 流云骑在马背上,双腿紧夹马侧,努力保持着平稳。没办法,谁让马镫和缰绳都被前面那家伙掌握着,而他又不想去抱一个满身酒气的大叔,只能白眼一翻,自己将就下了。 寒凉的夜风在流云的耳边飕飕作响,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的小璃。之前,怕她颠下去,流云就将她从脖间抱了下来,置于自己的怀抱中。当前看来,真是个明智之选,天晓得那醉鬼发什么疯,居然飙得这么快。 流云满腹狐疑的跟着醉酒客,他们先是驰骋了几里路,随后又七拐八绕地步行在丘林里。期间,流云多次询问最终目的,都被醉酒客驴唇不对马嘴地敷衍了事。流云也极其无奈,自己起初怎么就昏了头脑,一个不小心上了“贼船”呢。眼下后悔也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当流云一脸郁闷的默默相随之际,远林中杂乱的人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莫非这就是那醉鬼所谓的“朋友”?」流云心中猜测着。 仿佛要印证流云的推测般,醉酒客在听到那些声音后,身形一晃,朝着源头加速而去。流云见状,也不多言,紧跟而上。 接连拨开了遮挡的树丛,流云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只见一座规模不小的山寨位于半山腰上。 周围,一根根滚圆的实木排列紧密,深扎于地,形成了一层丈许的坚实防护。中间则是开了一个造型粗野的大门,高度约二丈,同样也是由牢固的木料搭建而成。宽大的门额上刻着“黑鹰寨”三个大字,字露锋芒,隐隐有股杀伐之气。 望着眼前的寨子,流云有些明白了,这醉酒客是来端人老巢的。然而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虽说此处距离商队营地不算太远,可也有将近十里路程,而且这里山林覆盖,地处偏僻,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难道是根据马蹄印和脚印寻来的?那自己怎么没观察到? 困惑的流云,眼中奇怪之色更甚,不停上下扫视着几步之遥的醉酒客,欲图瞧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是枉然,因为醉酒客所用的跟踪手法十分奇特,靠的是气味,更准确一些,应该说是倚仗他的嗅觉。 白天与独枭三人交手之时,醉酒客曾在自己的剑上喷了一层酒水,而他的那把软剑非常特殊,酒水沾染其上会变得粘稠。这种状态的酒水一遇到像血液这样温热的液体,便会融入进去散发出一股独有的气味。 这股气味十分稀薄但能保持一段时间而不散,寻常人难以察觉,纵使像流云那样感官敏锐的高手,不也照样忽略了过去。只有醉酒客本人能辨别那股特殊的气味,并且可以顺着它追踪目标。 而他日间只伤不杀的行为,正是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选择晚上行动,则是为了便于隐蔽。至于带上流云,纯属一时兴起。 且不论流云与醉酒客各怀怎样的心思,寨门口的四个守夜人员却是警惕中带着些许紧张地望向来人。大当家独枭的重伤让他们此刻如同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疑神疑鬼,更不用说俩大活人了。 他们中的两人参与过白天的行动,之前天色阴暗没有看清,但随着流云与醉酒客的快速接近,火光照亮了来人的轮廓,更唤起了他们心中的恐惧:这两人,一个是能以一敌十的强悍人物,另一个正是重创他们大当家的罪魁祸首。 还不待那两山匪摇铃示警,一道凌厉的白芒就突现他们眼前,二人惊慌地想要叫喊,却恐惧地发觉只能吐出些血沫。丝丝寒意顺着脖间的缝隙侵入,他们极力想捂住漏风的喉咙,但手刚伸到半空,意识便离他们远去。倒地前,他们看到了颈项处同样有着血线的另外两人。 醉酒客迅捷地解决了面前四人,也不与流云说些什么,蹬脚一踏,轻盈地越过丈许的木墙,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似醉酒之人。 流云神色复杂的瞥了眼气绝的四人,又安置好小璃嘱咐她不要乱跑,这才追了上去。 一路上,流云不仅看见了地面上的一具具山匪尸体,更见识了一幕幕人间地狱。坑洞中随意丢弃的骸骨;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奴隶;不着片缕目光空洞的女性...这一切的一切都对他的心灵产生了剧烈的冲击,本就波澜的心湖如今更是掀起了滔天大浪,久久不能平息。 忽然,“砰”的一声,尘土飞扬,却是流云一拳重重锤于地面。丝丝血液从指缝间淌下,微微染红了大地。那些血,并不是轰击地面震伤的,而是方才指甲深陷掌rou造成的。 “我所同情所纠结的,就是这样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可笑!真是可笑!!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回荡于夜空中,流云双膝跪地,仰天大笑。眼角渗出的晶莹,是悲愤,更是自嘲。 「明镜拂尘,不染尘埃,心如...」 脑中的无名经文刚一浮现就被流云粗暴地掐断了,他神态痴癫地笑道:“哈哈哈,冷静?我现在就很冷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诚如他自己所言,流云确实觉得整个人十分沉谧。本来,他也认为自己应该怒不可遏才对,可如今却感觉浑身冷然,宛如寒冰镇体。 不过,既然这么平静的话,那么胸中那份抑制不住的躁动是什么?全身澎湃而出的颤栗又是什么?流云不清楚,但,有一点他明白,那就是再不做些什么,自己就会被这些无处宣泄的情感给撑爆了。 这时,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打斗声,流云通红的双目顺势望了过去,随后健步如飞疾驰而去... …… 就在流云与醉酒客闯入的不久前,山寨的大厅中,一个两臂与眼睛皆缠着纱布的壮汉正在肆意地毁坏着身边的东西。残破的木椅、碎裂的花瓶、凌乱的虎皮都是他的“杰作”。而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人,这两人都隔着他一段距离,避免被他波及到。 “啊!啊!醉酒客!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啊!!!”怨恨的咆哮传来,正是被醉酒客削了手臂又弄瞎了的独枭。 “大当家,你准备怎么报仇?那个商队可不止醉酒客一个高手啊。”温和的话语中略带质疑。
“连你也敢顶撞我了吗?啊?书生!!”独枭朝着前方怒吼。 书生连道“不敢”,眼里却掠过一丝厉芒。 “可恶啊!不管是醉酒客,还是那个商队,我都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不,我要他们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独枭没有在意,继续发泄般的大喊大叫。 自从伤势稍微稳定,独枭便一直是这副模样,寨子里的其他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唯独书生和野鸭二人留了下了。 书生淡然地扫了眼这幕,便没再关注。他转过头去望向野鸭,野鸭也正好向他看来,两人对视片刻,皆是从中理解了些什么,接着他们同时向独枭踱步而去。 独枭听见脚步声,训道:“谁允许你们离开了?给我乖乖站好!” “呵呵,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吗?”柔和的声调中暗藏杀机,这是书生的话语。 “哎,就这么一个莽夫,还大当家呢,我呸。”嘶哑难听的声音中尽是讥诮,这是野鸭的话语。 “什么?!你们敢造反?”独枭闻言怒形于色。 “有何不敢?莫非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横行无忌的黑鹰寨大当家?”书生反问,说着他轻蔑地睨视了独枭一眼,又道:“现在的你只是个废人罢了。” 独枭气得浑身哆嗦,愤懑盈满他的胸腔,他用断臂指着二人,大声诘问:“你,你们!我何曾亏待过!为何!!为何!!!” 野鸭听了身子一颤,脚步一顿。而书生却不闻不顾地疾步向前。他来到不住后退的面前,一展折扇,锋利的扇刃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溅起点点血花。 “为什么?”独枭不甘地呢喃。 “首领之位能者居之罢了。”书生在他耳旁轻语。 独枭听完,魁梧的身躯轰然而倒。若非他已失明,恐怕此时绝对死不瞑目。没有死在醉酒客手中,而是被自己信任的人给结果了性命,换了是谁都不会甘心的吧。不过他却是没了机会,只能带着满腹遗恨而终了。 野鸭见得这幕微微皱眉,自己头顶上少了个专横跋扈的人,自己理当欢呼雀跃才对,可心中总觉着有些空落落的,这是为何?琢磨不透的他只得暗叹一声,撇过头去。 书生此刻异常兴奋,自己忍辱多时屈居于下,不就是等待这一刻吗?论武功,自己不差他独枭多少;论学识,他与自己更是天渊之别。凭什么,他是大当家,而自己只能是个老二,他不服。现今终于得以上位,心中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他仿佛预见了自己将来挥斥方遒的美妙画面。 正值这时,外头传来了阵阵sao乱。书生脸色一沉,十分不满有人打断他的美梦。然而他也不能置之不理,毕竟自己如今可是“大当家”了,而且这也是个不错的立威机会。略做思索,他便叫上了野鸭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