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月圆（一）
过了片刻，玥姐儿走了进来。 她穿着秋香色的罗裙，清秀白皙的脸孔温柔安静。 玥姐儿比阿娇年长一岁，今年二十岁。过了这个年头，便有二十一岁了。这个年龄尚未婚嫁的少女，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若不是身居后宫，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阿娇过的幸福顺遂，和周梁夫妻恩爱。对形影单只的玥姐儿颇为怜惜同情。只是，她并未将这份怜惜露于脸上，免得玥姐儿尴尬难堪。 “玥堂姐，”阿娇笑着寒暄招呼：“多日不见，你似又清瘦了几分。” 玥姐儿抿唇一笑，低声应道：“吴mama前些日子受了风寒，病倒在榻。我放心不下，时常去陪她。” 玥姐儿和吴mama名为主仆，情同母女。 吴mama病了，玥姐儿亲自喂药相陪。便是女儿待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有情有义的姑娘，总令人喜欢。 顾莞宁略一思忖，便道：“传本宫口谕，请徐太医为吴mama看诊一回。” 徐沧医术之佳，举世无双，早已名闻天下。 玥姐儿本想求一个普通太医为吴mama看诊，没想到顾莞宁竟派了徐沧，心中惊喜不已，忙行礼谢恩：“多谢皇伯母。” 顾莞宁淡淡一笑：“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于一朝皇后而言，这确实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吴mama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玥姐儿心中满是感激，又谢了一回。 阿娇笑道：“玥堂姐，你总是这般多礼。这点小事算什么。” 玥姐儿进宫已有十年。说话行事一直小心谨慎。和阿娇的自信昂扬正好相反。 玥姐儿看着阿娇美丽圆润的俏脸，微微一笑。 她和阿娇怎么能一样？ 阿娇是大秦公主，是帝后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天生便该活在众人的娇宠中。而她，却是齐王府唯一的血脉。因着帝后宽容，才得以苟活于世。 她心中满怀感激，愈发约束自己。 …… 徐沧为吴mama看诊开了药方，过了数日，吴mama大有好转，很快便下榻走动。 “奴婢身子已经好了，郡主别总日守在奴婢身边了。”吴mama感动又羞愧地说道：“奴婢没能好好照顾郡主，倒劳烦郡主照顾，心中实在愧疚难安。” 玥姐儿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吴mama和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你好好保重身体，能长长久久地伴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吴mama红了眼眶，哽咽着应了一声。然后，满怀希冀地问道：“郡主之前应过奴婢，要请皇后娘娘为你择一门亲事，不知郡主说了没有？” 玥姐儿：“……” 吴mama这一场病症来势汹汹，躺在床榻上直抹泪，说她只身一人，自己难以合眼安心。为了哄吴mama高兴，她才应了吴mama的恳求。 吴mama这记性也太好了。 病刚好，就来催婚。 玥姐儿头痛不已，想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吴mama又自言自语道：“罢了，奴婢就厚着脸皮去椒房殿一回，求见皇后娘娘。请娘娘为郡主做主！” 玥姐儿头更痛了，只得应道：“我自己去说。” 吴mama欣然一笑。 玥姐儿随口哄了吴mama几句，根本未放在心上。进了椒房殿，更是只字未提。 可惜，她太低估吴mama希冀她成亲出嫁的渴切了。 胆小怯懦的吴mama，竟趁着她读书之际，悄悄出了碧瑶宫。当玥姐儿出了书房时，才知吴mama独自去了椒房殿。 玥姐儿哭笑不得，舍不得生吴mama的气，又怕吴mama出言不慎触怒顾莞宁，立刻便去了椒房殿。 …… 椒房殿。 吴mama跪下，先是磕头谢恩，然后鼓起生平所有的勇气，道明来意：“……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今日言行，已逾越了为人奴婢的身份。” “只是，奴婢实在不忍见郡主孑然一人，蹉跎岁月。” “皇后娘娘心地仁厚，待郡主如己出。想来也一样盼着郡主能有个好归宿。奴婢今日厚颜来相求，请娘娘为郡主做主，择一门合宜的亲事。奴婢有触及宫规之处，娘娘只管责罚，奴婢绝无埋怨。” 说完，深深地一跪到底。 坐在凤椅上的顾莞宁，定定地看着头上已有了白发的吴mama。半晌才道：“此事你求了无用。” 吴mama心里一沉。 顾莞宁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日她立意不嫁，张口相求，本宫已允了她。此事得玥姐儿自己想通想明白，亲自和本宫张口才行。” 吴mama一急之下，抬头说道：“可是，郡主根本想不通想不明白。她将自己祖父父亲所犯的滔天大错，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认定了自己不配拥有幸福。所以坚持不肯成亲嫁人。其实，奴婢知道，她最怕孤单寂寞。” “如今有奴婢相陪，也就罢了。等日后奴婢老去闭眼，那个时候郡主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想到那等光景，奴婢这颗心便如刀割一般。” 说着，吴mama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顾莞宁不是铁石心肠，听着吴mama掏心掏肺的剖白之言，心中也有些酸意。 玥姐儿心思极重。齐王府的旧事，令她无法释怀。俊哥儿之事，更令她对男女情爱畏之不前。 罢了！ 她便主动张口，劝玥姐儿一回！ 顾莞宁正要张口，门口已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是玥姐儿来了！ 守在殿门外的玲珑拦下了玥姐儿，正要说话，殿内遥遥传来顾莞宁的声音：“让玥姐儿进来。” 玲珑闻言之下，让到了一旁。 玥姐儿一路匆忙跑来，急得额上汗珠也来不及擦拭，迈步进了殿内。 一眼便看到跪地不起满面泪痕的吴mama。 再看神色莫测的顾莞宁，玥姐儿心里更是惴惴不安。走上前跪下：“吴mama今日冒冒失失，言行举止不当之处，恳请皇伯母见谅。” 顾莞宁目光一闪，淡淡说道：“身为奴婢，竟背着主子自作主张来椒房殿求亲事。如此刁奴，本宫岂能容她留在宫中？” 吴mama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求饶。 玥姐儿心里陡然一沉，不假思索地说道：“她不是自作主张，是我张口让她前来。” 吴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