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遇
这一咳，似乎是很难止住，她弯着腰靠着墙壁。随行的仆从递过来水囊，她打开喝了两口，这才好些。 “小姐，外头不安全，上马车吧。”随从说道。 “不用。”少女很固执：“你们回去吧。” “主子吩咐了，必须等小姐回了府我们才能走。” “那随你们，我再走一走。”少女将水囊递给他，继续往前走。 一行骑马之人在领头第一人抬手示意下，放缓了度。 “你们在城门外等我。” “是！” 领头之人调转马头往回走，其余的人继续朝着城门外奔去。 马上的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看着让人心旌神摇，但那冰冷的气息又让人赶紧垂下了头，不敢多看。 他面容冷峻，眸光如利，骑着马快行一段，接着放慢了马儿，仔细瞧着街上的人。 刚才，难道是错觉？他居然听见了她的咳嗽声？马上的人眸光黯淡了一瞬。 眼前出现一袭暗红，暗红的披风，暗红的斗笠，那走路的姿势让他瞳孔一缩，他翻身下马，疾步向前走去，一眨眼，人已经站在了她前面。 再走一段路，前面就是聚仙楼了吧，少女唇角微翘。 眼前突然光线暗了下来，一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抬头看了过去，目光接触到他时，忍不住浑身一震。一袭青衣，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小麦色的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他身上有一种恐怖的凉薄气息。 看着他伸出手慢慢的伸到她的面纱前，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在抖，透过薄纱，他的面容紧绷带着...害怕，她的心跟着一缩，疼痛感袭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面纱猛的被掀开，她忍住咳，笑了。 “燕大哥。” 面容依旧，声音如故。 看着他完全傻眼、不可置信，外加激动过头的模样，乐怡眼眶湿润，她往前走了两步，离得他极近，仰着脖子看着他，委委屈屈的喊道：“燕大哥？” “怡...儿？”他颤抖着声音。 “是我。” “真的？”他傻傻的问着。 “真的！”她将面纱掀起一半，看着他笑。 可他傻愣愣的站着，眼神突然放空。 乐怡微叹，就知道她这样消失了半年再出现，一定很吓人的！ 干脆牵起了他的手，回头对着不远处的随从说道:“你们回去复命吧，我已经到家了。” 不再管后面的人，她拉着他的手说道：“我走了这么久，有些累了，你骑马带我回家吧。” “好。”他的声音仍然在抖。 将她抱起坐在马背上，自己跨了上去，坐在她身后，夹紧马腹，往太子府飞奔而去。 马背上，他搂着怀中的人精神恍惚。 到了太子府门口，下了马，将她抱了下来，牵着她就要进去。 乐怡拽住了他：“你怎么带我来太子府了，我要回家。” 手上的力道猛然一大，他回头看着她的眼神让人心悸。 她心一抽，微笑：“那晚点回家吧，我们先去你家。” 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府里的宫人见一个带着斗笠，用面纱遮住脸的姑娘牵着太子的手进了府，个个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不过才走了一段路，她便停住了，手又被他握紧。 她回头，他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笑的有些无奈：“我忘记怎么走了，你带路好不好。” 听话的点头，他带着她往后院，他的院落走去。 太子府占地面积不小，从大门进，过影壁，到前院，过垂花门，再往后院，这条路长长的，长长的。 她累了，但他走的这么认真，走的这么专注，让她不忍开口破坏这气氛。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所想，他停了步子，转过身，说道：“我抱你。” 声音嘶哑而颤抖。 不等她回答，弯腰将她抱起，慢慢的往前走着。 乐怡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看着他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伸出左手摸着他瘦了太多的面颊：“你瘦了好多，要补补。”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停了步子，喉结滚动：“好！” 继续往前走，走的更加的慢。 小李子收到通禀，候在了院子门口，见太子殿下抱着一身红衣的姑娘走了过来，眼珠子差点没掉了下来，直到殿下抱着人走了进去，他还傻愣着，旁边的小宫人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顾不得教训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 “殿下，殿下。”这抱的哪家姑娘啊？怎么回事嘛？ 燕子桢一副没听见的模样，乐怡说道：“李公公在叫你。” 李公公？她怎么知道他姓李？看来是哪家的贵女了？ “燕大哥，或许李公公是有什么急事。”乐怡回头看着满头大汗，惊讶之极的小李子笑了。 “你...你...”小李子像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颤抖的指着她。 “自己去领罚，太子妃也是你可以这般称呼的。”燕子桢回头冷冷的看着他，他本能的缩回了手。 太子妃？真的是太子妃？没错，这声音没错。 “五小姐，你真的是五小姐？你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惊讶的跑近了，急的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根本就没听见殿下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小李子！”燕子桢一声低喝。 惊的小李子这才反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殿下有何吩咐？”他真的很想抬头看看五小姐啊，好想，好想！ “去领罚！” 领罚？领什么罚？他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往前走的人：“殿下？” “呵呵，你吓到他了，不要罚他好不好？他这是关心你呢。”乐怡看着呆的小李子呵呵直笑。 燕子桢停了步子，看着面纱中若隐若现的她，点头说道：“好！” “李公公，你别跪着啦，去倒些茶水来。”乐怡从他肩膀处对着跪着的人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小李子条件反射般的爬起来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慢半拍的想着，殿下让他领罚？一个激灵，好家伙，差点他就要挨板子了，擦了擦额间的汗，他跑的更快了。 院子里洒落她的笑声，燕子桢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进了屋子，将她抱坐在软塌上，蹲在了她面前，将她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了她小巧脱俗的脸。 两人视线触及，似有火光闪过。 乐怡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俊逸的脸孔，伸手摸着他的面孔，说道：“燕大哥，我回来了。” 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猛然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压了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乐怡柔顺的闭上眼睛，温柔的回应着他。 他的吻带着颤抖，带着不确定，带着小心翼翼，带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她通通接受到了，直到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她睁开了眼睛，他....流泪了！ 看着他的泪，她的眼泪也随之滑落。 燕子桢也睁开了眼，然后温柔的吻着她的泪，一点点的吻，仿佛那是什么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乐怡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肩膀，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裳。 “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他的声音透着丝丝害怕。 她摇摇头：“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我回来了，燕大哥，我没有死。” 他将她搂的死紧，恨不得将她嵌入怀中。 “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吻着她的，她的耳，目光触及肩膀，眼神一凝，将她松开：“你的伤？”她的肩胛骨中了一箭。 “好了，都好了。”乐怡擦擦眼泪，笑着说道：“你的伤呢？厉不厉害？” “我不碍事，让我看看你的伤。”他盯着她的肩膀，眸光痛苦。 乐怡噗嗤笑了，看她的伤？要她脱衣服不成？ “殿下，五小姐，茶水来了，还有好些吃食。”门口，小李子的声音激动的响了起来。 “进来。”乐怡赶紧开口道，免得他恨不得要直接扒开她的衣服看她肩上的伤口了。 她示意他起来，他不为所动，手轻轻抚着她的肩膀。 小李子带着四个丫鬟们进来了，端茶的端茶，摆放糕点的摆糕点。 五个人面上都掩饰不住的激动神色，四个丫鬟之前伺候过乐怡，此刻见了她，齐声恭敬的叫了声：“五小姐。” 乐怡笑着冲她们点头。 小李子看着殿下用这般谦微的姿态单膝跪在五小姐面前，匆忙收回了视线，示意她们将东西摆好，弓着身子说道：“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了，不知要不要摆膳进来？” 乐怡见燕子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说话，便开口说道：“谢谢李公公，确实饿了，就摆进来吧。” 燕子桢这才抬头：“饿了？” 她点点头。 “立刻摆膳！都还记得太子妃爱吃什么吧？” “记得。”小李子猛点头，几个丫鬟们也纷纷点头。 “快！” “是！” 小李子带着四人鱼贯退了出去，出去后将门关上了。 有太多的话要问，有太多的情要诉，可此刻，燕子桢只觉得自己嗓子紧，这一刻，居然很怕知道这半年她都遭遇到了什么，伤有多重？拔箭的痛如何承受？那么深的悬崖，又是谁救了她？ 他颤抖着倒水，居然撒了好些在桌子上。 乐怡接过杯子，也在琢磨怎么开口和他说这半年来的遭遇。 喝了茶，接过递来的糕点，吃了些便摇摇头，他没勉强，放下了糕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伸手摸着她的脸孔，神情五味杂陈。 乐怡冲他微笑，开口想说话，被他用手放在她唇边制止住，他站了起来将她紧紧的搂着。 “用完了膳，再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祈求。 这二十年来，从未怕过的他，此刻的心情就是害怕，害怕听，害怕自己受不住，害怕... “好。”乐怡安慰的拍着他。 紧紧的拥抱着，心口的无底洞慢慢的填补了些，他的心似乎是恢复了跳动，还跳的很快。 乐怡听着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那么的有力，那么的快，踏实的闭上了眼睛。 燕子桢搂着她却又不敢碰她的左边肩胛骨，悬空一边搂着。乐怡觉察出来了，咯咯笑着：“燕大哥，你这么抱着我，不累吗？” “不累，不累，一辈子都不累。” 这家伙，居然这么会说话了，乐怡吐吐舌头。 “一会你让人给我爹娘去捎个信好不好。” 他们也担心坏了吧？半年了，不知道她回来了会不会吓到他们，如果先提前去说声，可能比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要好吧。刚才在路上，他都被她吓到了。 “不要走！”燕子桢急切的说道。 “不走，不走，现在不走，可是，总要告诉他们一声啊。” “怡儿，我们马上成亲好不好？马上！”他放开她，激动的说道。 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期待，她脸红了：“燕大哥。” “不是我反悔，不是我不愿等到你十八岁，只是我害怕了，真的害怕，我们立刻成亲，好不好？”此刻的他将他的害怕和软弱毫不保留的展露在她面前。 喉间哽咽，她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还小，我们先不圆房，什么时候圆房都听你的，但是亲事必须先办了，我希望天天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你！” 他的眸光热烈，语气激动，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这家伙！乐怡有些晕！ “燕大哥，你先别急好不好，我们用了膳再说，我饿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在他的激烈感情当中了。 一听她饿了，他立马点头，让她坐好，叫了人进来吩咐马上上菜。 不一会儿，小李子满头大汗的让人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殿下爱吃的，五小姐爱吃的，还有最时令的菜都有。 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菜，乐怡还真是食欲大开了，埋头吃了起来。 一旁的燕子桢宠溺的看着她，只顾着给她布菜，自己一口未吃。 乐怡瞧了，夹了菜示意他也吃，这才食不知味的吃着，她夹什么他便吃什么。 一顿饭用了不少时间，等用完膳，在屋子里随意走了几圈，她又催着他去给家中报信，燕子桢不情不愿的吩咐了下去，只是悄悄的让报信的人晚两个时辰再去。 乐怡见他安排了，便放了心，一路马车赶回了，又走了蛮久的路，再加上吃的饱饱的，居然泛起了困。 看着她的小模样，燕子桢让她先睡个午觉，醒来再好好说话，乐怡担心一会家人便来了，不肯去睡。不过经不过他的强制要求，只好乖乖的脱了外衣钻进了温暖的被子。至于他想看她肩膀的伤口，被她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这才作罢。 燕子桢轻柔的将被子从头到脚的帮她盖好，坐在床边刚想说：好好睡，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颜，他的眸光化成了一滩水，摸着她苍白的脸，低头吻吻她的唇。 她不安的动了动，冲他这边翻了个身，他笑了。 额前厚厚的刘海往一边散落过去，额间露出了一块圆圆的大伤疤。 他的瞳孔一缩，盯着那伤疤，在额间正中心的像是磨上去的疤痕，烙在那里，深深的！ 他撑在床边的拳头捏的死紧，手背青筋突起，狠狠的闭上了眼。 伸手去触碰，yingying的，擦不掉，也抹不去！过大的动作却让她醒了过来，迷糊的睁开眼睛，咕哝一声：“燕大哥，别闹！”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他咻的站起身，咬紧了牙根，出去拿着剑狠狠的舞着，直到浑身是汗，没了力气，将那口挥之不出的气吐出了些，这才瘫软下来，喘着粗气。 床上的人儿在他出门时睁开了眼睛，被子里伸出一只玉手，摸了摸额头的伤疤，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