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节 一条死鱼
王立彬愣了下，随即一笑，毫不犹豫地轻松答道：“她呀，现在跟杨虹私奔了，小两口在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过着王子跟公主一样幸福的生活呢。”看见王淑芬更加苍白的脸色，他心中暗笑，隐瞒了所有高明明落魄凄惨的现状，补充道：“杨虹虽然没了老爹，但好歹手头还有几千万的‘零花钱’，假如不是沾染什么黄恶习去挥霍的话，小两口这辈子肯定是衣食无忧的了。”他捧着手里热气腾腾的茶，感慨道：“明明她真的很幸福，俗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明明嫁对了人，爱情也来了，财富也来了，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她这辈子不要说少奋斗十年了，这辈子、下辈子、八辈子不用奋斗都可以；这一代、这三代、祖宗十八代不用奋斗都可以啦。”他瞥了一眼王淑芬愈发惨白的面孔，补充道：“对了，杨虹说过想开一家网络科技公司，可能他们不久就会开吧，呵呵，明明就是老板娘啦。网络是个新兴行业，法律都还没有完善，到处都是漏洞，应该很容易捞金的。呵呵，可惜我老了，没有那个技术，没有那个本事去学，否则我也想开啦！哎，明明她真的很幸福，嫁了这么个好人，那么有钱，还那么爱她，对她百依百顺，俯首帖耳的，真是难得的好福气哟…” 王淑芬的呼吸有些接不上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高明明那么不堪的女人，最后竟然能得到如此好命的结局，而她王淑芬机关算尽，竟要落得如此凄凉的一生。王立彬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的思想，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 从总经办失魂落魄走出来的时候，她的双腿更加沉重，大脑也愈发沉重了。带上门，把王立彬那令人厌恶的怪笑关在了里头，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迫不及待想要远离这个压抑的总经办，离开这个压抑的场所。大堂里优美的钢琴声再次传入她的耳朵，还依稀能听见喷水池的声音，和从门口处传来的整齐的恭迎——“晚上好，欢迎光临星辰度假村…”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熟悉了三年的香水味。这一切就好像还是她初来公司第一天的情景，从未变过。原本只是想躲离男友的追踪，在这里过度一段时间，想不到这一个过度，就是三年有余，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此刻，那大堂里优美的琴声，整齐有序的“欢迎光临”，就连那空气中飘着的淡雅熟悉的香水味，仿佛都带着满满的嘲笑意味。 身心俱疲。拖着软软的身子离开总经办，一步步在走廊里挪，却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黄金时间”的星辰度假村，服务员、mama桑、小姐、迎宾、保安们来来往往，各司其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走路靠边点！走在走廊中间，不像话！”一个凶狠的大嗓门从身后突然传来。她的脖子跟僵了似的，疲惫得不想回头，但从声音已经分辨出了那是石成金的声音。 “靠边点？呵呵。”她想笑，想转过身理直气壮对石成金吼道：“老娘不干了，老娘就是老大！”可是愈发疲惫的身躯不允许她再任性这一回。 空气中飘着的熟悉的香水味道好像越来越淡，眼前白色的墙壁也越来越发黑。眼前的世界慢慢变得一片金星，耳朵里也渐渐听不见所有嘈杂的声音。 “糟糕，我得赶紧找个地方躺下。”她心中暗暗叫苦，可是等那种感觉涌上心头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两条腿像真正灌了铅似的，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她倚着最近的一堵墙，整个身子慢慢软下去，世界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了。 “哎哟，王淑芬晕了！”后头的几声服务员的惊呼像是从天边传来，她眼皮沉重，渐渐什么也不知道了。 王立彬仍抱着胳膊坐在总经办，桌上的茶也仍微微冒着热气。门外的那几声惊呼隐约钻进了他的耳朵，他的眉毛动了动，放下了抱着的胳膊，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打开门，果然见到不远处的走廊里，几个人正围着倒地不省人事的王淑芬叽叽喳喳个不停。 “怎么回事！”他威严的声音响起。 几个人一惊，纷纷回过头来。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石成金第一个站出来报告：“王淑芬晕倒了。” 王立彬的眉头微微皱了下，瞟了地上面色惨白嘴唇乌青的王淑芬一眼，轻描淡写地命令道：“还不快把抬走，放在这里跟一具尸体似的，客人吓也要吓走了。” “好的。”石成金答应得嘣脆，立马蹲下身就准备扛起王淑芬。 “慢着。”王立彬突然制止住了，眯起眼睛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吩咐道：“就抬到后头的员工通道里去吧，放在路口就行。” 其他人愣住了。石成金头一个明白过来，会意地一笑，“好咧。”蹲下身，把软成烂泥一样的王淑芬抬了起来。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王立彬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如今，他所担心的王健柏、王婉君党人，终于开始了内斗，并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块块碎渣，终将被他王立彬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后头的员工通道。走出了后门，那金玉其外的富丽堂皇被关在了门里头。未经装修的墙壁、地面，到处是脏兮兮的印记。这里是星辰度假村最大的一个后门，也是全体正式员工的必经之路，也有不少小姐会从这个后门上下班。在这个黄金时间，由这里出入的小姐非常之多。上回那个新来的小保安懒洋洋地坐在门口伸着懒腰。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磨练，称他为那个新来的小保安，似乎已有些不适合了。 石成金放下了手中瘫软的王淑芬，让她躺倒在冰冷又脏兮兮的水泥地上。他拍拍手上的灰，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服，呼的喘了口气。望着地上面色惨白嘴唇乌青的王淑芬，忽然心生一计，眼珠一转，歪着嘴巴怪笑一声，又蹲下身去，将王淑芬的双腿分开，摆成了更加难看的姿势。 他嘿嘿的笑了，四下瞄了瞄，与那新来的小保安对视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笑着，他忽然又心生一计，眼珠一转，打量了地上的王淑芬一眼，伸手将她的裙子掀起，把里面的内裤暴露在外。 做完了这一切，他抬起头，与值班保安再次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值班保安甚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表示由衷的敬佩。 他又嘿嘿的笑了，得意地起身往后门里头走去。轻轻带上门，从门缝里最后瞄了一眼地上姿势不堪的王淑芬，他歪着嘴巴又露出那副怪笑。当他转过头再次面对星辰度假村富丽堂皇的走廊的时候，脸上的怪笑已经完美收敛了起来，整了整衣冠，做回了那个威严的保安头子，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后门外头的员工通道。冰冷又脏兮兮的水泥地上，王淑芬一动不动，像条死鱼。她的裙子被完全掀起，双腿以不堪的姿势分开，却毫无知觉。小保安斜着眼瞟了她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这个死鱼一样的女人叫他提不起兴趣。 “叮——”电梯铃响起，有人来了。 三五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叽叽喳喳聊着天，扭着屁股踩着高跟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可当她们刚跨出电梯一步，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把疑问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小保安。 小保安充耳不闻，依旧看着手里的报纸，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好像这个世界与他无关。 几个小姐只好自己推理起来：“她是谁啊？”“我不知道啊，没见过。”“看这么老，应该不是出来混的吧。”“咦，我看好像是那个行政的女的，我对她有点印象，她有一次钥匙丢在我们房间，进来找的，我记得。”“啊，她啊。她怎么会在这里？”“你问我我问谁？”… 小保安依旧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看着手里的报纸，把周遭的一切当作空气。 小姐们只好又自己叽叽喳喳起来：“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不要送去医院啊？”“哎，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都搞不清楚情况，搞不清楚她到底怎么回事，这种好人还是少做为妙。”“就是啊，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哎呀，何况我看她应该没什么事，也不像是喝多了，浑身一点酒味也没有，估计没什么问题，说不定躺一会儿就自动醒了。”… “叮铃铃…”其中一位小姐的手机铃响了。她忙掏出手机，用涂了五颜六色指甲油的手指按下接听键，“喂？娟子姐呀…” 电话那头传来娟子催促的声音：“你到哪了，客人已经到楼下啦！说好叫你早一点来，早一点来，留在房间等他们，你看看表现在都几点啦！再不来你就别来了！” “啊，啊，娟子姐，我已经到了，真的已经到了…”小姐忙解释，“我已经在后门这了，马上就进来啦！”说着，她拔起腿就往后门里头走去，高跟鞋在水泥地上踩出急促而清脆的声音。 身后那几个小姐也都匆匆跟了上去，走进后门，走进了富丽堂皇的星辰度假村，将一切关在了外头。 大堂里，优雅的钢琴、喷水池，恭敬的迎宾，整齐的秩序，华丽的吊灯，绚丽的舞台。后门外，冰冷而脏兮兮的水泥地，四仰八叉的、死鱼一样的王淑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