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盛夏暑夜,凉友良人凉诗好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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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妃一进寝宫,就点上早已风干的柚子皮,丝丝柚子皮特有的香气飘然而至,煦帝不忍释怀,竟然专注地坐于旁边,老僧入定似的欣赏起来呢。 煦帝温柔地抱住文妃,耳语道:“还是朕的解语花最好最美,最了解朕。这种果香味的蚊怕,朕还是首次享受到呢,肯定比徐铉的伴月香醉人多了。” “何时偷偷闻过前朝才子的伴月香,坦白交代。”文妃笑谑道。 “昨晚与胡氏谈及这种香道,没想到竟如对牛弹琴一样无趣,顿时,朕就置之若空气,弃之于不顾了。”煦帝一脸的委屈状,文妃有些哭笑不得。堂堂万岁爷,竟然如此孩子气! “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文妃取笑道,“万岁,岂能蹉跎了美人们有限的花信年华,以后呢,还是要对其余美人一样亲厚一样情浓才好。”接着,文妃想着自己的身份,委婉劝道。 “朕,只能尽量为之。”煦帝淡淡地说。 “爱妃,刚才朕在御花园中只顾着听你讲授走路别称,你好像一本书哦,居然还忘了苏学士的‘安步’呢。” “对,有才的君王,安步当车,那么,安睡当什么呢?”文妃俏皮地问。 “安睡当药啊,你想,无论一个人有多累,只要美滋滋地睡上一晚,第二日,重又变得生龙活虎的了。无论一个人多渴,只要经过有情人的陪伴,就瞬间渴意顿消了。”煦帝差点词穷,幸好,继而妙语连珠,才逗得文妃直乐,娇嗔道:“没想到,万岁说起笑话来,也是无人能及的,好坏好坏的帝王。” 暑气难耐,文妃拿着金扇子,卖力地为煦帝扇着,直到她出现一丝倦容。煦帝示意也要尝试一下这金扇子的威力,没想到,这扇子沉甸甸的,煦帝根本摇不动。无可奈何之余,只得望“扇”兴叹。 “爱妃,这把扇子是用什么制成的?”煦帝十分奇怪,这文妃一向不重奢华的呀,这次怎么哪? “我看你我二人皆是真性情之人,这‘金屋藏娇’啊,使我想起前朝之事,无比虚幻,并无高深典雅的寓意,反倒有些颓靡不堪呢,而且每日让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擦拭着,心里过意不去,不如将虚幻之物变为实用的掌中之宝,成为皇室忠实的金贵‘凉友’,切切实实地为万岁消弭暑气,可好?顺带、小妹还可以练功呢。”﹙注︰古人称扇子为‘凉友’。﹚ “有何不好?此等小事,可谓鸡毛蒜皮,不足道哉!宫闱之中的区区小事,爱后说了算。” “爱妃,朕还是暑热难耐,你帮朕随意念几首能够带来清凉的诗作,可否?你亦不必一直对着朕摇扇子,自己也好好享受一番清凉吧,可否?” “臣妾母仪天下,首先就要妇仪天下,自然乐意当个贤良的好妇人。” 文妃言罢,顿时来了兴致,浑身又充满无穷的力气,一边摇着金扇,一边吟唱着“凉诗”,像唱着一首首催眠曲。 “万岁,姑且把此宫想象成王维的竹里馆吧,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臣妾还认为唐人姚合的销暑诗也吸引人呢,您听:避暑高楼上,平湖望不穷。鸟穿山色去,人歇树荫中。” 煦帝听得十分陶醉,仿佛已经融入前人的度夏生活,但他跟喜欢白居易的风格,忙问:“爱妃,白居易写过吗?” 文妃连忙翻阅起来,欣喜大叫道:“有有有,万岁太幸福了,想着什么就来什么,好有趣的率真诗句:何处堪避暑?林间背日楼。何处好追凉,池上随风舟。还有,我们一定要学习白居易的‘独门绝技’,那就是在冥想中‘心静自然凉’。” “快,快念来听听。”煦帝对这种高雅至极的避暑态度饶有兴致。 “何以消烦暑,端居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散热由心静,凉生为室空。此时身自保,难更与人同。” “我还喜欢离我朝不远的梅尧臣的避暑诗。” “与苏舜钦、欧阳修齐名的梅尧臣吗?” “正是,他在《中伏日妙觉寺避暑》中写道,高树秋声早,长廊暑气微。不须何朔饮,煮茗自忘归。” 品着诗,品着诗中的茶,煦帝越听越来劲儿,竟然不想马上睡去,他执意要文妃讲个故事,文妃也只好听从。她想,哎,男人永远长不大似的,姑且是为福庆公主讲的吧,她耐住性子,翻开《大宋典故》,柔声讲述道— 在一次进士考试时,梅尧臣担任考官,辅助主考官欧阳修阅卷,发现了苏轼写的《刑赏忠厚之至论》,其中有“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之语,他阅卷后推荐苏轼的试卷给欧阳修批阅。欧阳修询问道:“这出自何书?”梅尧臣说:“为何需要出处。”欧阳修认为只是众人偶尔忘记了出处,但也颇惊苏轼之才。但是试卷糊名,欧阳修认为很有可能是弟子曾巩所写,但为了避嫌,于是将此卷取为第二。等到揭榜时,欧阳修见到苏轼的姓名,开始时对梅尧臣说:“他所写的一定有依据,遗憾我们这些人不能记得了。”等到苏轼拜访感谢欧阳修时,欧阳修询问其试卷内容出处,苏轼说出了与梅尧臣相同的回答:“为何需要出处。”欧阳修赏识其性格之豪迈,感叹其纵横之天才!
“世上竟有此等奇事,可见,‘英雄所见略同’,应改为‘天才所思完全相合’,此二奇才,从古至今无出其右’。” “幸好,万岁和本妃,也是不偏不倚地爱上了对方。”帝妃二人畅笑不已。 “朕还是热!” “好,本妃为您取名为‘凉人’、‘冷树’,将寝宫名改为‘冷艳’、‘沁凉’、‘水心’‘烟雨楼’和‘万树园’。” “再‘万树园’,朕也是你第一棵玉树。”言罢,美罢,煦帝暑意顿消。 一阵灿烂的云,一番肆意的雨,早化作一行行guntang的热汗,煦帝坏笑着调侃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实在是偏颇得厉害。依朕来看,今天又成了‘冰肌玉骨,绝非清凉无汗’,倘若你我二人,换作两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仙女,遑论幸福哉!”文妃在煦帝火热的情话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