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负山青猿
青色的波纹有些稀薄，仿佛一个小型的漩涡，一闪即逝。 嘭~水花四溅，灰眼鹰狼狈的飞到空中。 水面上激烈旋转的水波坠落，数息过后，湖面才渐渐平息。灰眼鹰恼怒的瞪了眼木船的少年，却还是识趣的飞到别处狩猎。 阳光洒在湖面，自远处袭来仿若一幅画卷。 小湖中央，一座小岛出现在眼前。 几座房舍静静伫立，岛上没有什么遮掩，一片片青草地肆意生长。枝叶缠绕，绿意萌发，使简陋的草屋凸显出几分生气，几只鸟儿停在屋顶休憩，安静的仿佛雕塑。 崖默驱羊走到房舍。 白羊跑到青草地，崖默则开始了黄昏的忙碌。生火，放水，洗菜，切菜……竹篓中的灵果变成美食，火焰烧灼木柴，丝丝缕缕的香气扩散开。 太阳下山。 小岛周围的湖水中如有星芒，与天空遥相呼应，悄然发出光芒将小岛照亮如昼。 崖默在门口兴致盎然的看起书。 泛黄的书页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破旧的书本已不知被翻了多少遍，这是崖默最喜欢的一本奇说异谈。千奇百怪的兽形跃然纸上，一个个故事让他聚精会神的揣摩。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细细琢磨，崖默又一次畅想外界千姿百态的生活。 他虽自称是这片半月林的领主，却也只是守着一片小林子转悠罢了。 咚！咚！咚！ 屋顶的鸟儿被惊动飞走，地面微微晃动，仿佛有一头上古巨兽从远处走来。 轻轻合上书本放到一边，崖默对这种声音早已习以为常，进屋继续忙活。晃动越来越大，木屋在震动中颤颤抖抖，仿佛随时可能垮掉。 远处的湖面上，一头青猿背负巨山，脚踏水波，缓步走来。 悄无声息，巨山被放到水面上。平静的水面被无形力量支撑，山峰稳稳压在水面，薄薄的水面此时如金石般坚硬，竟能支撑山峰的重量。 青猿踏上湖岛，屋舍中也恰时飘出诱人的香气。 崖默又向锅内洒下一堆配料，盛出晚餐，放在屋外的大石板上。 星光笼罩住两个身影。 一口饮尽，青猿注视另一边狼吞虎咽的崖默，少年忙着咀嚼，说话含糊不清：“锅里面还有，再去盛一碗。”青猿没有作声，轻轻站起走到湖边。 星光撒在湖面五光十色，湖中的鱼儿们争相跳跃将水波声传出很远，隐约能看到湖中有一个个身影在吞吐光华。见青猿望来，皆敬畏的对之朝拜。 这是，很平静很平淡的生活。 崖默打了个饱嗝。 例行功课。 啪的一声双掌合十，低低的嗡鸣声从掌中传出，缓缓分开双掌，一个小小的青色光团浮现在掌心：“光芒更强了，老爹你快看！” 青猿没有回答，一双眸子望着天边明月。 青芒散去，崖默有些沮丧，他已经进步很多……不过也快了，他感觉很快就能达到老爹所说的化气为力的境界，到时候看老爹还怎么说。 默默蹲在椅上，崖默背起老爹据说在一处遗迹得来的古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经文晦涩难懂，崖默脑中空空。 月光在空中与星芒纠缠着如雪花般飘散，汇聚成一条条清流从天而降。 小湖周围，妖气纵横，一个个巨大的身影潜伏在黑暗中，吞吐日月精华。强大的力量蛰伏于此，这是哪怕对人族宗门而言也不可忽视的妖族们，如今随着他们的王隐居在此。 青猿身后，崖默贼兮兮探出头，他知道，每天都给他讲故事的那“人”应当就在他们之中。 一切异象如幻影般破灭消失。 冷哼一声，崖默有些不满：“我又不是怪物，干嘛一直躲着我！”一只毛绒绒的大手伸了过来，崖默想躲，却还是被摸到脑袋，轻轻揉了揉头发。 风声突起。 在一声惊呼中，崖默被青猿举起放到肩膀。“我都这么大了……”嘴里小声说着，这往日的习惯却让崖默有些别扭，只有孩童才会被大人这样摆弄。 他一向认为自己已经长大，而且还是一个领主。 不过，也无所谓了。 湖中的鱼儿们在月光中跳跃，漂亮的轨迹吸引住了他。 噗通！一只胖头鱼跟随鱼群游走，鱼群上下浮沉，胖头鱼却有些笨拙，肥大的身躯撞歪了整个队形，鱼群朝四面八方散去。 胖头鱼孤单的在水面吐泡泡，偶尔跳出水面，也没有力量支持而坠下，索性在水面转起圈圈。 水波荡漾，把月光搅动成一团。 崖默看的有些出神，余光扫到天空，神情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 一轮明月如圆盘高挂。 “哎呀！”崖默急急爬下猿背，往屋内跑去。 一阵碰敲和流水声中，崖默从屋内走出，招呼青猿：“老爹该睡了啊，明天还要早起！”也不等青猿回答，就急冲冲的打开另一房舍的门跑了进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屋内安静下来。 毛绒绒的大手轻轻搓揉，月光在手中扭动，一颗明珠逐渐成型。 手指轻弹，在湖中影子们羡慕的目光中，月珠飞入胖头鱼口中。笨笨的胖头鱼不明所以，依然在固执的转圈跳水，水波荡漾，月影如丝缕。 “十年了。” 一声叹息悠悠，青猿漫步，横渡虚空。 远处湖面的山峰静寂。 山在夜中如影，静静立于水面，点点星光聚于山顶，朦胧中似乎有一道曼妙的身影在月下独舞，月光伴着美妙的旋律波动，韵律淡淡飘动。 但这只在他的目中。 青猿伸出手掌，一座微型山峰浮现。 山峰上分毫毕现，惟妙惟俏，事实上，这也正是他今日在远方炼化的一座巨山。 将采来的山峰吞入腹中，山峰变化缩涨，被神通所融化，沉闷的轰鸣声从青猿体内传来，数不清的山川大岳涌动，凝实为举世无双的力量。 “嗯？” 青猿突然扭头，仿佛察觉到什么。 哗哗哗~碎小的青色咒印漫出，化为一头擎天巨猿。 猿臂探出，刺破苍穹，掌中浮现万千浮屠，更有千山万岳隐现于空，擒出一尊周身雷霆环绕的身影。那身影气息分明无比强大，但在巨猿掌中竟是显得毫无反抗之力。 恐怖的力量挤压撕裂空间，雷霆身影再抵抗不住，显出原形。 一头铭刻无数神符异咒的雷霆神象。 雷霆神象朝天嘶吼，万丈雷芒滚滚，将黑夜照射如白昼，万万没有想到，以自己的修为在这一位手中竟是撑不到一招。 二者实力差距之大，无法想象。 “本王所在，尔等也敢窥伺，看来上次在北荒，蛮兄给你们的教训还不够大。”巨猿沉声道，声音响彻天地，难言的凶意肆虐张狂。 “猿王饶命，王庭对您并无恶意。” 雷霆巨象惊惶至极，这一位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让它无法反抗，可为什么？这一位不是据说百年前与那个宗门大战，重伤垂死吗？ 否则，他们怎敢打这一位的主意。 虚空后极其遥远之处，一股股意念慌忙逃走，巨大的身影们逃入各处，一座座法阵轰然升腾，遮掩住他们所在的气息。 这是怕这一位打破虚空找到他们？既然畏惧到了这个地步，那为何还要决定冒险围杀？ 雷霆神象双目茫然。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初王庭决定由一位王者暗中监视这一位时，那些家伙没有一个出声，只有自己因为刚渡劫成功，傲气正盛，对一位了解不多，想着哪怕实力有差距也不会太大，对那些家伙的胆量极尽嘲讽。 原来，他们只是拿自己的性命来试探这一位！ 若是这一位真的重伤，王庭内那一位位神秘的家伙们就要撕裂虚空出手，全力将其围杀，可如今，事实竟然是这位全无伤势，恐怖到连号称雷象王的自己在其面前也如蝼蚁般。 怎么可能！ 这一切怎么可能！ 雷霆神象绝望，心坠深渊反而激发出最后的凶性，但漫天雷霆亦逃不出青猿之掌，擎天巨猿青芒贯天，无数座山影缩成一道神秘莫测的符文，印向巨猿掌中神象天灵。 神通，移山！ 雷霆神象浑身一颤，双眸似有无数座山影浮现隐没，巨大的身躯猛然一静，转眼间轰然消散，化为无数颗粒尘土。 一位在修真界可叱咤风云的妖族王者，就此悄然消亡。 天地间恢复安静。 奇怪的是，这一切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分明曾有雷霆漫射贯通天地，但大地竟没有一丝损毁，小岛房舍中的崖默依然在安然熟睡。 青猿走回小岛。 关门声轻轻响起。 亲眼见证一位妖族的王者在自家妖王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就此陨落，死的毫无声息，小岛周围的身影皆敬畏狂热的望着那座小屋。 移千山，倒万岳。 那就是它们追随的领袖，在盖世妖王之中排位也极靠前的存在，屹立数万年，不知被修真界多少修士敬畏的妖族至强者之一。 王的存在，告诉了这个世界，妖族究竟可以多强！ 小岛周围的身影们再次修炼起来。 巨大的身影在月光中一闪而过，鳞片闪耀如星，最终消失于黑暗，悄无声息的翱翔夜空。 娇小的异兽望月哼唱，旋律浮动化为灵纹旋转，在星空中挂起一朵又一朵的虚幻火焰，如一盏盏灯笼，肆意玩耍，掠过之处盛开朵朵莲花。 半月林中，树影参差，灯火阑珊，闭目人影们或躺或卧，默默将自己的血腥隐藏在此，偶尔有不懂事的后辈乱入，都被某些身影瞪走。 在外界，他们也都是强极一时的存在。 但随王隐居于此，亦是他们的荣幸，而且他们相信，血仇终要血来报，王不会忘记，他们……也不会忘记。 哪怕，这样的平淡生活已许久。 星月交辉，光芒璀璨，白日被责令隐藏的灵兽们一只只跑了出来，低吼着争抢月华，现在，是属于它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