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迷月之杀
烈空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你不能杀他。” 鹤师寸步不让,阵阵金光自掌心溢出,已是做好拼死一击的打算。 的确,土族没了岩老,早已是各族之中最为弱小的一脉,这封家兄弟虽说品性不端,但也是实打实的灵圣巅峰,更显得举足轻重,此时这熊蛇兽灵智不存,说不定救回去,能成为土族的一大助力。 烈空牙关紧咬,双目赤红,他的性子向来如此,火族灵圣丧命于此,而“凶手”却不能击杀,这让他心怒如焚。 然而,这个鹤师,绝不能杀。 不仅是因为石鸾,还因为火族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土族掀起战端,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镇妖峰外,你救我一命,我记得。” 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烈空一甩衣襟,扭头离去。 封伯似乎纠结了片刻,从之前的战斗看来,他似乎与远古熊蛇兽有着极大的仇怨,然而看了看远处的封黎,皱着眉,他知道此时不是动手之时。 转身之时,烈空忽然说道:“等一下。” 只听到烈空冷冷地说:“那个穿青衫的人,你衣角的烧痕,怎么来的。” 封伯扭头过看了他一眼,淡淡回答:“如何来的,与你何干?” 鹤师的瞳孔骤然缩成针状! 烈空哪还能不知道,自己忙活了半天,真凶原来一直左手渔翁之利,此刻他怒极而疯,双拳带着熔金噬铁的赤焰,直奔封伯! 封伯心中暗叹,自己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不过这也是自己的道,怎么可能违背。 脚步一转,堪堪避开这拳,然而依然被恐怖的拳风震得气血翻腾,勉强咽下一口逆血,封伯止住脚步,抬起头,骇然发现眼前的无尽冻土竟然已经被烈空这一拳,犁出了一道数里长的冒着熊熊火焰的深壑! “爹!” 封伯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封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跑到了这里! “冥!王!之!子!”烈空一字一顿地说道,彻底放开手脚! 今日!这父子二人,必须死! 封伯不知道封黎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却相信他并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从小到大,虽说封黎身子弱,但无论是意志力还是心性,都远非同龄人可比。 无奈之下,封伯不顾体内伤势,纵身一跃,遥遥奔向封黎。 烈空冷笑一声,凭空掏出一把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戟,略一运力,猛地向封伯掷去! 那火戟旋转如破天流火,势若奔雷!封伯知道此时自己的气息已经被牢牢锁定,天上地下,避无可避! 封黎,活下去! 封伯猛然扭过身,握着青龙长棍,正面迎了上去! “石鹤!拜托了!” 封伯释然了,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只能将封黎托付出去。 封黎此刻竟一脸平静,拿出一把短刀,狠狠地划破自己的掌心! 而后大量金沙自掌心涌出,沾染了封黎的鲜血,显得那样的怪异! 这是? 鹤师不解地看着徒儿,很明显,这个术,并不是来自于藏经殿。 大量血沙凝成一个血月,立于高天之上! “大漠枯荒,沙云蔽月,还有一丝。。。迷字诀的星辰之力!”鹤师只觉得近日被震撼了太多次,几乎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对父子。。。真的要变天了!” 青棍迎上火戟,只听得空中传出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 而火戟只是稍稍顿了一息,便将青棍击成粉碎! 破碎的龙棍散发着黯淡的光,散落在地上。 封伯喷出一大口血,这根青棍陪了他无数年,今日还是碎了。 闪着耀目红光的火戟依然迅如赤雷,向着封伯,破空而来! 就在这时,那空中的血月忽然颤了一下,烈空竟然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这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一个凝基期的修士,无论多么精妙的术法,竟然可以让他,站在大陆最巅峰的人,感到一丝波动! 封黎扶着一棵巨树,缓缓坐下来,此刻他面色苍白到无一丝血色,闭上眼睛,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高空之上的血月红得像一只魔鬼的眼瞳,烈空觉得今天很烦,他根本无法容忍一个蝼蚁一样的弱者,带给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威胁。 而下一刻,就当火戟即将穿透封伯的胸膛之时,那轮血月,竟然无声无息地破碎了! 鹤师只觉得周围骤然一黑,竟看不见一丝光亮! 那根势如奔雷的火戟擦着封伯的左臂,堪堪划过,而封伯,也永远失去了他的左手。 完全顾不上剧痛,封伯向着之前封黎方向狂掠而去! 烈空从未见过这种术,这不是幻术,绝不是! 血月崩溃之后,散落下无尽黑沙,弥漫周遭,浓郁到极致!阻挡了任何光亮! 该死! 烈空猛地腾起,发出振聋发聩地长啸! 轰! 绝黑的天幕上,一丝微弱的赤光浮现,而后,雄绝的烈焰吞噬了方圆数十里的天空!将一切黑沙融化殆尽! 火神变! 烈空逼出了自己的最强神技! 冷冷地扫过全场,烈空呆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周围只留下鹤师一身灰袍,笑眯眯地看着他,哪还有封黎父子的半个影子! 双手不住地颤抖,烈空眼瞳之中,一缕赤焰燃烧而起! “死!死!死!” 烈空怒啸着,双手举过头顶,一颗炽如烈日的火轮浮现,而后狠狠地掷向鹤师! 轰! 尘烟翻飞,烈空猛地抬起头,正看见一脸冰霜的石鸾! 轻声咳着,鹤师从数十丈厚的金土之盾下缓缓走出,看着天空之中的烈空。 “可以结束了吗,烈族长?” 紧盯着烈空的眼睛,石鸾歪着头,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烈空喝道,却看见越来越多的土族强者赶到,冷冷地望着自己。 “罢罢罢!若来日冥王之子起势,我绝不轻饶!” 烈空知道今日绝不可能得好了,甩下这句话,悻悻地转身破空飞走。 鹤师哈哈笑着,今日这结果再好不过了。 “把石鹤带下去,封了修为,暂且押在厚土牢。”石鸾却突然冷冷地说道。随后看都不看,径直离去。 鹤师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跟着石鸿楠等人回去。 赤红色的水晶杯被摔得粉碎! 烈空双拳打出万千火影,将火神殿的一面巨大光镜打得泛出无数道涟漪。 这光镜自上古时期便一直是火族的宝物,可以承受十数位灵圣的最强一击而丝毫无损,自烈空当上火族族长之后,便将其搬到火神殿中,当作试验战技术法的靶子。
此刻他怒火攻心,疯狂轰击着这面光镜! 殿下,霍昱正襟危坐,一只玉笋般的小手却忍不住掩着嘴,无声轻笑。 封黎哥,我就知道你能逃出生天! 而另一只手,却攥着一张手帕,手帕的背面,用细小的针脚绣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黎”字,手帕湿漉漉的,早已浸满了泪水。 浑身剧烈的疼痛,封黎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一间狭窄的铁皮船仓里。 揉着发胀的太阳xue,封黎坐起身,却隐约觉得有些怪怪的。 穿好身边叠好的外衣,封黎走出船舱,看见封伯正坐在甲板上,戴着斗笠,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大河。 “爹。”封黎轻声喊了一声,看见封伯空荡荡的左袖,眼泪唰的一下夺眶而出。 封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封黎过来。 封黎肚子里有无数的疑问,却依然硬着头皮,坐在了封伯的身边,眺望着这片大河。 这条河应该是水族的浪州河,想来已经是逃过了追捕,只是不知道爹爹是如何带着自己上的船。 整艘船高约十丈,长五十丈,铁皮包身,船舱最下层,近百只丈余长的铁脊鱼负着铁船,整齐地游着。 封黎第一次离开土族,坐上铁船,感觉一切都新奇无比,四处眺望着,无意间扫过潺潺的河水,却惊得一条三尺高! “爹!爹。。。我怎么!”封黎支支吾吾,摸着自己的脸,瞪大了眼睛! “你昏了一个多月了,我给你喂了改命草,想来也该起效了。”封伯拿起酒盏,一饮而尽,而后笑着说道:“今天看来,还不错,比以前清秀了。” “改命草!那之前,爹您。。。”封黎惊呼道。 “没错,你修道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便一直在搜罗此草下落,还算来得及。” 封黎心性乐观,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面孔,然而很快,他就又发起愁来,说道:“爹,我们这是要奔哪去?” “浪州,你被炎明王伤得太重,灵湖枯竭,灵脉萎乱,境界跌落,若不及时医治,这辈子休想再进一步。”封伯说道。 封黎颓然瘫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那日他本就重伤,又强行融合三术,施展迷月之沙暂时蒙蔽了烈空,体内的情况糟到难以复加,昏睡一个多月才苏醒,就是现在,经脉也时常剧痛,根本用不出半点灵力。 “我暂时不能出现,烈空认得我,却已经不认得你。”封伯看着封黎的眼睛,安静地说。 “爹!”封黎知道封伯要说什么,一把拉住封伯的衣角。 封伯把封黎拉进怀里,轻轻地抚着封黎的后背。 阵阵灵力波动着,封黎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抵挡不住,昏睡过去。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封黎的手依然紧紧攥住封伯的衣角,根本拉不出来。 封伯叹了口气,将长衫脱下,披在封黎的身上。 黄昏渐末,日近远山。 青衣翻飞间,封伯踏空而去,只留下封黎一人,靠着冰冷的甲板,沉沉的睡着。 再见不知何日,前途一片未知。 今晚的乌啼更憔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