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剑仙守山门
朱雀开天虽成,但也被天劫天兵打落凡尘。本就一线残灵妄图逆天而为,重登仙界与真武大帝比肩,痴心妄想。 时间长河从不会眷顾任何生灵,该被冲刷磨灭的本就不该再留有半点痕迹。世俗常言情比金坚,海枯石烂,但在无情岁月面前,又何尝会有半点机会。挣扎,允许你挣扎,但不过是一尾浪花,沧海之中不过一眼,观之便忘。 真武大帝执掌仙界,掌管众仙。之高,高不可攀。又岂会念着昔日点点微薄旧情,让一线残灵与他并肩而行。孤独,傲慢,就算放眼仙凡两界,无一人知冷暖,可这样的滋味也只能,只需要一个人去慢慢品味。 二两酒不过一个无民小卒,幸得朱雀残灵遗留的一道本源,竟妄想着重新孕育朱雀,甚至与真武大帝相争,愚不可及。 挣扎,这就是朱雀的挣扎。 井宿骤然绽开,七宿重新孕育,逆天而为,必降天罚。 轰隆一声。 蔚蓝天穹之上突然一道惊雷砸下。 二两酒浑身战栗,依旧双眼紧闭。他体内那道朱雀本源携着滚滚元气,带着深深怨恨冲天而起。三花聚顶,凝而成兵。朱雀本源虽不再能开天,但也不屑这小小天罚。 火羽迎惊雷,朱雀灭天罚。 有一道光,让这白昼失色。有一道气,让这山林震荡。 天罚隐没,方圆十里的天地元气骤然平静。二两酒浑身上下百余处气府饱满充盈,所存元气宛如流质。朱雀七宿在这一番机缘之下仅开了一宿,不过这多出的一道气府却是打破天命所出。如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微但也厚重。朱雀本源回归二两酒的眉心之中,已是有些衰弱,如同一个茧,紧紧收缩,越发厚密,但终有化蝶之日。 二两酒缓缓睁眼,浑身轻盈,虽是不如刚入武道之时力量澎湃激昂,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仿佛与这天地契合。质变,这就是七品与六品之间最大最深的鸿沟。 抬眸望去,二两酒的大好心情瞬间跌落,面色沉凝,眼神阴翳。方才他搞出的那般阵势,虽是说不上惊天动地,但也震颤人心。其余八人皆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双手放在佩剑之上,面色沉凝,杀意尽显。 糟老头子就挡在他的身前,再无先前的随意惫懒之色,腰杆笔直,负手而立。若不是他,二两酒又何止是错过这番机缘造化,怕是小命也会丢得不明不白。 二两酒轻吐一口浊气,百余开窍气府如呼吸一般涌动吐纳。拱手朝着糟老头恭敬一拜,打心底里再添几分敬意。转而看向那凶相毕露的八人,没有丝毫的怯弱服软,目光如剑,他要硬碰硬,干上一场。 杀人,杀己。 同是中三品修为,二两酒浑然不惧,不过是一战一命,何惧之有。 糟老头扭了扭了身子,气息瞬间委顿,又成了“名副其实”的糟老头子。转头打量了二两酒一番,兴致颇高的含笑点头,咂了下两片嘴皮子,继而看向那面色不善的八人,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走,往哪走。 山门未见,壮志未酬。这八人如二两酒一样,都是取了一颗人头才换来一个机会。又在东福客栈中枯等数日,跟着糟老头穿越千里之地,放下了身段架子从不多问一句。 现在就凭这一句话,就要打道回府,空手而归。 这是不是笑话,至少在这八人耳中眼中心中,真他妈的是一个笑话。 多日攒下的怒气怨气,疑惑暗恨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七嘴八舌,问爹妈娘,恨不得将糟老头子和二两酒的十八辈祖宗都刨出来好好问候一番。 “糟老头子,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真当藏剑峰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 “小爷千辛万苦来这鬼地方,现在就凭你这老东西一句话,就让小爷乖乖的滚回去。你不给小爷把话说清楚了,小爷就算回了族里,也要让你这老不死的死个干净。” 藏剑峰。 二两酒就留心了这一个名字,心中有些雀跃。他喜欢剑,只因仗剑天涯,真他妈娘的帅气潇洒。光是这藏剑二字,便是让他浮想连编,会不会入了宗门就有仙剑飞来,得一神兵,自此傲视天下。 至于这此起彼伏得叫骂侮辱,恶毒诅咒。从来都是左耳朵进来,右耳朵出去,顶多记在心里,日后杀他个片甲不留。糟老头频频点头,饶有兴趣得看着这一张张丑恶嘴脸,若有所思。是不是他这百年真的寂寞太久,是不是他这百年真的未出一剑,这江湖,这天下都要把他这糟老头子给忘了。 可他,当年明明杀得这江湖撕心裂肺,鬼哭狼嚎。 挥袖,张手,轻吐一字:“来。” 远方瀑布骤然如天幕落下,水声滔天。三尺寒光从那瀑布之中倏然飞出,剑光夺眼,剑气凌人。糟老头一剑在手,昔日恩怨情仇浮眼,淡然一笑,气息陡然变化。哪还有半点颓废拖沓的样子,分明就是陆地剑仙的气势。 水汽翻涌,先有寸寸水剑凌空而来,而后整条瀑布如银河挂天,一条长龙横跨,声势惊人。 这一手很帅,很霸气。 八人闭口不言,目露深色,面颊之上生气两团青色,略有苍白。陆地剑仙,这四个字真的有些分量。八人中得瘦猴含气在喉,却怎么也吞不下去。他是这九人之中,修为最深,剑道最强,眼界最高的一个。见了陆地剑仙,心中虽是惊讶,但也不愿就此掉头,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藏剑峰,那可是极强,极强的化外仙门。 踏前一步,迎着那凛凛威势,不轻不重的说道:“在下钟碧玺,从东胜神洲不远万里而来,为的便是能拜入藏剑峰门下,哪怕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这里其余七人的心思都与在下相仿,但全凭前辈一句话就让我等回去。是不是有太过轻率,太过独断专行了一些。” 谦谦有礼,不卑不亢,东胜神洲钟家,也让其余七日面色一紧,心中有些不安。暗叹一声难怪还敢顶着一个陆地剑仙出头,原来是仗着背后家门势力深厚。二两酒真如一只井底蛙进了大千世界,再听着着这东胜神洲钟家,见这样子应是真正的豪门阔府,比这青州萧家又要高上一截,一大截。
糟老头面色愈发丰富,嘶了一声,兴致缺缺的盯着钟碧玺,说了一句:“可你们钟家那个不中用的钟三变不也死了不清不楚。” 钟三变。 钟碧玺面露狰狞,一抹狠色布满面颊,双眼喷火,咬牙切齿。糟老头却是毫不在意,挥了挥手,又咧嘴冒了一句:“别以为你们钟家跟青衣客那老东西沾亲带故,就能在我的地头上撒野。杀了一个钟三变不够,再杀一个钟碧玺,钟家不一样得捏着鼻子认了。” 陆地剑仙的威胁杀机,二两酒心中大叹一声:“真他娘的牛气,比拱了母牛的公牛还要牛。” 钟碧玺浑身战栗,想要再说,但他不敢,一寸寸的挪着步子退到人群之中。八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怨恨浅藏,无奈尽显。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垂着眼目,生怕糟老头子一剑斩下,给他们来个死无全尸。 八人渐远,糟老头都没有转头看上一眼,二两酒这个靠着大树的无名小子心中惴惴。虽是得此仙缘良机,但这宗门之外,还有萧潇下,还有钟碧玺,还有另外七人在等着他。恨意,本就奇妙。惹不起糟老头子,这八人的一腔怨怒只会通通发泄在他的身上,如老旧,年深日久,越发浓厚,也越发按捺不住。 “谁没个风光的时候,你还真当你是以前那个陆地剑仙,可以横行无忌。待钟某返回族里,必然会将今日之辱一五一十的上报族中长老。到时候,看看你这守大门的老东西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嚣张,还能不能护住你身后那个该死的蝼蚁爬虫。” 蝼蚁爬虫,二两酒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心中激不起半点火气。他转过身,望着那八道身影,看着那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钟碧玺,眼含冷光,嘴角轻抿。 他记得,他是东胜神洲钟家钟碧玺。 八人身影消失,二两酒恭敬上前,低头道谢:“老先生大恩,小子铭记于心。” 糟老头强行憋着一股气,突然吐出,面色竟是有些潮红,摇头笑道:“我哪是什么先生,不过就是个守大门的。” 二两酒不明就里,也不敢胡乱参言。糟老头从怀中摸出一本古书随手扔出,二两酒如获至宝,赶忙接住,收在怀中。 “容老头子多说一句,既然要闯这独木桥,就要做好落下万丈深渊的打算。” 独木桥,万丈深渊。 二两酒不愿细想,不愿多想。他只知道,闯过去,便是万里坦途,任他驰骋。 再拱手,再想道谢。 心中涌起的千恩万谢卡在喉间,全在这无言之中。 糟老头大袖一挥,强风骤起,将他卷到水龙之上,瞬间朝着瀑布洞口而去。 这一刻,藏剑锋三长老再入陆地剑仙,仗剑守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