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高手在民间
当孙越陵说动埋伏在西江米巷的关心堂兄弟们赶到棋盘街头时，正好碰到狂奔而来的厉若冰和黄天来。 二人都是一身鲜血，身上负伤，尤其是厉若冰，须髯和长袍上猩红一片，触目惊心。 厉若冰早已经折断并抽出了插在右胸的长剑，脸上一片惨白，发髻散乱，完全不似平日那么飘逸和随性的模样。 “厉老！”孙越陵惊呼一声，和兄弟们迎了上去，“我和兄弟们来迟一步了，你怎么样了？” 厉若冰调息一阵，说道：“我和徐鸿儒对拼，已经身负重伤……刘子孝已经叛敌……” 孙越陵想起了汪文言的话，说道：“厉老，刘子孝并不是叛敌，他就是闻香会的卧底jian细，我碰到了军师，他说刘子孝根本就没有通知他前来商议对策。”连忙把汪文言说过的话和分析的情况简要叙述了一遍。 厉若冰叹息一声，说道：“如此看来，闻香会和恭顺侯当真要攻打皇城内了，此事迫在眉睫，你们……必须立刻去大明门。” 孙越陵急道：“那你怎么办？” 厉若冰摆手道：“不用担心我，如若不是刘子孝偷袭，我也不会负此重伤。你们速去，务必要……拦住闻香会，只要不让他们攻上大明门危及天子，他们必定要全军覆没。” 孙越陵还想说话，厉若冰喝道：“快去，迟之不及，我虽然伤重，但也死不了，无须担心。” 既然如此，他也无话好说，只好带着兄弟们往大明门方向跑去。黄天来对着厉若冰说了一声，也跟了过来助阵。毕竟他受是伤没有厉若冰那么严重，还有一战之力。 厉若冰看着他们跑开，喊道：“小心徐鸿儒，不要和他硬拼。”心中一阵懊恼，如果他不是轻易赴会的话，便可以率领堂中兄弟前去阻击，起码和徐鸿儒有一拼之力。现如今关心堂内，恐怕没有人是徐鸿儒的对手。 万万料不到刘子孝居然是闻香会潜伏下来的jian细，可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让兄弟们去冒险了，如果天子有失，情势逆转之下，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很难说，闻香会未必不能借助权贵势力，控制整个京师。 可他现在已经五脏受损，经脉受创，根本就发挥不出平时二成的功力。 只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厉若冰目送着堂中兄弟疾驰而去，心中翻滚难安。 而此时，京师大明门前的广场之上，正聚集着来自各地的商旅灯贩，正摆弄着各自的灯具，以求能博得天子欢心和欣赏，如果能被天子亲口允诺，那将是名动天下的美誉。 此刻，广场之上人群拥挤，一片嘈杂。各式灯具大放着璀璨光芒，将整个皇城照的亮如白昼，纵使在黑夜之中红墙黄瓦仍然清晰可见。 所有的一切都在笼罩在灯火的掩映之中，显得既朦胧又真实，仿佛一个遗世独立的玄妙世界。 不多时，人群中的嘈杂混乱之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无数人都翘首望向大明门上。因为，大明朝的天启皇帝马上就要登临城楼，赏灯观景，与万民同乐了。 天际一角，银色的月亮悄悄升上了半空，散发着惨白色的光芒。但和这灯火辉煌的皇城根下一比，登时显得黯然失色，仿佛不曾存在一般。 须臾，人群中又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呼之声，原来天启皇帝已经携着众多太监和重臣，登临了大明门城楼。 一时间，广场之上似乎沸腾了起来，无数人对着城楼上的天启帝高呼万岁，尤甚者还跪倒下来，以头磕地，显得极为恭敬和虔诚。 城头之上，隐隐看见身着明黄龙袍的天启帝正对着山呼万岁的大明子民挥手致意，身旁的一众官员也都脸带笑容，看着城楼之下的灯火世界，兴致盎然。 众人朝拜过后，登时便忙着张罗着各自带来的彩灯，按照顺天府预先设定的顺序，一一从大明门下鱼贯而过，展示给城楼之上的天子观赏。 城楼上，大明天启皇帝似乎兴致很高，不时对着城楼之下的各式彩灯指指点点，身旁的一些官员也极为负责地向他解释着各式灯具的产地和特性，唯恐说错了一句话。 这些负责灯市的大明官员事前都做好了功课，对今晚展示的各式灯具都了如指掌，毕竟天启帝也是十分精通于木工之活，不能瞎说一气，否则惹得天子震怒那可不是好玩的。 此时，一道火龙从大明门左边蜿蜒而来，龙身长达八丈，外面悬挂着各式花灯，翻腾不休，光华四射。数十人手持长杖，将这条火龙高高举起，更有人点燃了鞭炮，在一片爆竹声中，这条巨大的火龙昂首扬须，睥睨四顾，显得极为壮阔和威猛。 天启帝不禁笑了起来，对着身边的臣子说道：“这是哪家巧匠制作的长龙？” 身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躬身答道：“回皇上，这是山西王家精心雕刻的巨型火龙，用的是上等好檀木，有个名目叫做‘飞龙在天’，不知道陛下以为如何？” 天启帝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纹理精细，栩栩如生，当为众灯之翘楚。” 得到天子认可，身旁的京师府尹立即就吩咐了下去，重赏山西王家灯贩，并将该条火龙长灯留了下来，以备皇家欣赏观摩。 火龙过后，只见一座高大的塔形巨灯从左边缓缓而来，数十人在灯座下用力推着，巨大的木轮滚动不止，中间的通心鳌柱如金箍棒一般，巍然挺立，支撑着这座巨大的灯塔。而塔灯的最上层，则有一个高大的如来佛祖像，左手捏着说法印诀，右手往前作无畏印状，身后光芒四射，仿佛真如降临一般，也不知道这散发的灯光是如何镶嵌而成。 天启帝一看之下，大为惊讶，没想到民间的能工巧匠，居然能制作如此庞大雄浑的佛灯，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纵然是他的手艺比起来，恐怕也差了不以里记了。 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 他也要稍微仰视才能看清这塔灯上的如来佛像，不禁叹道：“如此巨灯，又是哪家能人所制？” 兵部尚书张鸣鹤趋前抢道：“皇上，此乃山东商贩徐家所制之巨型鳌灯，高达十丈，阔二十步，灯座之上的如来佛像象征着普度众生、无所畏惧，正是寓意我大明朝恩泽四方，四方臣服，乃特意恭贺陛下亲临城楼，与万民同乐，共度此上元佳节！” 天启帝俊秀的脸庞浮起了笑容，说道：“我大明子民，真是忠心可嘉啊！” 众臣见皇帝高兴，都露出了欢畅的笑意，浑然察觉不到即将来到的覆灭之险。 就在此时，城楼下面推着鳌灯的山东灯贩，突然一起发一声喊，调转方向，将这个硕大无匹的鳌灯朝着皇城墙推了过来，鳌灯突然转向，木轮与青石地面发出了一阵阵尖锐的摩擦之声，刺耳难听。 城楼之上的天启帝不由有些惊讶，说道：“这是做什么？” 身旁的一众官员也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转过头去看那顺天府尹。顺天府尹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将此鳌灯推向城墙。 很快，高大的鳌灯已经渐渐靠近了大明门城墙，城墙上的官员甚至都可以看清楚如来佛像眉心的红色佛点。 “陛下当心！”张鸣鹤觉得不对劲，连忙跑到天启帝的身边，喊道，“这鳌灯突然靠近城墙，恐怕有变故。” 他这么一喊，散步在城墙两侧的禁军纷纷往中间靠拢过来，围住了天启皇帝，以防有变。 鳌灯上如来佛像上突然朝着天空射出了一道光亮，“鹫”的一声飞上了半空，然后又炸了开来，化作五彩缤纷的色彩四下洒落，巍然壮观。 此时，大明门左侧远方的长街之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密如暴雨的马蹄之声，隐约看到无数马匹正朝着东江米巷疾驰而来，为首的数人都身着盔甲，手持兵刃，声势惊人。 “不好，这是要谋逆！”张鸣鹤不愧为兵部尚书，此时已经看出了端倪，连忙扯着嗓门喊了起来，“皇上速速后退！” 就在此时，鳌灯上的如来佛像后，突然转出一个人来，此人面目狰狞，正是闻香会的四会首王大福。 他怒吼一声，一个飞纵，便居高临下地从佛像之上往大明城楼跃下，朝着被禁军团团拱卫的天启皇帝扑去。而鳌灯之下的山东灯贩们也都一起发喊，抽出了刀剑，往这高大的鳌灯上爬了上来。 闻香会终于动手了。 变故突起，整个城楼之下登时一片慌乱，人群纷纷惊恐躲避，惊骇不已，万不料居然有人敢刺杀当今圣上。而此时，闻香会的会主徐鸿儒已经带领着丁梦瑶等会中兄弟赶到，正拨开人群，往鳌灯这边狂冲而来。 城楼上的百官和太监们都惊呆了，也是一片慌乱，想不到居然有人胆敢谋逆，弑杀当今天子。 王大福第一个冲到了天启帝的身边，但是他立刻被众多禁军围住，难以寸进，不得不挥动双手，和围住他的禁军展开厮杀。鳌灯下的闻香会帮众们也已经源源不断地爬上了城楼，朝着被禁军簇拥着往阶梯处急退的天启帝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