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54 小丑的游戏
虽然现在才提起有些奇怪，但是大陆上的魔物是多种多样的。 小型哺乳类、大型爬行类、鸟类、昆虫类、软体动物类、元素类、亡灵类、鱼类、植物类……相比起人类、兽人，甚至比起妖精和魔族的历史都更要久远，说这片大陆真正的主人是这些魔物也一点没错。 就像人类中有好人坏人一样，魔物之中也有惹人喜欢和惹人厌恶的不同品种。 曾经，魔法师协会在大陆上发放过问卷选出人类和兽人最讨厌的魔物和最喜欢的魔物，该说是不出所料吗？前者的前十都名被昆虫类——尤其是蜘蛛类魔物所占据，因此魔法师协会认定最惹人讨厌的魔物是蜘蛛类魔物。 在那之下仅以几票之差分别得到第二第三的—— 鼠类魔物。 以及亡灵类魔物。 “魔骨，还剩两块，法术位……还有七个。” 在这两类魔物之中最被人讨厌的则是，腐臭鼠。 “呜，简直要有心理阴影了，得快点和莫忒他们会合。” ——真不该接下断后的工作的。 弗莱丽现在后悔了。 真心真意的。 一想到那密密麻麻蠕动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恶心玩意，少女全身都冒出鸡皮疙瘩。 恶心，丑、臭、危险。 简直是集一切令人厌恶于一身。 以前弗莱丽最希望从大陆上灭绝的生物是蜘蛛和蜈蚣，现在的话，要多加上一个腐臭鼠。 “哈、哈、已经快跑不动了，真是的，莉莉安小姐，莫忒，麦，快一点啊，这里，撑不了多久的。” 成千上万的腐臭鼠已经远远超过她所能对付的极限了，不论是力量上还是心理上。 她尽全力来阻止这些恶心的东西，可是效果并不好。 【地刺术】根本刺不到体型小又灵活的腐臭鼠，即使运气好把某个倒霉蛋刺穿，半亡灵的它们依然会撕裂身体，用两只前腿甚至一只腿向前爬行，然后被后来的同伴踩成rou泥。 只是惊鸿一瞥，弗莱丽就再也没用过这个魔法。 【泥沼术】才不到三分钟就被填平，踏着同类身体铺成的道路，鼠群继续前进。 【露露缇维恶意天坑术】效果同上，弗莱丽没有足够的魔力像莉莉安一样做出那样巨大的深坑，就结果来看，只是用一块魔骨炸死了一大片老鼠而已。 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石墙术】与【土墙术】。 每到一个路口就竖起这样的墙壁，然后将即将爆炸的魔骨扔到另一个岔路路中，大多数的魔骨，弗莱丽都是这样使用的。 即使如此，令人齿酸的噬咬声依旧紧随其后。 “往这里吗……” 看着身边浮现出的同伴们前进的影像，在迟疑了一会后，弗莱丽放弃了在这各路口重复竖起墙壁的行为。 为了不掉队，她把四个魔骨用在了【盖亚大地记忆术】，从大地的精灵那里唤起不久前同伴们行走的影像。 因此魔骨只剩下节约也没有意义的数量了。 昏暗的通路中，粉发的少女追着半透明的虚影继续前行。 她对自己的大地魔法有信心，在之前立起的两堵墙壁上她采用了自己研究出的元素排布，虽然没达到可以在魔法名之前冠以自己名字的程度，但强度确实有所提高。 ——应该可以撑久一点吧。 她不由得这么想。 毕竟，这是她唯一擅长的魔法。 ——所以，弗莱丽正在拼命的奔跑。 拼命地跑、拼命的跑，否则就会被腐臭的洪流淹没。 “救命啊！莫忒！麦！莉莉安小姐！” 鼠群突破墙壁的时间的确比之前要长，但也比预料的短。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慢悠悠咏唱了。 “！那里是！” 粉发的少女，只能追着身边不断显现的同伴影像向着她们走过的路跑去，在那路途的尽头则是。 一个相对空旷的空间。 ——大危机。 如果在那种地方，不要几分钟自己就会被鼠群包围。 但也是转机。 通向那里的通道比起之前要更加狭小，如果把它堵住，就可以争取到时间！ 捏紧淡红的魔骨，少女大口的喘息着。 让肺充满空气，把紧张和焦虑短暂的、短暂的压下去，这是莫忒告诉自己的小技巧，吸入的空气将成为点燃腿部力量的燃料，强迫已经积累了大量疲劳的腿更快的动起来。 相信自己！相信人在面临死亡时爆发的潜力！ 自己的速度简直可以称之为前所未有，即使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也没有高兴的余裕。 跑！ 还有十米。 跑！！ 还有八米。 跑！！！ 还有五米——就是现在！ “【真红的花火于此绽放！】” 生还的机会，就在这一秒间！ “【诺贝尔火球术！】” 已知魔法之中最短的解读唱破，当由于元素浓度不够而比正常情况小很多的火焰飞向已经拉近到只有不到十米的鼠群时。 扔出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魔骨。 挤出双腿中最后的一丝力量加速。 两件事同时完成，没有任何停留的，弗莱丽飞扑了出去。 在落地之前，爆风推动了她的身体，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再坚持一会儿。 弗莱丽是这么想的。 距离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战斗着的地方，还有不到十米，只要再坚持一会，跑起来。 ——就安全了。 在看到【那一幕】之前。 弗莱丽确实是这么想的。 “莉莉安小姐，掩护我！” 从还没有站起来的，她视线的另一角。 ……诶？ 抱着头盔，大喊着朝无头骑士跑去的少年。 “他在搞什么鬼”的想法也没有浮现。 不如说，那过于愚蠢的行为让少女的大脑都宕机了。 他大喊着，跑向无头骑士。 莉莉安背后涌出了无数的赤银色触手。 无头骑士横枪，轻易地把触手扫开，顺着力道，骑枪准确的指向跳得比他以前任何一次还要高的，自己的青梅竹马。 中途，密托茨黛拉用她根本看不清的动作靠近，把膝盖用力顶在了骑枪枪柄上。 另一侧更多的触手淹没了骑士。 接着—— 密托茨黛拉被一记侧踢轰开，骑枪击碎莉莉安的法师护甲，又撞在昏黄的帷幕上把她弹飞。 而莫忒，那个鲁莽的少年。 在这一切过后，手中的头盔扣在了骑士的脖子上，脸朝下摔倒在地。 短短的几秒。 让弗莱丽反应不过来的几秒，在这瞬间逝去后。 ————轰！！！ 第二次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少女的身体，比起火球术威力更加强大好几倍的剧烈爆炸炸塌了入口。 “莫忒……” 她却没有注意到。 或者说，少女强迫自己不去看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爆炸。不去看入口的崩落，甚至不去在意自己又一次被气浪掀飞在天旋地转中受了多少伤。 仰视着骑士的少年伸出中指。 “【岩石与泥土建起伟大之柱。】” 瞳孔收缩，拼命的，女孩伸出手。 ——我在干什么？ “【石柱术】” 骑枪落下。 岩石隆起。 比出中指的少年带着狰狞的表情，与黑色的枪尖擦身而过。 金属与岩石震击卷起气浪。 掀飞了他。 即使如此，在那一瞬间，已经做好死亡觉悟的少年还是看见了他原本所在之处被骑枪深深刺入的。 倾斜伸出的石柱。 “……啊。” 少年所知道的，能将直上直下的【石柱术】这样灵活cao纵的，只有—— “弗莱丽！” 下意识的喊出那个名字。 发生了什么？ 我活下来了？ 那是——什么——该死！！！！ 全身好像被一轮铁锤打飞，不管怎么用力也撑不起来动弹不得，只有这种性命攸关时才会动得飞快的脑子拼命的把所有的空气从肺里挤出化作呐喊： “快把魔骨扔掉！” 和他一样狼狈的趴在门口的粉发少女，呆呆的看着他怒吼的脸。然后，她微微移开视线，看向自己为了尽可能靠近、尽可能将魔法释放在那个笨拙的青梅竹马身边而拼命伸出的手。 不稳定的光芒，在那之中剧烈闪烁。 这代表着什么，这一路上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出现这种状况，就一定要把魔骨扔掉。 但是，动不了。 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嘛、这也是必然的吧，因为，自己不用看着那个笨蛋死去，自己终于保护了他，所以，放松了呢。 一放松，奔跑到这里积累的疲劳和被爆风波及的伤害就一起爆发出来了呢。 “弗莱丽！！！弗莱丽！！！！” 别喊的那么撕心裂肺嘛…… ——已经，没办法把魔骨扔的远远的了呢，既然这样，那么拜托了，求求你，再等一会，再等那么一会。 让我，再看看那个迟钝的，笨拙的家伙。 少女，露出了微笑。 向着那个总是总是保护自己，然后，自己终于保护住的人。 微笑。 “不、不——！！” 就像在说着。 ——对不起。 在杂色的光芒之中，连那样的笑容，也渐渐消融。 “弗莱丽！！！！” 少年、除了绝叫什么也做不到。 然后，银光乍现。 少年的眼球上只留下了银与杂色的两道光痕，与遥远距离之外的轰鸣。 爆风中，弗莱丽就在那里。 闭着眼睛，透明的水痕划过脸庞，就在刚才还握着魔骨的手上只剩下焦黑的肌肤冒着白烟。 银色的光芒，转瞬即逝的银白色彩，在那不足一秒间。 带走了【死亡】。 “弗莱丽……喂！弗莱丽！” 动起来啊我的身体！ 哪里还有闲工夫在这躺着啊！ “冷静一点，莫忒，弗莱丽还活着！” 密托茨黛拉阻止了少年鲁莽的行为。 百夫长的强击，就算余波也能轻易掀飞一头牛，莫忒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性的魔法，难说有没有受内伤，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乱动很有可能会致命。 即使是半兽的动态视力也没有看清楚这几秒间事态的变化，但最后那道银色的光芒，以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掠过面前的银色光芒，她认出来了。 不可能认错的，那属于她重要的挚友的，独一无二的纯净光辉。 “诶？” 在银狼的厉喝下停止了挣扎的少年瞪大了眼睛。 弗莱丽也一样。 茫然的睁开眼睛，与满是茫然的那双眼睛对视，紧接着—— “痛……好痛！好痛啊莫忒！好痛啊！呜、呜哇——” 大滴大滴的眼泪，与哭声一同倾斜。 “终于……赶上了……” 麦和库杰从那个地下室里下来，分别扶起了莫忒和弗莱丽，为两人检查与临时包扎。莉莉安揉了揉额头，稍微有些不雅的分开双腿坐在了地上。 她终于搞明白自己能力的适用范围了。 【死亡系职业:告死者】 【告死者的眼睛注视着死亡的降临，他的宣告即是你的死期。】 以前，莉莉安通过注视即将死亡的人头顶的【死兆星】能看到失去色彩的灰色世界。 而现在她已经可以直接窥视。 那个世界，就是【告死者】这个职阶描述中第一句的力量。 【告死者】可以看到死亡，事先预知并且进行干涉与改变，但除了【死亡】之外的【危险】，【濒死】都是看不到的，同样，也无法分辨究竟是那一个人即将死去。 所以几秒前，莉莉安没有进入到那个世界。 因为莫忒不会死，即使自己和密托茨黛拉被百夫长扫开无法救援，他也会被弗莱丽所救。 但救下了莫忒的弗莱丽，会死。 在那个刹那，世界失去了色彩，然而为了判断究竟谁会死去，莉莉安在那个世界花费了过多的时间。 虽然时间的流逝只有正常世界的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但终究是有限的。 差一点就没能赶上。 “干的漂亮，莉莉安。” “密托，没事吧。” “嗯，没事哟。” 虽然被百夫长一记侧踢踹飞，但本来就是优秀格斗家的密托茨黛拉成功受身卸开了大部分的力量。 “莫忒受了一些内伤，具体现在也难以判断，不过看他的情况似乎不太严重，弗莱丽则是手被元素以及魔力侵蚀的非常厉害，得不到及时治疗的话，会留下难以消去的的疤痕……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问题还是……” 与两人对立的骑士，维持着将骑枪刺入地面的姿势静止不动。 空荡荡的脖子上被戴上了曾经战友的头盔，头盔里空空如也。原本属于它的，台座上的头盔里，朱红火焰也熄灭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无头的骑士静默着。 “【无头骑士团】的统帅个体换头盔这种事，从来没有听说过，到底会发生什么，也无法预料。” 莉莉安重新为自己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 法师护甲被击碎时，小公主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纯粹的物理打击击碎了物理防御特化的法师护甲。 幸好【法术序列】及时触发了【阿祖拉黄昏帷幕】，否则…… “呜呜……” 莉莉安决定集中精力思考百夫长可能的变化。 会摆脱无头骑士的控制吗？ 还是毫无变化呢？ 又或者，消灭？ 她没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告死灵书》中虽然有相关记载，但异世界的情况无法用作参考。 “另一个问题则是……那边呢，莉莉安，还行吗？” “魔力足够，可是，大范围杀伤性的魔法都很复杂，我现在无法使用，就算竖起石墙和土墙……” ——被那漆黑的鼠潮淹没又要多少时间呢？ 才过了两分钟多一点，弗莱丽封死的路口，已经陆陆续续有黑影钻出，这些小东西非常聪明的聚在一起，等到数量够多之后，才浩浩荡荡一拥而上。 她们不能一走了之，最少也要破坏掉召唤腐臭鼠的鼠群才行。 否则，红枫领要面临的，就是和不怀好意的亡灵法师同样麻烦的鼠灾与瘟疫了。 “没时间考虑了，总之先拦下来，要是百夫长和腐臭鼠一起敌对，就只能逃跑了。” 一筹莫展的莉莉安放弃似的，开始调集魔力，就在这个时候。 “那么，就由我来对付它们吧。” 黑色的旋风从两人的身边刮过。 落点是，鼠群中央。 骑枪上缠绕的黑色气流卷起风暴，长枪所过之处，只有横飞的血rou与碎裂的岩石，就像一条真正的巨鳄肆虐。 就连对武技一窍不通的莉莉安也能感受得到在沉重挥舞下扭曲的大气，将亡灵特有的死亡气息，魔力融入枪技，百夫长直接化身风暴的核心，绞杀着周围的生灵。 ——如果刚刚它使用这种枪技，自己能撑多久呢？ 看着被黑色巨鳄飞快吞噬的鼠群，自己得到的答案令密托茨黛拉皱起了眉头。 大约五分钟之后，汹涌的鼠群退却了。 这些老鼠不傻，在发现这里有个牺牲了成百上千同胞也无法跨越的障碍后，就如退潮般退却了。 “……” “……” “……” “……” 学徒四人组目瞪口呆的看着浑身沾满血rou，散发着恶臭的无头骑士把长枪插在面前。 死亡气息涌动，片刻后，它抖落身上干枯的rou块，走到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的身边。 学徒们的认知遭到了刷新。 真正的骑士与一般人印象中下了马就是比较耐打的铁壳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既是最坚固的盾，亦是最尖锐的矛，在坐骑上，又将成为最迅捷的利箭。 做不到这些可是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士，成为战场上最为人恐惧的绞rou机的。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彼此都是。” 向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低头致意后，百夫长走到莫忒面前，一如数分前，骑士俯视少年。 “勇敢的小家伙，非常感谢你让我从亡灵法师的咒缚中解脱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接近莫忒的是一只手。 “……诶？” 左看。 右看。 库杰和麦那一副“赶快握住”的眼神让莫忒不确定的指着自己的脸： “是说……我吗？不、我什么也没做啊，如果不是密托茨黛拉小姐还有莉莉安小姐的努力。” “那部分的感谢我们已经切实收到了，现在……” 从百夫长的身后，密托茨黛拉做了一个握手的动作。 然后又把手侧过来，在脖子上一划。 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看着那两朵朱红的灵魂之火，莫忒连忙握住了那只比自己大上两圈的手。 “【黑鳄】已经挣脱控制了，多亏了朗德思和你们。现在，是时候和那个男人算总账了。” 沉静的声音摇曳着怒火，百夫长把骑枪放回背上，在看向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后，转向通往地面的大洞。 “你们也会一起来吗？” “帮忙会帮到底——虽然我想这么说啊，但是、抱歉，有个不得不去救的家伙在呢，百夫长，你们知道亡灵法师的据点在哪里吗？” 密托茨黛拉摇了摇头。 克莉丝还在亡灵法师的手上，接下来，必须考虑要怎么救出那个总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家伙了。 “那个男人从未向我们告知据点的位置，他从最开始就有所提防，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那就只有抓起来好好拷问了呢……总之，先离开这里吧，那些老鼠一时半会应该还不会过来。” “啊，在那之前。” 库杰指向莉莉安开出来的通道尽头。 “可以请你把那个女孩救出来吗？” 看到被束缚在原木上的女孩，密托茨黛拉和莉莉安都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当百夫长从中间把原木击碎后，哀伤变成了惊愕。 被解放的女孩有着妖精一般的面容，莉莉安用魔法洗去她身上的污秽后，连无头骑士都发出闷闷的鼻音。 莫忒更是不争气的弯下了腰，惹得麦和弗莱丽扔过去两个白眼——虽然她们的脸也红了。 那一头水色——到现在库杰他们才发现，那是更加梦幻的色彩，被拘束在原木上时，是清秀的水蓝，百夫长击断原木，女孩被莉莉安的灵质触手的托举在空中时是淡淡的紫。 而当莉莉安用海洋系统的魔法将她身上的污垢清洗干净后，又闪烁起明亮的橙色。 “水镜色，原来，真的存在啊……” 但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惊愕的原因是另一个。 “莉莉安，这孩子该不会是……” “骗人……” 难以置信。 无法想象。 但事实压倒一切的质疑。 水镜色长发少女的耻骨往上，平坦的小腹下面一些的位置，某个正常女性所不应该拥有的东西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男性用于进行繁衍行为的器官。 虽然这个女孩拥有妖精般的美貌，但那圆润的耳朵以及没有一丝一缕【自然印记】的肌肤都表明了——她不是妖精。 她的瞳孔没有辉煌的金色，所以，也不是龙族。 不是妖精、不是龙族却拥有两种不同的生殖用器官，在莉莉安的认知范围里，只有一种而已。 拥有极其稀薄的妖精或龙族血脉，同时不完全觉醒的独特存在，人类恐惧其天生的强大魔力与异样的身体，避讳而称之为【诅咒之子】。 “莱纳……她是……莱纳？！” 而红枫领附近的诅咒之子，唯一已知的只有那对兄弟中的弟弟，被小丑带走后行踪不明的莱纳。 “……这么一来，匹纳那家伙的话就可以理解了呢——比我更强的魔力，不愧是诅咒之子，这就是完全形吗？这种强度的魔力用来对骑士们洗脑，也难怪骑士们撑不了多久。” 几个夜晚之前男孩癫狂的话语，因其被植入的雪鬼之眼，态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都对从红枫监狱带走两兄弟并改造的小丑十分戒备。 现在看来，她们的戒备还不够。 以前莉莉安在光辉学院学习时读过很多资料给密托茨黛拉听，其中也包括这些魔法师协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试图保护与改变人们看法的特殊群体。 每一个诅咒之子的觉醒都是崎岖而坎坷的，即使魔法师协会一旦发现就会保护起来，死亡，崩溃，毁灭依然是这些记载中永远不变的主角。 但那个小丑让莱纳觉醒了。 完美的觉醒。 密托茨黛拉不知道完全形态的诅咒之子究竟有多可怕，但现在，仅仅是看着这个水镜色长发、双眼空洞无神的女孩，就感觉在注视着自己那位妖精友人。 目视着人之身，大脑却告诉你，你在注视着自然。 如果这还不是完全形态，那她就已经无法理解这种特殊存在了。 “不是正常的觉醒，人格连一点也不剩了，在这里的……” 银白的触手消散。 “只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从女孩的精神与灵魂中，莉莉安什么也没有找到。 自我的意识也好，残存的记忆也好，一切能够证明她曾经作为“莱纳”生存于世的痕迹都没有。 完完全全的纯白，完完全全的纯净。 无邪如初生的幼儿。 “哼！” 无头骑士的拳头砸在了一旁的石墙上。 作为骑士它无法容忍这个女孩身上发生的一切，哪怕已成事实，哪怕这个女孩就是让它们这几日痛苦的根源。 他依然因此而怒。 “这个女孩就先让她呆在这里，我们马上去制裁那个该死的男人——” 百夫长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 片刻后，更猛烈的一拳砸在了前一拳砸出的坑洞中。 “那个男人出现了。” 它向莉莉安她们说起来自其他已经摆脱束缚的骑士的情报。 “和一个小丑一起，在村子的井边建起了一个祭坛，那个小丑是宝具拥有者。” 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还有更糟的。 “你们的朋友，也在那里。” ……………………………………………………………………………………………… 铁十字的荆棘上，少女垂首安息。 每一根漆黑的发丝都被冰晶固定在最完美的位置，铁色的荆棘扎入娇嫩的肌肤，歃饮着淅淅沥沥滴落的殷红血珠，夜色的蔷薇在晚风中妖艳开放，吸饱了养料而娇艳芬芳。 “……”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即使知道自己的念话也没有回应克莉丝一定是处于非常糟糕的状况。 即使知道这一切。 看到这一幕时，莉莉安依然脚步踉跄。 学徒们不忍的撇过脸，不敢看那过于残酷与悲哀的艺术品。 “终于出现了啊！” 扶着小公主，密托茨黛拉狠狠的咬着牙直视着前方。 最外围是无头的骑士，骸骨的马匹已经消失了。看这个数量，魔纹巨蟒已经被讨伐。 接着是村民们，这些蠢货大概是被亡灵法师召集——或者威胁着回来的，是打算用他们当挡箭牌吗？ ——没差。 密托茨黛拉的骑士道不包括【不滥杀无辜】。 ——敢阻拦就当做亡灵法师的同伴一起宰了，相信无头骑士们也不会阻止。 最后，与被控制的无头骑士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时也经过的水井旁，她们进入地下之前还不存在的漆黑石台上，就在那里。 裹着漆黑法袍，佝偻着身体拄着一根法杖的，毫无疑问就是亡灵法师，它的身边还布满rou眼可见的魔法壁障。 另一个…… “啊啦啊啦，终——于出现了啊！英雄们！” 发出嘈杂难听的奇怪声音的人，与担任狱卒的老狮人撒冷德报告的外貌一致。 “现在——故事的最——高潮哦！勇敢的英雄们用尽智慧和卑鄙的诡计，击败大魔王夺回朋友的happy——ENDING！” 小丑。 带走匹纳、莱纳两兄弟并改造的人。 正体不明。 “啊，当然，也有可能是拼尽全力，却和应该拯救的人，应该守护的人一起沦为巫妖的收藏品的糟糕结局哦——” “啧。” 完全意义不明。 我们辛辛苦苦到现在在它看来只是一个故事或者游戏吗？ “你是什么人！” 闭着眼睛，莫忒怒吼着。 “我？我就是我哦？我就是小丑哦。”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我什——么也没有做哦，啊……该不会，你们以为她死了？” “？！” 学徒们和密托茨黛拉同时抬起了头。 “被我的【奴隶缎带】包裹的女孩除非我允许否则是绝对——不会死的哦，仅限女孩哦，所以，让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吧。” “游戏？” “你们如果赢了，我就不妨碍你们去救那个女孩——仅限赢了我的人哦，如果输了……” 癫狂扭曲的声音突然平静。 “就变成我的东西吧。” 令人不寒而栗。 银狼的少女看了一眼百夫长，在空洞的头盔中，朱红的灵魂之火平静、而又迟缓的扭动着。 骑士们包围着他们。 却没有进攻。 这不是决斗，所以原因绝不会是礼仪。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宝具级……啧，这么短的时间遇到两个，还真是幸运呢……” “……” 百夫长用沉默回应了密托茨黛拉的自嘲。 “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小丑的宣言让亡灵法师慌了。 “怎么样，要玩吗？” 穿着鼓鼓囊囊大衣的小丑丝毫没有理会他。 “……！” 仿佛再说，那又怎么样呢？ 无头骑士没有办法，在小丑面前，他永远都抬不起头。 活下去的希望。 解决难题的关键。 完成实验的核心。 自己的一切因他而起，被他所赋予，现在的一切因他而存在。 自己不是没有试图挣脱，但每一次每一次都只有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向他寻求帮助。 小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培养有潜力的新人。 那么他所给予自己的一切，是不是也可以，随时收回呢？ “当然。” “？！” 猛然抬头。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哦，选择以我为对手，上演一幕可歌可泣的史诗哦，怎么样，选哪边呢？” ……是听错了吧。 紧握着法杖的手足以捏碎一个人的头颅。 但他只感觉到无力。 “啊嘞嘞，不答应吗？” “谁知道你会做什么手脚啊，而且，没有人可以保证你会遵守承诺。” 敌人提出的交易越有价值越危险，连初出茅庐的菜鸟冒险者都该知道。 何况还是由一个疯疯癫癫，与亡灵法师为伍的、比她们更加强大的小丑提出的，密托茨黛拉完全找不到接受的理由。 “但你们，没有选择哦。” 炽热的光，在大地上刻下熔岩之线。 看村民们慌张的样子，想必是知道这个的厉害的。 赤红的刺剑回到小丑手中消失，不需要多说什么，那就是宝具持有者，得到世界认可的，仅属于其一人的【法与理】之人的绝对证明。 “……切。” 无论自己再怎么咋舌——密托茨黛拉清楚。 这是事实。 压倒性的事实。 “……是什么样的游戏呢？” “抽鬼牌哦，很简单也很有趣，考验运气的游戏哦。” 随意的一翻，貂皮的手套上出现了一叠扑克牌。 “规则很简单，没能把手里的牌出完的玩家，或者抽到鬼牌的玩家。” 翻过来，牌组的第一张牌，就是黑心的小丑。 即、鬼牌。 小丑展示着手里的牌，在它面前，藤蔓和草叶从泥土中快速生长，纠缠成一套哥特风的桌椅。 “那么，我接受。” “莉莉安，你确定吗？” 银狼的少女按在莉莉安肩膀上的力量增强了。 不会令小公主感到难受，却也不会让她离开身边的力量，阻止了莉莉安。 “密托……我必须去救克莉丝。” “我知道，那也是我必须要去做的，可是……” ——我决不允许破罐子破摔的行为。 现在，还没有到不顾一切的时候。 “没有关系，密托。” 手与手，目光与目光的重叠。 莉莉安轻轻摇头。 “克莉丝是我的魔——是我的追随者，查理哥哥一直都告诉我，一个人追随你的时候，其实你也在追随于他，所以，我一定要去，而且，我能赢。” “没有任何保证你赢了它会信守承诺吧，而且……” 砰。 轻轻的撞上莉莉安的额头，密托茨黛拉小声的叹息着。 “不是在发抖吗？身体。” “……没、真的没关系的哦。” “连话都说不顺畅了呢……真的，没关系吗？” 不是质疑。 密托茨黛拉一次也没有怀疑过莉莉安·阿兰斯的能力。 她只是将关怀，化作话语倾诉。 “嗯……” 莉莉安知道这一点。 所以，她放开了手。 “真是让人好等哦，可——以开始了吗？” 当莉莉安在藤椅上坐下时，小丑刺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轻轻的点头，莉莉安抓过了左边的一叠牌。 和密托茨黛拉说话时，这个小丑就在换着花样的洗牌，那是会让自己眼花缭乱的动作，因为根本看不出来，再来就是如果小丑真要出千她也毫无办法，因此莉莉安没有质疑小丑是否做了手脚。 而且她相信，她决定相信。 克莉丝告诉自己的、属于自己的，凌驾于作弊之上的—— 【黑色是您永远的幸运色，莉莉安主人。】 把牌拿在手上调换位置，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无鬼牌者先抽，至于胜负嘛……” 没有急着从莉莉安手中抽牌，小丑饶有趣味的盯着她。 面具很好的遮掩了表情与目光，即使自己愉快的勾起眼睛，知道的也只有自己。 这就是面具的好处，你在端详对方，别人却不自知。 当端详的人是自己非常感兴趣的对象时，这种单方面的偷窥感真是令人兴奋啊。 不是吗？莉莉安·阿兰斯？ 把手按在牌沿，那张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的脸在微微抽动，小小的王女，为了不表露出情感而用力的咬着牙齿，轻微的咯咯声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哦。 手指左滑，那比血族的真祖还要纯净、妖媚的猩红双眼就跟着向左偏移，手指右滑，就跟着向右，虽然女孩已经非常努力的把动作抑制在最小的范围里——这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拼命按耐住好奇心蠢蠢欲动的猫咪。 ——啊，好可爱，好想抱回家…… 放定，两只在貂皮包裹下的手指，优雅的抽出了一张牌。 当你成为我的东西的时候，还会露出更多更可爱的表情的哦，啊啊……能够遇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幸运女神一定在向我微笑……哈？！ 幸运女神在微笑。 不，微笑的是小丑。 印在牌面上，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