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37 顷刻的厮杀
空旷的回音落到耳畔变成轰鸣只用去了短短两秒。 犹如一道银闪。 坠下的，是包裹着冰冷光芒的狼。 在空中转体半圈，狼将手脚攀在迪德姆斯身上，高速的下落让她变成了一轮重锤，冰刃撕开紫炎，切入那元素与血rou的魔装，把迪德姆斯从岩壁上硬生生撕下。 冰雾中卷起雷暴。 炫目的雷电砸在冰封的岩石上，在雷暴的中心，凶暴的狼嚎中紫炎突然暴涨，娇小的身影被甩出撞碎了林立的冰柱，又瞬间拖曳着雷光弹起在下一瞬把紫炎的骑士撞飞。 密托茨黛拉，现在的她，是一头真正的猛兽！ 澎湃的魔力光环绕着，坚冰的利爪包裹四肢，被削去了一截的马尾散开，从发丝的间隙可以看到脸两侧，人的外耳消失了，竖立在头顶的狼耳上覆盖着冰雾。变得更长，更大的尾巴在移动时拖曳出一条电光。 即使是【濒死狂暴】后完全兽化也和之前的兽化形态没有太大区别，足以证明狼少女体内那一半来自魔物的血液的优秀。 那更加密集的枯草色纹路，已经是最大的变化了。 “银狼的孩子……吗？” 塞希尔想起曾经在大陆的北边遇到过的，白色的狼。 驰骋于美丽的银月下，有高度智慧的银狼，当它们长啸，露出利齿与尖牙，那柔顺的毛皮上就会浮现枯草的纹路，冰雪就是它们的爪牙。当它们成群结队狩猎时，就连龙种的冰霜亚龙也要退避三舍。 密托茨黛拉此时的身姿，就像那些不打不相识的，位于冰原食物链顶端的狼们。 又一次，她压制了迪德姆斯。 不是靠着速度，而是绝对的暴力。 不躲、不避，燃烧着紫炎的拳头挥到身上的同时冰爪也让紫炎中的马头发出痛苦嘶鸣。 失去骑甲保护后迪德姆斯的身体就只是一具被死亡元素浸透的，坚固一点的死尸而已，梦魇魔装提供的防御力并不多。 至少，不是密托茨黛拉的爪所无法撕开的。 “看来暂时没问题了，再就是……莉莉安吗？” 【苍穹之光】的羽衣上延伸出一条细丝扎进洞顶，将小公主吊在了半空中。 莉莉安失去了意识，被火焰炙烤的剧烈痛苦触发了本能的保护机制，令她陷入了昏迷。 密托茨黛拉带来的冻气驱散了高温也阻止了魔力礼装进一步崩坏，固化在礼装上的【塞希尔生命护卫】得以激活，娇嫩肌肤上大面积的灼伤在自然魔法特有的淡绿色光芒中被慢慢抚平。 ——太好了，要是莉莉安的身上留下伤疤的话克莉丝会疯吧。 塞希尔稍微安下了心。 受伤，留下疤痕，这在战斗中都是不可避免的，但对女孩子来说，这也是最残酷的，如果有治愈伤口不留下伤痕的药剂，大陆上的女性冒险者一定会为之疯狂。 “接下来……那个骑士……” 灰色伊甸中，塞希尔焦虑的在黑塔塔顶来回走着。 为了避开某个巫妖的感知，她早在蜡像的贵妇人出现时，就躲进了灰色伊甸。 “看来还没有完全恢复智慧……和迪德姆斯一样被梦魇的意识影响了判断力吗？这些冰柱如果没有直能消灭敌人反而会遮蔽视线和限制行动，就算用【冰爆术】来一次大范围的攻击也会把自己给卷进去……该死！” 塞希尔背后一冷。 她忽视一件事。 “该死，那个宝具难道还有强力的冰霜抗性吗？！糟糕！” 若是这样就算使用【冰爆术】引爆这些冰块它也不会受伤，即便会使岩洞坍塌——该死的！穿上【梦魇魔装】后白骑士大概压根不会考虑这些！ 【梦魇魔装】是死亡骑士与梦魇兽融合的固有能力，在这期间思考能力会因为梦魇兽的意识而变得混乱，这导致了死亡骑士使用这个固有能力的频率很低，因此梦魇可以变成梦魇魔装并不广为人知。 至于从塞希尔捂着自己嘴的指缝中漏出的“糟糕”……那是由于妖精的王女突然想到，被【星辰】所祝福的自己，有着相当强力的【灵视】能力。 具体体现为她所认为具有很大可能性发生的情况，十之八九会成为现实—— 冰元素躁动了。 白色的冰柱开始泛起苍白的光，冰冷的光中有令人心惊的危险气息浮动。 原因则是突然展开的立方体魔法阵。 只一眼，塞希尔就分析出了魔法阵中的四条公式，那是非常普通的魔法，也是现在她最不愿面对的魔法。 【冰爆术】——！ 此时此刻在此地堪比极大魔法的危险魔法！ ——可恶！ 如果是全盛期，塞希尔还有办法阻止魔法阵的成型或者在魔法发动前带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逃出去。 但现在她现在没有那个力量。 高塔顶端清凉而猛烈的风不能让塞希尔焦灼的内心有丝毫的放松，正因为曾经有过这大陆上最顶尖的力量，所以塞希尔才会深刻的知道没有力量的无奈。 ——等一下。 风？ ——这么不自然的风是哪里刮来的？ 低头。 银色的纹路。 无数神秘的银色回路在漆黑的石块上浮现。 回头，金色的眼中撞入了炫目的黑影。 银白的火悄然升起。火从十三根石柱顶端流下，顺着十二芒星的回路从外端流向中央的王座，为那黑暗镀上了纯白的界限。 从地面铭刻的每一个符文中响起吟咏声，就像神灵发出号令，世界开始颤动。 每一处都在蜂鸣，高塔在低吟着，那是古老而晦涩的语言，那是宏大又如同深渊般的神秘。它惊动了天空，无尽星海中落下星光的雨幕，冰冷的光雨溅起璀璨的水花，被星光的波痕所惊醒。大地结束了慵懒的沉眠，被泥土与岩石所守护的魔力脉络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喷薄。 从黑塔旁的大地上，从稍远的树林中，从结晶的盆地里，从地平线的彼端，升腾的光之柱，将天空与大地连为一体。 整个世界都醒过来了！正因为妖精是自然的宠儿所以能清楚感受到，这个世界、这个名为【灰色伊甸】的世界正不惜一切将力量传递到黑塔顶端，王座之上！ 毫无保留的奉献，绝不动摇的忠诚。 ——拥有一个世界的代表什么？ 塞希尔战栗了，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因为聚集的难以想象的魔力。 她再一次一点、一点的回头，曙光般的双眼慢慢睁大，淡金的瞳孔却不断收缩。 哪里还看得到黑塔的塔顶呢？ 妖精的王女眼中的，只有孤独屹立在无尽尸骨堆积成的山峦顶端、至高的王座！ “死亡的……尽头，不朽的命运也——！” 在大陆的极东被称为【灵视】的能力，让塞希尔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妖精语的词语。 王座上，只有那一头长发还是银色的人影，变得清晰。 那是黑色的莉莉安。 娇小的身体。 纤弱的四肢。 不温柔的对待就会不小心弄坏掉的，梦幻般的可爱脸庞。 未着丝缕的肌肤是几乎将光都吞噬的黑，阴影中出现的女孩除此以外和莉莉安没有任何不同。 “感知到王意识沉默，判断有生命危险，《告死灵书》自我保护条例执行。” “检测到《告死灵书》魔使——登录名克莉丝处于战斗不能状态，条例执行方式为cao控王的身体进行行动。” 就连声音也完全一致。 “执行目标，压制冰元素暴动，消灭威胁——错误，王的身体无法完全容纳条例具象力量。更改——压制冰元素暴动，消灭持有宝具【寒霜冠冕】的死亡骑士，执行时间——5秒。” 黑色的莉莉安睁开了眼。 ——不，完全不一样！ 塞希尔感觉被一轮重锤直接砸在灵魂最脆弱之所。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 地狱中最深邃猩红的血泉也不如它鲜艳，无数生灵血液凝集的琥珀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破碎的魂魄哀嚎！ 她慢慢抬起一只手，动作随意而优雅，和塞希尔记忆中人类王室下午茶的礼仪动作无二，好像这个女孩在茶会的中途沉沉睡去，现在醒来不好意思的向友人挥手致歉。 却如同慵懒的坐在王座上的死亡女神下达最终的判决！ ——不一样，和莉莉安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幽灵，塞希尔却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发粗重，那个随意的动作中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莉莉安是受国民爱戴的王女，王座之上的，却是将一切引向死亡的女王！ “太荒唐了，这就是……《告死灵书》……” 作为王女的荣耀，让塞希尔没有和盆地中骸骨的魔物一起跪倒，她板着身后的石栏，勉强维持住了站立。 黑色的莉莉安向这边看了一眼。 “咯——！” 令人绝望的压迫突然消失了。 在塞希尔无力的瘫倒在地面后，她移开了视线。 “——执行开始。” 莉莉安睁开了眼。 猩红瞳孔中，银色的十二芒星徐徐转动，她维持着被吊在半空中的姿势，抬起手臂。 当第一声尖啸回荡在岩洞中时，膨胀着危险气息的冰柱稳定了。 无机质的咏唱声，那是莉莉安绝对不会——不如说是人类的rou体绝对无法发出的声音因神速而变成的难以分辨的尖啸。灰色的书页翻开，金色的符文浮起，变成一道道流光融入十二芒的魔法阵，又变成诡异的波动荡开。 灵魂回到【苍穹之光】中的塞希尔狠狠的捏着自己的脸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是被死亡骑士的【死亡意志】波及产生了幻觉。 “……死去了……？元素居然……死了？” 但幽灵是不会痛的，这个行为毫无意义，她只能确信她所看到的就是现实。 纯白的冰晶，和一秒前没有任何区别，然而就是这一秒后，nongnong的【死】的感觉瞬间出现在每一粒美丽的结晶中。 那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消失了，就连已经提早发生爆裂，溅起nongnong的寒气的冰柱，冰片利剑般飞出后也失去了撕开血rou，夺去生命的力量，在周围的冰柱上粉碎，连丝毫的声音也没发出。 让人想起那些古墓中被裹尸布层层保护的尸骸，厚厚亚麻被切开的刹那，一切跨越时间而留存的，皆尽飞灰。 【死去之物，所能留下的仅有一缕灰烬。】 “……骗人吧……言灵魔法？” 从【灵视】中，塞希尔看到了一些。 没有人回答，尖啸的咏唱在结束的刹那，莉莉安已经消失了。 在塞希尔捕捉到那白银的魔力光之前，赤银的狂潮已经标示出了莉莉安【闪现术】的落点。 那里，坍塌的白色冰柱在空气中化为淡灰的尘埃，冰的尘埃又因片刻前冰柱坠下碾碎的【光晶】中逸散的光元素而变成灰白的画布。 赤银与苍白的画笔在这宏大的画布上作画，在惨叫与破碎声中画出宏大的《骑士之殇》。 要亡灵发出惨叫并不容易。 这些痛觉神经不是烂透就是失去功能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没有“疼痛”的概念，同样由于失去了感情，即使再大的“恐惧”也不足以动摇扯动它们的咽喉。 “连亡灵都发出惨叫”是小说与戏剧的对白中用来形容恐怖场面的常用句。 不过并不是说这些家伙就真的不会惨叫。 比如说，现在。 赤银色灵质触手末端分成两半张开，在间隙中可以看见一些牙齿似的凹凸，虽然半透明的灵质触手那过于美丽的外表让这个看上去就像童话书里那些三头身的小动物一样可爱，也依然无法掩饰它的危险。 让白色的骑士发出惨叫的，就是这些看上去可爱又人畜无害的东西。 触手的狂潮淹没了骑士，每当触手掠过它的身体，这些柔软的牙齿就会毫不客气的带走一些什么——比如干枯的血rou啊，冰雪的护甲啊，蓝白色的【梦魇魔装】啊……破碎的声音就源自它们。 既像饿极的食人鱼群，又像高傲的美食家，撕扯下来的东西几乎全部被吐出。 除了骑士的头颅，只有那里，苍白的光在触手中流动。 那是苍白的灵魂之火，这些触手好像对其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而只喜欢啃噬灵魂——这正是死亡骑士痛苦惨叫的根源。 rou体上的痛苦能用昏迷，用药剂，甚至用狂热的信仰去抵抗，但是灵魂呢？ 唯独灵魂被撕碎吞噬的痛楚无法无视，唯独灵魂上的绝望无法摆脱，灵魂是不会骗人的，痛就是痛，悲伤就是悲伤，绝望就是绝望，无法逃避，因为逃避之前，就已经支离破碎。 为何那么多虔诚的信徒抵挡住了甘美的诱惑，守住了坚定的信仰，却在恶魔的拷问下堕落？ 因为灵魂，会痛。 不可承受之痛。 白色的骑士疯狂的挥舞着因高速的振动而有着模糊剑刃的冰剑。 徒劳的，毫无意义的挥舞着。 那是可以劈开最硬的钢铁的冰刀，每一次的挥动都能截断触手的浪潮，半透明的触手在它面前就像腐烂的毛线一样脆弱。 但是有什么用呢？ 只要莉莉安想，【幽魂主脑】的触手再多也只要一瞬间就能出现，白骑士就像挥舞着木棍试图赶走毒蜂群的倒霉蛋，它挥动着剑，一秒，两秒，接着不动了。 触手的潮水消散了，留下了一堆碎块。 “冰元素暴动压制完了——【寒霜冠冕】沉默，确认死亡骑士的消灭，额外获得灵魂之火中的知识与记忆——王的人格唤醒终了。” 一地的碎块。 金属的，【梦魇魔装】的，死亡骑士的，铺满了这片冰层。 这些属于一位宝具持有者，而现在已经彻底失去灵魂的波动，莉莉安身后，数以千计的灵质触手变回了十三条，猩红瞳孔中十二芒星逐渐黯淡。 “用时五秒——执行终了。” 很快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眼眸深处冒出的迷茫。 “诶？塞希尔，我、我怎么了？” 看着面前一地的零碎，还没回过神来的莉莉安只能吐出疑惑。 “要怎么解释呢……糟！” 正准备告诉莉莉安她究竟完成了多么了不起壮举的塞希尔再度令金色的光芒变成守护的羽衣。 光在眼前炸裂。 那是过于明亮的闪电，人眼难以直视的光明。 眼睛因刺目的白流出泪水，莉莉安的视野被短暂的夺去了。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展开的精神感知网——伪奥义【魂之瞳】依然让她看清了雷光的中心，在那里的，挚友的身影。 “诶……啊……诶！密托！” “不要过去！小密托现在在【濒死狂暴】的状态下，是不分敌我的！” 塞希尔的声音被轰鸣的雷响打断，莉莉安没有再往前进。 “我要是浑身冒出冻气啊，异常的魔力啊，还用四肢伏地行走——如果变成这样的话，千万千万不要靠近哦。” 对每一个友人密托茨黛拉都说过这句话。 而且，莉莉安曾亲眼见过密托茨黛拉的这个形态。 要不是那个时候是满月，作为狼人的密托茨黛拉有近乎不死身的恐怖再生能力，早就…… 现在的密托茨黛拉，比那个时候更加疯狂而凶狠，丝毫不顾虑身上被下界的毒火灼烧的伤口，只顾着用雷鸣的灼热獠牙与冰雪的尖锐利爪从迪德姆斯身上撕下一块又一块附着着【梦魇魔装】的血rou。 如果是生物，早该因大失血昏迷而任她宰割了。 但迪德姆斯是亡灵，是死亡骑士。 再重的伤，再绝望的境地也无法使它动摇。 它像密托茨黛拉一样，一拳、又一拳，坚定的挥动着仅剩的手臂。剧毒的火焰融去银狼的冰甲，将细腻的皮rou化为焦炭，让散发硫磺臭味的剧毒渗透到少女的每一条血管中。 它同样没有防御，甚至没有躲避。 比拼换伤，没有谁比亡灵更坦然！ 陷入【濒死狂暴】的密托茨黛拉早已失去理智，魔力礼装上灰色和翠绿的光芒不断闪烁着压制侵入体内的剧毒。焦糊血rou不断脱落，露出狰狞伤疤下新生的粉嫩皮肤，但很快，这娇嫩的肌肤就再度被火焰灼去。 迪德姆斯的攻击集中在密托茨黛拉的胸口，小腹，以及脸颊，即使是真正的不死身，这些地方也是会左右胜负的要害。 与之相反密托茨黛拉不断在迪德姆斯身上各处留下伤痕，加上时不时爆发的轰雷，她压制着迪德姆斯，逼迫不能很灵活的移动的它不断后退，撞倒一根又一根冰柱，让冰尘与【光晶】纺织的画布变得更厚。 莉莉安几乎只能看到挚友战斗的剪影了。 连续撞倒五六根冰柱后，迪德姆斯突然抽身回退，撞上了冰柱。 被宣告【死】的冰晶早在魔力与【死亡斗篷】的冲击中摇摇欲坠，又一次的撞击，又一根冰柱整根坍塌，冰冷的灰烬在光的照耀下，迪德姆斯那仅有的完好手臂缩回的动作变得模糊又清晰。 “——！小密托有危险！” “诶？密托不是占了绝对的优势吗？迪德姆斯已经要开始防御这一次的攻击了——” 莉莉安不明白为什么塞希尔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在小公主看来，已经被重创了很多很多次的迪德姆斯在有着超强再生能力的密托茨黛拉连续不断的攻击下即将落败，这个防御的动作是非常正常的。 亡灵不论受到多么重的伤都能若无其事的继续战斗，但那是建立在灵魂之火未曾熄灭的前提下的，密托茨黛拉的这一击它不能硬抗——所以开始防御。 而且密托茨黛拉虽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但野兽——或者说魔物的本能依然让她本能的集中攻击着迪德姆斯的头颅。 接下来的一击也一样。 “莉莉安你还不明白呐——迪德姆斯已经没有把这当做一场骑士间的决斗，而是必死的厮杀了，也许就是因为它和梦魇的相性还没有那么好，还保留了相当的理智吧……” 宝具的持有者是特别的。 很多人的武技并不纯熟，很多人没有很快的速度，很强的力量，很多的魔力，但他们依然拥有了宝具。宝具级的魔法学徒，在大陆的历史上并非不存在。死于非宝具级之手，甚至命丧于普通人的宝具持有者，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宝具持有者不是无敌的】——在这句几乎任何人都知道的谚语之上还会有一句【与宝具持有者的厮杀几乎无法活下来】。 为什么呢？ 这就是理由。 它不自然的后退——这是因为失去了一条腿，【梦魇魔装】的一部分从那平滑的切口中延伸出来支撑在地上，无法灵活移动的缘故。 于此相对的，它仅有的完好手臂流利的回收，看上去像畏惧着密托茨黛拉利爪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暴躁的雷电而试图进行防御。 太不自然了。 宝具级的强者被压制成这样却还没有呼唤来可以跨越空间界限的宝具，在之前都在毫不畏惧的与银狼少女对拼这次却突然的后退，以及向前伸出明明做出防御的架势却变成握剑的动作。 宝具级强者最令人唾弃的暗算的小把戏，却也是对付没有踏破那道界限的人最好的手段！ 悲痛的摇了摇头，塞希尔即使想要过去帮助密托茨黛拉抵挡她所预见的那一击也晚了。 【苍穹之光】的速度绝对足够，但她为了保护莉莉安错过了时机，现在—— 密托茨黛拉舍身的一击已经落下了！ 迪德姆斯停止了后退，单腿重重的踏地给予身体一个加速，就像将自己的脑袋送进那凶兽的利爪下一样！ 手中，属于它的【法与理】的波动也与遥远上方的什么共鸣！ 它将在头颅被捏爆之前把那颗雷鸣般跳动的心脏搅成rou泥！ 宝具可以超越空间的阻碍，这意味着宝具持有者如果耍诈，使阴招，搞突然的袭击……这些欣慰会无比的致命！ 迪德姆斯用的，就是这么一个最经典最老土又最有效的手段！ 【亿万重刻】 “【托鲁弗】——！” 岩洞因这次碰撞而为之动摇。 飞溅的雷电几乎将全部的冰柱一扫而空，漫天飞舞的冰尘中，只有雷电拖着青白的光驰骋在大地上。湿润的空气散发出雷雨的气味，雷光的射线仿佛要无尽的延长下去。 但它终究是停下了，在将一侧的岩壁炸开一个巨大的洞之后。 “该死，难道小密托和迪德姆斯同归于尽——不对……” 融入自己的宝具，几乎同一时刻追上来的塞希尔呆然的看着在支离破碎甚至融化的岩石中，仰面倒地的迪德姆斯。 它被密托茨黛拉踩在脚下，冰霜的利爪不断撕开【梦魇魔装】，灵魂之火极其黯淡——这些都不奇怪，在这样的碰撞中败者怎样的凄惨都不奇怪，但是—— “……骗人的吧……宝具……背叛了主人……怎么可能——” 迪德姆斯的手里，没有那把剑。 与塞希尔的低语同样的话语，在土色灵魂之火中回荡。 ——怎么……可能…… 迪德姆斯好像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正在被野兽撕碎，逐渐黯淡的灵魂之火，凝视一边的手。 在碰撞的那一瞬，这只手切实的在半兽女孩的胸前，心脏的位置，但是直到撞上岩壁这只手被扯掉，那熟悉的感觉也没有出现。 剑……没有来。 那是从它出生就伴随它的剑，在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法与理】后将誓死效忠的祖国的巨人之名赋予它，令它升格为宝具。 之后，一骑一剑相伴一生。 从黑暗中苏醒后，又是三百多年。 迪德姆斯坚信它会为它带来胜利，哪怕并不值得称赞，哪怕并不荣耀。 但是，绝不会背叛我！ 但是，为什么，没有来呢为什么没有回应我的呼唤，没有来到我的手中啊！【托鲁弗】！ “已经结束了吗” 意识中，传来了声音。 ——不对。 迪德姆斯哑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色。 有些宝具中会残余宝具强者的意识，原因往往是宝具的持有者死后，即将消散的灵魂本能的依附到他们灵魂中最坚固的部分——也就是宝具上的缘故。 就像现在的它一样，不是声音传入了意识，而是它的意识，来到了遥远的岩层之上。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 被迪德姆斯所看到的，是它只听说过的，东国的部分武者的习俗。 ——切腹。 土黄的厚重剑刃，深深没入了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的身体。 被有着长长的，东国风情的黑发的少女握着，刺入了她平坦的小腹，从背后伸出，解放真名后无比沉重的锋刃正在慢慢地下坠，就要将黑发的少女从小腹开始劈成两半。 无数漆黑的，半透明的触手从少女的手上，背后，贯穿的伤口中伸出，死死的缠住了剑身抵抗着巨人最后的暴怒，漆黑和灰色的魔力光环绕着，强制的阻止了宝具的躁动。 仅仅这样还不够，在触手和剑身之间，有无数的七色的细线。这些细线将重剑与少女完全的缝纫在了一起，就是它们，将土黄色的重剑拘束在了少女的身体中。 “为了压制你的宝具，克莉丝小姐现在没法说话呢，很吃惊吧，在克莉丝小姐提出要这么做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呢，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剑插进肚子里了。” 雍容的贵妇人满脸都是“服了服了”的表情。 从巫妖的话里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迪德姆斯不知该作何反应。 阻止可以随时随地召唤到持有者身边的宝具，听上去是天方夜谭的。 却不是真的做不到——有复数的同等级的力量、同层次的【法与理】的话。 比如，两到三件宝具。 比如，一件宝具，加上一个几乎要拥有宝具的个体的生命。 “每一个生命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法与理】呢，迪德姆斯，有什么感想吗？” 残烛般的灵魂摇了摇头。 它彻底的输了，输在了她们的羁绊中。 又一次，冰爪暴起雷光，土色的灵魂之火稍微的抖动了一下，看见了自己已经七零八落的躯体。 已经干瘪成小小一团的黑色rou块就在它的脸旁。 那是它的心脏，说来好笑，在这扭曲的【生命】、这心脏停止跳动三百年的【生命】终将归于尘土的现在，它又从胸中感受到了血液还没有冷却时的鼓动。 微微的不甘，微微的遗憾，还有…… 眼睑早已腐烂，迪德姆斯坦然的，直面挥下的冰霜狼爪。 “你有……非常好的朋友啊，是你……不、你们，赢了。” 反正也听不见吧，【濒死狂暴】状态下的兽人感知很敏锐，但五感其实是麻木化的—— 铺面而来的气流有刹那的停滞。 “……？” 非常短暂，不睁大眼睛绝对看不出来却的确存在的，一瞬的滞空 紧接着什么被捏碎的声音，在重新变得空旷的岩洞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