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1 少女与哈士奇的舞会【下】
是哈士奇没错吧。 连续三次的【深度解析】，让克莉丝确认了这个四肢尾巴都短短的生物的种族。 虽然样子奇怪了点，但不论是这个大陆还是另外的几个世界，这个品种的汪星人都有着共同的名字，也就是哈士奇这点无需置疑。 但从【幽魂主脑】的感知中，被莉莉安抱在怀里的，又的的确确是那位半兽的少女，有着【红枫的银狼】之名的密托茨黛拉。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哦，父亲中午也不回来。走吧。” 有着密托茨黛拉的声音的哈士奇在莉莉安胸前摇了摇尾巴，很人性化的伸出了一只前腿指向花园。 在花园中，一位女仆正推着一辆载满菜肴的餐车走向凉亭。 因为有着下午茶的缘故，贵族们的午饭通常会早很多，加之数小时前的战斗，体力的消耗和精神上的疲劳也的确是需要美食来抚慰一下。 在前往花园的路上，在莉莉安怀里的哈士奇就不停的摇着尾巴抱怨自己饿了。 “那么，可以给妾身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密托茨黛拉小姐。” 等坐到花园中之后，克莉丝才向看着面前大块大块的牛排留着口水的哈士奇问道。 “嗯？是指这个样子吗？。” “没有错。” 兽人不是一个罕见的种族，先祖由具有智慧的兽型魔物所进化而来的这个种族与人类最大的不同就是身上还有一些魔物的特征，例如兽耳、尾巴或者鳞片之类的。在兽人之中还存在一种极其罕见的返祖个体，身体部分或者干脆就是完全是魔物的形象。 但没有哪一个兽人是可以自由在返祖形态和人形相互变幻的，即使是他们独有的【兽化】能力也不过是魔物的特征更加多一点而已。半兽的血缘虽然更加接近魔物，但终究，也是兽人的一支， “而且银狼和哈士奇，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物种了吧……”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歪了歪狗头，哈士奇蹲在椅子上张口“啊呜”一声咬起一块牛排。 “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和密托汪交换灵魂，进入对方的身体了，现在也只是嫌换衣服麻烦所以和密托汪互换了灵魂而已——那孩子挺喜欢换穿不同的衣服的，啊，说着就来了呢。” 顺着哈士奇的视线，克莉丝所看到的是带着手套，四肢着地的密托茨黛拉飞奔而来的景象。领主的千金，伯爵的女儿跑到哈士奇旁边后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哈士奇，然后…… “汪、汪！” 发出了无比兴奋的声音。 “好的好的，乖孩子，这是给你的。” 哈士奇叼着那块涂满了酱汁的牛排伸过了头，只见密托茨黛拉非常开心的叼过来，将牛排放在一边的银质盆子里，大口大口的撕扯咀嚼起来。 各个意义上都是超现实的光景。 “嘛，密托汪的味觉没有我的灵敏，用我的身体吃的话会觉得更加美味呢。” 但密托茨黛拉也好莉莉安也好，都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从她们的身上开始感觉不到一点的【惊讶】或者【不适应】。 虽然硬要说的话，大陆这么大，出现一条能完全容纳半兽灵魂的哈士奇和一个能适应哈士奇躯体的半兽少女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吧…… 不再关注这件事的克莉丝精准的用餐刀将面前的牛排分割成质量相同的十几块，慢条斯理的品尝着。直到密托茨黛拉——或者说有着哈士奇灵魂的密托茨黛拉的身体将那块牛排连酱汁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后，才稍稍抬起了视线。 【幽魂主脑】的感知，感觉到了灵魂的互换。 回到自己身体的密托茨黛拉脱下手套，用纸巾擦了擦沾满酱汁的嘴后，抱起四脚朝天露出肚皮的哈士奇，用餐叉叉起随意切开的牛排一块喂给哈士奇，一块给自己的，一边和莉莉安聊着天。 从自己暑假的生活，到假期的研究，从光辉学院的趣事，到对下个学期将要开展的【实战课】与【季节试炼】的期待。 当然还有奥伦法出现深渊领主的事情。不过，明面上那一晚上都在房间的莉莉安对这些也只能怀着对友人撒谎的内疚推说自己也不清楚。 也有可说的事情，比如说下水道那次。那可以说是莉莉安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完全没有可以亲近依靠的人的情况下进行的冒险。 “啊、那个金卷卷，还是那么不好相处啊。” “大概是，我说过她有一个很棒，很伟大的梦想，觉得被我这么无能的人认同很讨厌吧，大概呢……” 邪教徒的事，丝丽卡的事，并肩作战的事，当然，这一切全是克莉丝的计划这点没有说出来。 在听到莉莉安说起拿着一把宝具击败好几个丧尸之后，密托茨黛拉也不顾彼此身上穿的都是完全不适合运动的连衣裙，就拉着莉莉安在花园的草地上锻炼起体术来，在实在闲得发慌克莉丝也加入后，就成了【接触到克莉丝一下就算赢】的拉锯战。 结果就是，明明在预定上都是休息的几个小时结束之后，莉莉安坐在椅子上，密托茨黛拉则是倒在草地上，都大口的喘着气。 “这样休息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克莉丝有些无语的从一旁站立的女仆手里接过冰镇的枫糖饮料。从中途开始克莉丝就试着停止这完全有违【休息】本意的行为，但不止密托茨黛拉不依不饶，连莉莉安都燃起了奇怪的好胜心，结果就是…… “嘛，大小姐，还有莉莉安殿下和克莉丝小姐，去洗个澡吧，马上就是贵族的晚宴了，一身汗味可不行。” 名为寇维娜的女仆表示在这次【饭后运动】的开始，大浴场就准备好了。 然后，在具体是秘【番】密【外】的沐浴时间之后，戴安娜之月爬上了地平线。 与红枫城大广场上冲天而起的魔法花火一起敲响的赞美丰收与大地母亲的钟声中，属于贵族们的晚宴开始了。 鲁特琴、竖琴、手鼓和长笛的四人乐团演奏出洋溢着乡下风情的轻快小调，在举杯庆贺今年也是大丰收，结束了一大堆没什么营养的感谢词之后，贵族们一一进入了舞池。 看着各自成群的贵族们，克莉丝有些理解莉莉安不喜欢这样的宴会的原因了。 贵族有贵族的圈子，而即使是这些圈子中，在推杯换盏间也无不弥漫着勾心斗角的味道，即使是那些同一圈子贵族继承人间的侃侃而谈，也都有着让自己成为核心的意愿。 莉莉安绝对应付不过来。和能言善辩完全不沾边的小公主，据她自己说，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对象除了家人以外一个也没有。 同样的还有再和警备军一系的贵族们聊着天的密托茨黛拉，虽然不少年轻的贵族都在她的身边，但是开口邀请她一同进入中间舞池的，一个也没有。 至于克莉丝自己，在无袖漆黑礼服外披上一件魔法袍，面无表情又不苟言笑的少女，本身就有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氛，用【幽魂主脑】对灵魂和思想的干涉能力打发掉几个无知无畏的贵族子弟后，就没有人靠近这个靠在柱子旁优雅的品酒的少女了。 不、也不是说，无人接近。 “初次见面，克莉丝小姐。” 留着一撮有些滑稽的小胡子的男人，让克莉丝在思考了两秒后，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问好。 “初次见面，巴雷古尔领主。” 枫叶领的领主，红枫城的城主，不过在克莉丝眼里，只有作为【莉莉安友人的父亲】的价值。 再就是，作为一个敢于和魔物相恋的男人，克莉丝在一定程度上钦佩他。 “没能向莉莉安公主殿下问候实在是失礼了，小女受你们的照顾了。” 没有在乎克莉丝那淡漠的语气，迎面走来的巴雷古尔站到少女的身边。 “莉莉安主人对这样的宴会并不感兴趣这点，您应该明白吧。” “哈哈，和小女一样，要让她乖乖的待在宴会中可不容易。” “那么，有什么事吗？寒暄的话，到这里就足够了，虽然是贵族的后裔，但很残念，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妾身对这些绕圈子的谈话毫无兴趣。” 这失礼的话反而让男人笑了。 “和冒险者谈话果然轻松啊，曾经我也向往着成为一个冒险者，直到我遇到了那匹狼。” 明白那匹狼是指他的妻子的克莉丝没有把话接下来的想法。 “也就是说的确有事？” “关于你们捉到的那些盗贼的，通过审讯，他们承认在背后有一个亡灵法师，就盘踞在那两个少年的村庄中。” “人手不够？” “魔法师协会打算接手这件事，但是……小女的性格，虽然交流的时间比较短，但克莉丝小姐也多少了解了吧。” “嗯，活力十足，意志坚定，换句话说固执也没差，你在担心密托茨黛拉也会跟过去？” 看着给警备军的队长以及其他军队方面的贵族灌酒的密托茨黛拉，克莉丝大致想到了这位父亲所要拜托给自己的事。 “一定会。所以，请克莉丝小姐到时候能劝阻一下，或者帮忙照顾一下，能阻止的话就更好了。” “对妾身的实力这么有自信？” “能得到那两位的认可，克莉丝小姐的实力还轮不到我这个半吊子来担心吧。” “那么半吊子的领主大人，妾身的建议是这种委托选在密托茨黛拉听不到的地方说比较好。” 黑发少女的话让领主再次楞了一下，脸色突然大变。 克莉丝相信那不是因为突然意识到密托茨黛拉可能听得到两人的谈话。 左脚上传来了尖锐的痛。 “我、亲、爱、的、父、亲、大、人！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以及自己女儿“和善”的声音。 “不、什么也没有。” 哼的一声放松高跟鞋的力道，密托茨黛拉骄傲的扬起脖子走到克莉丝身边。 “没有人邀请你跳舞吗？” “没有人邀请你跳舞吗？” 异口同声的发问。 只不过，克莉丝的表情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然后放下了酒杯，将魔法袍随手交给站在满脸冷汗的巴雷古尔身边的女仆。 “可以邀你共舞一曲吗？” “莉莉安没告诉你为什么不会有人来邀请我吗？” “马上就能知道了不是吗？” 在那双好像什么都能看穿的灰色瞳孔的注视下，密托茨黛拉无言的搭上了黑发少女的手。对视一眼后，两人走进了舞池。 进入舞池的刹那，克莉丝感觉到自己成为了焦点。 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惊讶和戏谑。 这位大小姐真的不受这里的圈子欢迎呐。 左脚稍稍向前，摆出最常见的姿势的克莉丝，抓准一个节拍的周期，切入了舞蹈之中。 克莉丝选择了没有什么难度的，贵族中常见的交际舞。是双人的舞步，在开始舞蹈的最初，克莉丝在跳男方的舞步，而密托茨黛拉接受克莉丝的引导，跳着女方的步伐，可现在，密托茨黛拉突然改变了舞步。 而且颇有要抢走主导权的架势。 “有那么容易吗？” “可以试试哦。” 几秒钟之内就陷入了险恶的气氛中。 克莉丝明白为何没有人愿意邀请她了。 密托茨黛拉的动作有力并且具有压迫性，如果不想毁掉舞蹈，无力再气势与力量上压过她的话就只能乖乖的改跳女步，而在这样的宴会中，要是哪位贵族青年被迫跳女步了，那么至少在半年内贵族的闲聊中都将有他的一席之地。 至于贵族小姐……能跟上这迅捷有力步伐的，恐怕一个也没有吧。 只是一瞬间舞蹈就崩坏了。 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在节拍的间隙伸手，在连贯的动作之中巧妙地加上和谐的动作，克莉丝的手与脚动作几乎突然增加了一倍，又将密托茨黛拉压制住了。 “干的不错。” “那是妾身的台词。” 上抬的手被温柔的握住，用力撞过去的腰身在少女得以一个错步下落空，然后被拂过肩膀的手引导，在身体旋转几圈以后又被拉入怀里。 不用丝毫的魔力，以优雅而唯美的动作不断偏移着密托茨黛拉的力量并巧妙的卸开，又将其化为表现美丽舞姿的动力，被克莉丝牵着手的密托茨黛拉，突然觉得自己成为了这黑发少女手中起舞的人偶。 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就如陷入蜂蜜的陷阱，静谧的流沙般，反抗的力量不断消逝。 挣脱不开、一个人的话。 那么、这样的话又如何呢？ “！？” 落下的脚步因为脚边突然出现的生命反应而在半途强行改变方向。 偏了偏视线的克莉丝，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我、和密托汪，一定要一起，这才是，没人会来邀请我的理由啊。” 以主人的昵称在后面加上一个“汪”当做名字的哈士奇，正在脚边欢快的跳动着，时不时的想要扑到克莉丝的身上，就像它也想要参与这场舞会一般。 一位少女，加上一只哈士奇吗？ 的确是让舞蹈大师也会摇头拒绝的情况呢…… 克莉丝能感觉到，聚集在这里的视线中，怀抱着看好戏目的的视线更多。 还包括密托茨黛拉的。 “嘛，你觉得能难倒妾身吗？” 但是，太天真了。 闭上一只眼，意识切入灰色伊甸的大图书馆，克莉丝低声念出了关键词： “搜索关键词指定：体术、动物、舞蹈，共舞。” 出现在面前的一堆书本中，克莉丝抽出一本打开，染成湛蓝的瞳孔飞快的记忆着书中提到的要点与图画，接着—— 抓住银狼少女又一次反抗的时机，克莉丝放弃了压制。 非常自然的，甚至连密托茨黛拉都认为是自己成功的突破了克莉丝的压制。 但很快、密托茨黛拉就发现自己依然被控制着。 克莉丝的舞动已经不是贵族间优雅平和的交谊舞了，娇小的身体随着少女的动作大幅度的扭动着。重心不断变化，手也好脚也好全部都变得更加靠近地面，这让哈士奇眼前一亮的摇着尾巴就欢快的跳上了克莉丝的身体。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它，它兴奋的在黑发少女的身上四处跳动，时而跃起，然后在恰到好处的位置重新落回，做出各种各样的翻滚，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声。 谁也没有觉得滑稽。 谁也没有说这是杂技，黑发少女的舞蹈有着不可思议的魅力。 前所未见的舞步，弯腰，屈膝，跃起，与优雅和高贵完全无缘的动作却弥漫着高雅的气氛，就像缪斯女神随性的舞动，顺应着天地的风与水，每一个动作都毫不做作而朴实，在朴实中又透露着难以接近的包容与超然。 德鲁伊的秘仪，【神舞】。 人与动物与自然，最完美的融合。 克莉丝只是使用从《告死灵书》之中得到的另一个职阶生硬的还原着记叙这秘仪的书中的描述而已，即便如此，依然让在场的一些人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节奏被完全带走了。 虽然密托茨黛拉跳着男方的舞步做着主导的身姿，但少女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成为了克莉丝手中的人偶。 脱离都无法做到，只有跟随着黑发少女肆意的狂舞。 一切都在远去，一切都融化，身与心似乎都要与她融为一体。 直到，黑发的少女抱着密托汪扑到自己的怀里，用湿润的灰色瞳孔注视着她时，密托茨黛拉才清醒过来察觉到一曲的终了。 “结束了吗？” “还想要、继续吗？” 本能的，密托茨黛拉觉得这个“继续”，不会是继续跳舞。 自己怀里的少女的湿润双瞳和扇动着的淡色唇瓣中让她确信了这一点。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周围响起了掌声。 最先是，自己的父亲和熟识的贵族。 紧接着，是所有人。 赞美之声，淹没了宴会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