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9 第一步
扑通。 完全不顾优雅礼节和淑女的行为，莉莉安将小小的身体扔到了宽大的柔软床铺上，任由充满弹性的厚厚床垫把自己又弹起。 自己的房间里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好了。 出现在床边的克莉丝则淡然的无视了这种和知识中某蓝星上的席梦思异常相像的弹簧床垫，坐在地毯上和侧躺的小公主对视着。 用过晚饭，和家人聊了一会天，告诉玛丽晚上不要来打扰后，回到自己卧室的莉莉安看着那双灰色的瞳孔。 虽然已经说过了，但克莉丝真的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纯白的，初雪般的肌肤。 铺开到地上如同漆黑河流的异国风情的长发。 和自己差不多大，身高要高出一个头，手臂也好双腿也好身体也好，都是那么的纤细，如同随时会破碎的虚幻。 这虚幻被少女身上那看到都觉得紧得难受的漆黑皮衣束缚在这世界上，散发着异样的魅力。 虽然总是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也是无比的淡然，不过莉莉安觉得和初遇时相比，克莉丝更加的像人类了。 “说起来，克莉丝，你是东国的人吗？” 大陆的极东，双河七山的大地，弯月的岛屿，那里是被称为东国的国度，漆黑的头发和暗色的瞳孔是那里的人们的特征。 “……否，妾身可不是人类啊，莉莉安主人。” 克莉丝摇了摇头。 身为魔力构造生命体的她是概念上的存在，不管她是他还是它，都是《告死灵书》的魔使，只要这本带来所有终结的书不被毁灭或者书的主人不将她剔除，她就永恒存在。 “但是，完全凭空创造出一个灵魂是不可能的吧，大陆上所有的魔导书的魔使啊炼金的精灵啊，全都是依托作为素材的灵魂制造的哦。” “这个大陆的魔法系统对于灵魂的认识还太浅薄了，的确凭空创造灵魂技术的神秘，在地狱也不普及，但对于魔王来说却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奇迹，虽然完全掌握的也只有一位陛下就是了……” 克莉丝突然想到一件事。 就在今天，那个在灰色伊甸里出现的神秘声音。 【“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残渣……不过，你也可以使用吧，毕竟……”】 残渣……什么的残渣呢？ 克莉丝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莉莉安，在灰色伊甸里的一切都不可能与莉莉安为敌，既然那个声音不愿意露面，在莉莉安在灰色伊甸中的时候也不出现，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位死亡 之魔王所留下的连莉莉安自己都还不能知道的某种后手。 “这样吗……果然，克莉丝也是亡灵造物吗？” 莉莉安有些迟疑。 好像心里在挣扎着些什么。 “亡灵系统的魔法只是死亡系统与灵魂系统一部分混合后发展起来的，类似于入门课程的东西。这个大陆上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当然莉莉安主人的话，还是要从亡灵魔法开始学起，慢慢进入到 死亡与灵魂的领域中呢。” 克莉丝没有看漏猩红瞳孔中的迷茫。 “不过这个大陆上的亡灵魔法的确比较奇怪，其他世界被开发用于治愈疾病伤痛的亡灵魔法可没有这么多，应用也没有这么广，今天那两个魔法师用于急救的就是亡灵魔法……虽说那不是原本的 用途。” 故意“无意识”的说了出来。 【短时灵魂拘束术】，原本是亡灵魔法师抽取灵魂制作亡灵生物的常用魔法，作用在正式魔法师等灵魂和世界法则有一定联系的存在身上更是具有危险的杀伤效果。 【吉吉姆假死术】则是对于需要直接对活着的生物进行亡灵魔法的实验或改造时常用的残忍魔法。臭名昭著的憎恶中的一种，活体憎恶就是基于这个魔法的悲哀作品。 而今天莉莉安看到的，丝丽卡和艾丽莎用来救治那个菜鸟学徒的，就是这两个魔法。 “即使是履行着美德的人中，也会出现犯罪者，暴徒，事实上，不少邪教徒在之前都是教会的一员，三百年来大陆闻名的恶徒中，甚至包括教会的红衣主教。” “在西方沙漠的尽头，亡灵的帝国依然存在，神话时代末期的亡灵天灾，直到现在也不会被淡忘，为什么真神没有消灭那个亡者的帝国呢？而且自古以来，亡灵魔法师在大陆的许多地方，都被视 为治愈伤痛与疾病的医生，在很多地方甚至比教会的神官更受尊重。” 法兰爷爷的话在脑海里回响着。 亡灵魔法的力量，并不邪恶。 那个随手挥了挥小刀就将无穷无尽的钢铁异形军势毁灭，随手制造出强大的亡灵生物的魔王，则向她证明了亡灵魔法的强大。 “……欺负人……” “嗯？妾身做了什么吗？” 还装傻！明明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鼓起脸颊，气呼呼的看着装傻的魔使，莉莉安扭过头抱住了软软的枕头。 “而且，如果不是想通了，莉莉安主人又为什么要买‘那个’呢？而且特意叮嘱玛丽小姐不要打扰？” “呜咕！” 背后带着莫名其妙笑意的目光让莉莉安浑身都不自在，但是转头看到的克莉丝，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还因此看到了“那个”。 优雅的姿势，洁白而柔顺的羽毛，放在桌上面朝窗户的它就像要展翅翱翔而去一般。 一只做工精致的白鸽的标本。 “材料是白鸽本身的皮肤，羽毛和骨架，换言之，可以充当亡灵魔法材料。明明房间里一个标本也没有的莉莉安主人，为什么要买这个呢？难道不会觉得这样有灵性却一动不动的东西，会让人做 噩梦吗？” “那，那个是……” 明明表情没有任何的改变，莉莉安却觉得克莉丝在揶揄的笑。 “咕……欺负人……” 最后，也只能可爱的抱怨两句，坐到桌子前放弃的叹口气。 “我学就是了啦，真是的……” “并不是妾身逼迫着您学习哦，莉莉安主人，这一切，都是您自己的选择。” 克莉丝抱着《告死灵书》站了起来，灰色的魔力勾勒出魔法阵的轮廓，为这个房间加上一个不会被宫廷法师察觉到的结界。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和克莉丝一样强呢？” 莉莉安羡慕的看着克莉丝。 【法术默发】和【施法免材】，基本可以区分强大的魔法师和普通魔法师的技巧，两个都是通过付出更多的魔力并且更加精密的制御来跳过施法的某个环节的高级技巧，与【魔法序列】，【法术 瞬发】，【多重施法】及【法术复写】一并誉为魔法师在战斗中强大的根源。 事实上能掌握这些技术，也就意味着离大陆公认的强者——宝具级不远了。 “只要迈出第一步，那么，就是迟早的事。” 相反如果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一切就都只是空想而已。 克莉丝的言外之意，莉莉安当然听得懂。 盯着白鸽的标本，莉莉安一次又一次抬起头又沮丧的低下。 再怎么为其开脱，亡灵魔法是对死者不敬的邪术这一点也不会有人去否定，为了一己之私惊扰死者的安眠，对于过于善良有没有太多欲望的小公主来说，是个难以跨越的坎。 克莉丝只是站在小公主的背后，安静的看着她，一个人住稍显太宽敞的卧室中，只有魔导钟无聊的叫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当、当、当、当…… 整点的钟鸣，每一次都和心跳重叠，每一次，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莉莉安的心头。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苦苦挣扎的时候，时间在无慈悲的流逝。 烦躁的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拿着厚重的书本噼里啪啦的翻着，跳到床上滚来滚去在被子里发出听不清楚的呜呜声。 表达烦恼的方法，也没有因为是公主而有什么不同呢。 看着每一次发泄完，又都会坐会到桌前苦大仇深的盯着展翅欲飞的白鸽的小公主，克莉丝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愉快的微笑。 是因为莉莉安那些可爱到让人忍不住紧紧拥抱的行为呢？还是因为自家的主人是个无可救药的天真善良的，有些懦弱的女孩呢？ 亦或是……这才是被赋予“克莉丝”之名的她所想要的……呢？ 戴安娜之月从地平线的彼岸升到了高天，熄灭魔导灯之后的卧室在白银的月光下就像银白的大摇篮。 阳台下，花园中薰衣草的芬芳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夜风一起吹进了房间，桌前的莉莉安就像融入了月光中，缥缈而虚幻。 克莉丝有些恍惚。 这也是莉莉安，“白银姬”称号的来历吗？ “呼……” 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的倒在椅背上。 紧接着。 “【动起来。】” 发出宣告。 “【动起来，扇动羽翼，飞起来！】” 白银的魔力光，魔王所拥有的无限魔力沸腾了，顺着莉莉安的意志，刻下魔法的阵图。 灰色的瞳孔映照着那几乎将月光都点燃的美丽银色，少女轻轻的笑了。 宣告一切开始的光。 莉莉安所迈出的，第一步。 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般胡闹的愿望。 但是，这正是莉莉安迈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