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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你曾笑如春风(大结局下)

    贰拾伍:你曾笑如春风(大结局下)

    苏州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有些暴躁地回身蹲下,一把掐住女人下颚,气息急促地道,“张承山?张承山怎么了?说啊!”

    “你……”女人喊叫着,忽地又笑将起来,“哈哈!张承山!你弄垮我们余家,一定很得意吧?……哈,我弄脏了他,你还得意?你那么在乎他,我要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过往的记忆扑面而来,那一晚大雨都浇不灭的海棠,那个人温暖的笑颜,那远隔了万水千山的等候。

    苏州的拳重重砸向墙面。

    “别打我!”女人哭叫起来,“张承山,我们一起生个孩子吧!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男孩!我不准你喜欢男孩!”

    “啊!”苏州嘶吼,泪水夺眶而出。

    雨逐渐大了,红梅的花瓣零落了一地,像一滩一滩的血。

    苏州逐渐平静下来,他的手缓缓掐住女人的脖颈,又缓缓收紧。

    女人的表情扭曲起来,奋力拍打着他的手,发出破碎的哭叫。

    “我要你死。”声音是平静又冷漠的。

    时间一点一滴流走,女人的脸逐渐青紫,她瞪大着眼看着神色阴冷的苏州,两行泪水缓缓流出,“苏…苏州,对不起……”

    一对双飞燕飞了过去,留下嘹亮一啼。

    苏州被这一啼惊了心神,他蓦地收回了手,紧紧皱着眉,神色间很有几分痛苦。

    他起了身去,脚步踉跄着踩过地上红梅,犹如踩上一地鲜血。

    穿过古老的街道,他靠着墙站定,天雨中的脸是苍白的,慢慢的,沿着粉彩剥落的墙,他的身体滑了下去。

    雨丝落在了脸上,他闭了眼,不再有任何动静。

    苏州城的雨寂静下着,淅淅沥沥的声音似要催人入梦,梦一段期颐白头。

    “苏州。”有低沉的声音唤他。

    苏州懒懒张开双眼,又很快闭了去。

    “苏州。”声音再唤。

    苏州缓缓捂住双耳,不去搭理那缥缈的呼唤。

    声音沉默了良久,又道,“是我。”

    苏州忽地睁开眼,漆黑双眸有些松动。

    他缓缓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人。

    对面的人笑了一笑,“是我,我回来了。”

    苏州僵着身子立在原地。

    “多年不见,苏州更深沉了,”他说,“也瘦了。”

    “……”

    “当年本想同苏州打过招呼再离开,仓促间不得机会,又怕苏州伤心难过,只能远远看上苏州一眼便匆忙离去。

    “这么多年,苏州一定是怪我的罢?是我不好。

    “从此再不让苏州受苦,不离开苏州。

    “我向苏州保证。”

    苏州眼中涌出了泪水,他怔怔向前走了两步,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人。

    张承山对他露出一个笑,那样的笑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在苏州城第一次的相遇。

    只是下一秒,那笑容便凝固住了,“小心!”他对他喊。

    苏州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张承山护在怀中。

    “砰”一声枪响。

    他的血液飞溅到他的脸上。

    他二人一齐摔倒于地,被压在下面的苏州闷哼了一声,他有些茫然地盯着开在张承山左胸处的血花。

    苏州愣怔着抚上自己的脸颊,触觉温热黏腻。

    他茫茫然着,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张承山仍是对他笑着,“……他们仍是不肯放过我。”

    “不过还好……至少见到了苏州一面……”

    “张某此生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苏州。”

    “该去向常先生请罪了。”

    “苏州,别哭。”

    张承山伸出手,想要触摸苏州的眉睫,终是没有成功。

    苏州怔怔地摸到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他对他露出最后一个笑,深邃眼底有疲倦翻卷上来,双眼缓缓闭上,他的头颅重重垂到了苏州颈侧。

    “……你曾笑如春风。”苏州痴痴道。

    大雨犹落。

    张承山心口处汩汩涌出了鲜血,一点一点泅湿苏州的衣服。

    他的温度一点一点冷却。

    苏州的双眸柔媚一瞪,刹那有万种风情流转。

    他开口唱了:

    “这病根儿已松心上人已逢,但愿那月落重升灯再红。”

    苏州城风雨不休,苏州便在这雨中,一夜白头。

    张承山的坟是他亲手挖的。

    他跪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了泥里,他这么挖一会儿,侧过脸看一眼张承山被雨水冲得青白的脸,抑或是轻轻笑一笑,摇摇头继续挖。

    他一边挖,一边喃喃念着,“张承山,你向我保证过三次,第一次是再不让我受委屈,第二次,是第二年会回来,第三次,是再也不离开。”

    他笑了一笑,又接着道,“可是第一次,我还是委屈了,第二次,那一年你没有回来,第三次……”

    “你死了。”

    天逐渐亮了,雨势却丝毫未减,苏州活动了活动发僵的手指,看一眼张承山,再看一眼已经成型,却灌满雨水的简易墓坑,他叹了一声,又用双手朝外舀着那些泥水。

    他不停地舀,雨不停地下。他看着不减反增的雨水,突然无比悲戚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了一会儿,用沾满泥的手抹一下眼睛,泥巴糊在他眼睛上了,他也不去管。

    他站了起来,走到张承山跟前,双手抄在他腋下,将他拖了过来。

    他跪坐下去,美艳的脸靠近张承山了无生气的脸,唇瓣相贴,几番厮磨,他说,“我等了你二十九年。”

    奋力一推,“咚”一声,张承山的尸体重重砸入泥水中,溅出的巨大水花迷了他的眼,他不说话,开始回填泥土。

    他简单而机械地重复着推土的动作。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完成了这项工作,靠在坟上,他微微地喘着气。

    还缺一个碑。

    苏州站了起来,四处望了一望后,径直朝一座坟冢走去了,他看了一眼那坟前立着的石碑,便开始往外拔。

    下过雨的泥土格外松软,他没费多少力气便将碑拔了出来,他拖着它,将它拖至了张承山的坟前。

    他咬破了手指,在那碑上的沥青字体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又将碑翻了过来,写上了“张承山”三字,他将它扶正,栽到了张承山坟前。

    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碑上的血字。

    苏州冷着一双眼看了须臾,终于不带任何眷恋地离了去。

    他的身后,石碑上的血字已完全被雨水冲掉。

    行尸走rou一般,他不知疲倦地走。

    他走了很久,久到天色又暗沉了下来。

    远远地听见鸣笛的声音,他的唇扬起一个轻笑。

    玄色铁轨被雨水冲刷地闪闪发亮,苏州平静地横卧了上去。

    鸣笛声越来越近。

    他缓缓闭上了眼。

    风声,雨声,铁轨的震动声。

    列车轰然而过。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彼岸的红花盛开如回忆。

    苏州好景连天,这小后生又生得如此秀气,不若以苏州为名,先生以为如何?

    那年的苏州,那年的春风。

    都回不去了。

    那回不去的,民国十四年。

    山有木兮木有枝。

    ——end——

    锁同心,赊得春光梦一场,愿君别后莫思量,长相忘。——河图《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