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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余家为何毁婚

    拾伍:余家为何悔婚

    鲜血飚溅着,染上苏州面容。

    他缓缓地抹去脸上液体,似将胭脂推染开在白瓷之上。

    冷眼看着为首学生瞪大了眼倒下去,薄凉的唇有细微的弧度勾了上来。

    人群躁动,根本无从顾及这边情形,单手李与那些学生扭打之际,一转头,恰看到苏州脸上被抹匀的血。

    当下心中一紧,费力挤到苏州面前,正要开口询问,却眼尖地发现他手中紧握的,尖锐的石头,滴答地淌落着血滴。

    单手李脑中一抽,不由吼了一句,“臭小子你他妈疯了!”这一句吼完,推了苏州一把,“臭小子回屋里待着去!别跟这儿给大爷添乱!”

    苏州趔趄几下,站稳后,忽地问了一句,“张承山,什么时候回来。”

    单手李的心倏忽一跳,他烦乱地推开那些学生,拉过苏州进了大门去,关门上阀,靠着大门喘气。

    苏州立在他跟前,“一年了。”他执着地问着,“什么时候回来。”

    单手李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个音。

    苏州忽而有些懊恼,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翻腾起一些愤怒,“又骗我!他妈的总骗我!”

    单手李本来还纠结着如何对他开口,不过见他这样,反倒不心烦了,在他看来,若苏州对此没有什么感情波动,才叫可怕。

    而这样有些炸毛的苏州,其实才是最让人心安的。

    “我说臭小子,”单手李斟酌开口,“军爷当时说的是最少要一年,况且这他妈是打仗啊!打仗的事儿,那能说得准?你等着吧!也别抱甚么期望!期望愈大,失望愈大!”

    苏州的不满全写在脸上,“我不管,我不听。”

    单手李觉得有些好笑,“那行啊!随祖宗的便!”说完就抬步走向了庭院。

    苏州幽怨地盯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忽地起身,追着他去了。

    单手李早想好了如何对付他,不待他开口,便先将他这一年来不回张家的种种可恶数落了一番,义正辞严,未了还添一句,“你他妈一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质问别人为什么不回来!你自己觉得这合适吗!”

    说得孩子哑口无言。

    其实也不能怪苏州,本来学戏便是个苦活儿,他练一天的功夫,本就筋疲力尽,又哪有甚么时间和精力来回地折腾?

    更何况,孩子在玉楼春,是十分欢喜的,暂时忘却了张承山的离去,忘却过往的伤痛,他只消认真地完成老师傅每日布置下来的任务,偷闲时与小伙伴们玩笑几声,便不会觉得时间的难熬,不必计算战休何夕了……

    苏州被单手李说了这么一通,倒也没有一直缠着问下去,他知道,张承山一定会回来,他向他保证过的。

    于是孩子很快又开心起来,欢脱地做着各种事情。

    单手李表示很想不通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开心,况且臭小子还没有见到他们军爷,那么这臭小子一个人在傻乐啥!

    不过见苏州欢喜模样,他心中的烦躁也消了不少。

    这一日很快到了尽头,入夜时,苏州城又下起雨,将张家大门前的污物尽数冲洗了去,倒也回复了往日清爽的样子。

    只是庭院中那些被拔掉的海棠,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长回来了。

    天明时分,单手李被一阵“沙沙”的声音吵醒,披衣出门来看时,却见苏州卖力地清扫着庭院,他扫过的地方,有小朵的落花再次铺将上去,在蒙蒙细雨中,倒很有一番味道。

    “哟,祖宗一年不见,勤快了啊!”单手李调侃道,“怎么以前也没见小祖宗起早扫个地?”

    苏州飞快地将剩下的地扫完,抹一把脸上的水,道,“玉楼春不留吃白饭的,我什么事儿都做,因而也习惯了。”

    “这挺好!”单手李道,“也算自食其力吧!”

    苏州点头,没再说什么,二人也便沉默下来。

    午饭过后,雨还下着,苏州在回廊下看着台本,忽地注意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多疑,可是那声音坚持不懈地响了许久,他这才决计去探个究竟。

    循声而去,声音竟是自大门处传来。

    有人敲门?苏州这么想着,一只手便向门阀伸去。

    “臭小子干啥!”蓦然一声吼制止了他的动作。

    单手李立在前庭中,大声道,“别出去啊!”

    “不是,”苏州指了指门,“有人敲门。”

    “谁啊!臭小子听错了吧!”

    “你听。”

    单手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竖起耳朵听了良久,“声音呢!”

    “……好像没有了。”

    “得了!别戳在这儿了!进去进去!”

    “等师父来给我开门,非得等到老死门前了。”

    闻声,单手李与苏州皆回头去看。

    谢勤思依旧长身玉立,“策问这宅子太深了,敲门都敲不响。”

    单手李瞬间回想起他昨日在电话中的语气,脑中也不禁抽了一抽,缓过来后,乃道,“打哪儿进来的?”

    “翻墙。”谢勤思表现地风轻云淡。

    单手李不由又想爆粗,“……有路你不走是吧!”

    “师父而今也杯弓蛇影了,”谢勤思抬眼,“听说最近苏州城的学生闹得甚是厉害。”

    烦心事又被提起,单手李很有些不耐,“对!”

    “武汉那边,”谢勤思道,“也是。”

    “怎么也未听你说起!”

    “呵,若我对师父提起此事,岂不是更惹师父烦忧?”

    “行了!”单手李摆手道,“也别说这些!这三天两头地闹,也差不多习惯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嗯,”谢勤思点头,视线落到苏州身上,“小孩儿又长高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也都别站这儿,有什么话进去说。”单手李说着,向内走去了。

    几人进了厅堂,谢勤思若有所思地看了苏州一眼,孩子便很有眼色地托了辞离开。

    单手李也未太在意,只道,“什么事儿?”

    “师父,我跟你说过,余家要解除婚约。”

    “那我也说过,解了不正好吗!”

    谢勤思凤眸中掠过一丝阴沉,“师父,余家说——”

    “说啥啊!”

    “策问死了。”

    单手李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我说你是不是没睡醒!胡扯甚么!”

    谢勤思矮身坐下,再抬眼时,俊美的脸上皆是冷静,“说出来谁都不会信。”

    单手李脸色阴沉下来,“他们如何知道?”

    “他们属于直系,这一点师父比我更清楚。”谢勤思道,“直系在武汉的势力已被基本清除,余家靠着强大的根基得以逃过此劫,又与上海滩取得了些许联系。”

    单手李的脸铁青着。

    谢勤思凤眸中不掺一丝感情,“两党纷争,策问卷了进去,而这些纷争,又与黑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黑道上羽翼甚丰,纵策问有千万般能耐,仅他一人,亦难抵抗。”

    “如此之下,”他接着道,“若要出什么事,也是不难想象。而余家,必然也会听到风声。”

    “那这事儿是还不能不信了?”单手李忽地冒出一句。

    谢勤思沉默,良久乃道,“策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令余家会急不可耐地要解除婚约,倒也不难想象。”

    “我cao!”单手李红着眼骂道,“之前巴不得结这门亲,眼下军爷一出事儿,他们却要急着毁婚了!”

    谢勤思忽地站起,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有两种可能。”

    单手李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满心里都是他们军爷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第一,”谢勤思看着他,“策问真的死了,余家不想令他们家人替张家守寡,教江城人笑话,故而提出解除婚约一说。”

    单手李红着眼不说话。

    “第二,”他接着道,“策问并并没有死,余家只是找个借口而已。”

    单手李梗着脖子问,“借口?什么借口!”

    “如师父所言,余家一直对这门婚事殷勤得紧,又怎会如此急迫地要解除婚约?”谢勤思拿开按在单手李肩上的手,“就算是不想守寡,可守寡,不正是一个入张家,以得余家所求的好机会么?勤思可不会相信,余家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何况乱世,只有利用,只有利益,仅此而已。余梅坡不会心疼女儿,莫说守寡,便是要她的命来成全家族,他也不会心软。”

    单手李也听进去这话,情绪平复了些,道,“也是!说来这余小姐也是可怜!”

    “乱世中谁不可怜?”谢勤思凤眸一冷,“她同策问一样,千重万重,家族最重,身不由己,也怨不得谁。”

    “不过余老头也是狠!”单手李道,“军爷是男儿,委屈些自己也不会觉得有啥!那余流朱怎么说也是个女儿家,便是再不堪,要担起余老头给她的这担子,也确实不易!”

    “师父怜香惜玉了?”谢勤思调侃了一句。

    “得了啊!大爷我自认就是个没什么人情味儿的人!哪儿懂什么怜香惜玉!”

    “呵,”谢勤思笑了一声,声音低沈下去,“余小姐对策问一片痴情,竟会因为策问的死,断情断念,甫一听些风吹草动,便要毁婚,那么她所谓的痴情,倒真真教人笑话了。”

    “你这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