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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在后

    话说朝廷的三百万两军饷在七月中旬开始从金陵出发,从金陵至徐州的一路上傅懿鸿走得是水路,两岸不仅有卢启飞的人马护送,更兼地方官府清道,走得是顺风顺水。到徐州后,毛骧亲自验过饷银,因为战场在济南,军队也分布在济南附近,决定将饷银运送到泰安后再由各军按照诏书上的分配领取,其中济南城中的盛庸和铁铉两人就有一百万两的支配权,这个消息早就在前线兵士中传开了,大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因为三百万两白银运送起来极不方便,傅懿鸿在出发前就全部要求换做了黄金,全部重三十万两,出了运河,封装在六两马车里,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特地弄了十二两装石块的马车,必要时金蝉脱壳。出徐州之前,毛骧还细细叮嘱过傅懿鸿一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傅懿鸿也是个小心的人,这次行动,他将能调动的好手都调到身边来了,总共有三百多人的锦衣卫队伍,其中大部分被傅懿鸿安排走在车队前后一里路左右的地方,作为侦查队伍,另外还有三千禁卫军听从他的调遣,护送饷银,将那六架马车围了个严严实实,要想对他们动手,可以说是以卵击石。不过毕竟数目巨大,又逢乱世,一路上还真有几批人去抢他们,结果被先头部队就杀了个干干净净。

    展鹏飞自收到饷银情报当日起就没有睡好过,一方面因为傅懿鸿是个难对付的对手,这次他身边有那么多兵马,确实很难下手。最重要的是,就算他侥幸得手,这么多银子他带走也是有很大困难的。展鹏飞带领马家两兄弟亲自在徐州到济南的路上走过几次,沿途反复推敲地形,考虑伏击地点。因为一路上都是平地,周边很少有像样的掩护,地形单元的单一化造成隐蔽很困难,发起突袭时也很难利用前期准备的地形优势。

    “马老二,你看我们在哪里动手比较好?”展鹏飞实在想不出合适的地方,问马老二希望能给他某些灵感,有时候人的思维容易产生定式,听听别人的意见很有好处。

    “依我说就这里。”马老二将手指点在了一个叫蛇谷的地方,蛇谷并不是真正的山谷,而是平原地区河流流过的一片树林,因为形状像蛇一般逶迤,两边树木高大,给人一种置身山谷的感觉,所以得名。蛇谷离北面泰安城约七十里路,蛇谷的西面是一片方圆几十里的荒野,那里曾经历多次大战,尸骨遍野,除了许多野狗和狼,很少有人烟。

    “蛇谷…蛇谷…”展鹏飞沉吟良久,还是拿不定主意,毕竟将蛇谷作为伏击地点还是有太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时间紧迫,还是召集了两千多人马,在蛇谷两边布置。

    而之前转战到泰安的陈楚生这次是占了大便宜了,除了对地形地貌较其他人熟悉,身边带的人马也远远超出其他人,更主要他获得了锦衣卫这次押送的确切路线图,根据图上所提示,陈楚生决定了在蛇谷进行截击,毕竟他手上有六千多好手在待命,而且他还知道车队只有六辆系着黄绳的马车装的才是金子。但后来他发现有人也打算在蛇谷动手,让他有些不高兴,准备先动手干掉那帮人,这时王道全出面拦住了他。

    “少主息怒,这倒不见得是件什么坏事,眼下我们掌握锦衣卫的行动,可谓得了天时,泰安一带经过这段时间的摸排,我们已经充分掌握,我们算是有了地利,至于人和,大家干这事,本来就没想要过什么人和,也就无所谓了,他们参合进来,无非是在我们之前消耗锦衣卫罢了,我们正好可以渔翁得利”王道全还是比较乐观地看待局势,因为优势确实在他们那边。众人觉得有理,也就不再反驳。

    八月初二,太阳依旧很猛,身披重甲的禁卫军们衣服上早已结起了厚厚的盐霜,嘴巴也干得开裂了,虽然有水喝,但就像浇到干涸的大地上,一冒烟就什么都没了。傅懿鸿也想过昼伏夜行,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选择在大热天急行军赶路,一路上除了零星sao扰外,没有什么像样的威胁。眼瞅着就要赶到目的地泰安了,但心却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仿佛跳到嗓子眼了。

    “懿鸿,看前面”扮作马车夫的师叔钱柏宇给傅懿鸿使了个眼色。

    前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逶迤的道路穿过树林,路旁是条河流,看上去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再往高处看去,天上的飞鸟一群群飞过,除了偶尔叫几声,都不在林子里歇脚。很显然,前方的林子里有杀气,鸟是因为感觉到了杀气才不愿停留的。傅懿鸿把手一挥,三千多人的队伍马上停了下来,按照预先准备,拉开成一字长蛇阵,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比之前宽了,这样一来,减少了单位距离上人员的密集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降低了对方突袭时带来的损伤,二战时日军中将阿部规秀在黄土岭突围时也采用这种行军方式。虽然最终没有逃出杨成武将军的迫击炮。禁卫军更是刀剑出鞘,弓箭在手,随时提防着树林两边的突袭。

    躲在远处树梢上的展鹏飞自然也看清楚了对方的举动,这让他有点不乐意,毕竟对方这样做其实也在提醒自己对方已经在关注自己的变得举动了,他刚刚没动声色地放走前面的一波人,他们根本没有觉察到,原本以为可以轻松等待对方入套。不过,没关系,这次他带了秘密武器。

    “嗖”一枝冷箭射中了禁卫军前面一个校尉的脖子,那人瞬间倒地不起,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很多人被“轰”的一声炸离了地面,很多人当场身首异处,血rou模糊。空气中的尘土还没有落地,如雨点般密集的箭从林子里穿出射向车队,一时间,一条长蛇,脑袋被炸了个稀巴烂,身子被射成了筛子,就剩个尾巴还保存在后面。这时的钱柏宇被受惊的马架着车狂奔,摔在了路旁,好在他就势滚了十几圈,到没什么大碍,那些马都疯了似的朝前乱跑,傅懿鸿也被受惊的马甩了下来,因为对面箭雨太密,他也没法脱身去拦马。众人被堵截在这段狭窄的路上动弹不得,那逃跑的马匹跟马车都在前方一里处被人拦住,罩住眼睛,走过一座石桥朝荒野方向逃窜。

    毕竟暴雨不终朝,弓箭也是要射完的,远处先遣的三百多人也听到动静往回赶,在半路遭人阻截,正在奋力厮杀,傅懿鸿连同钱柏宇趁机向对面树林发出竹雨,傅懿鸿因为距离太远,无法造成伤害,最多划破皮肤,但钱柏宇,每次三四片,片无虚发,很快压制住了对面,可是军饷被劫,两人连忙带上剩下的一千多人前去追赶那马车。

    展鹏飞眼看着自己已经得手,也就不再留恋,转身也准备赶上马车护送到安全地界,一声哨响,全员如鬼魅般消失在树林里,但这逃不过傅懿鸿的眼睛,他们紧紧咬在展鹏飞后面。

    话说那十八辆马车开始还都是以差不多的速度行走,后来慢慢地六辆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虽然车夫卖力地敲打着马匹,但还是走不快,车轮的印迹在荒野中也显得十分明显,渐渐地与前面的车辆拉开了距离,开始时听不见前面说什么,后来干脆看都看不清了,除了身边的少量人护卫,后面六辆马车实在势单力薄。

    突然间,从荒草堆里窜出一大群人,为首的两人,一个身高九尺,虬髯满面,那人正是熊廷弼,另一人五短身材,目光如电,此人正是范文烨。熊廷弼一棍就将一辆马车上的赶车人打死,剩下的人没多久也被全部杀光。他们并没有架着马车逃跑,而是取走车上的黄金,将黄金装在马上,总共有一百多匹马,人就徒步行走,很快将黄金运出了荒野。

    而此时,傅懿鸿和钱柏宇也追上展鹏飞,两人上下联手攻打,展鹏飞实在招架不住,胸口挨了傅懿鸿一掌,瞬间被打出一丈开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好在旁边有条小河,展鹏飞赌一把跳进河里,上次交手在皇宫当展鹏飞跳入水里后就没再被追,他堵他是旱鸭子,那钱柏宇一看也不懂水性,因为刚刚快到河边的时候他总是在远离河边,这一把展鹏飞赌赢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傅懿鸿与展鹏飞的人或在荒原厮杀,或在躲藏,基本都进了这片荒原,眼下秋草正黄,风也很大,在远处的陈楚生在拿到军饷后一把火将整个荒原点着。一时间,呼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浓烟滚滚,根本看不清路在何方,熊熊烈焰,烧毁世间一切,眼看着火焰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扑过来,军饷又不知所踪,这些带出来的弟兄可能要无一幸免,傅懿鸿一把拔出自己的佩剑,决定了却自己的一生。